第七十七章 放手
沈文鶯回房後，福兒就一直在一邊服侍著，柳暗本還與她交好，今日見她成了少爺的人，和小姐爭寵，很是生氣，少不得冷言冷語一番。福兒也不說話，隻是低頭幹活。
沈文鶯由她服侍著卸了妝，換上了睡袍。
“奶奶，少爺來了。”青荷進來通報，轉身又去打簾子。
唐世良微低著頭走了進來，看著沈文鶯說道，“你不是說今天給我做好吃的嗎？怎麽沒有？”
沈文鶯挑了挑燈芯兒，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去了石姨娘那裏麽，我以為你今天不會過來了。”
唐世良笑著坐到她身邊，“你吃醋了？”
沈文鶯淡然的看著他，“我的樣子很像吃醋嗎？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哎，你怎麽說變就變……”唐世良不樂意的說道。
沈文鶯抬眼看到福兒有些期盼，又有些羞澀的眼神，說道，“對了，母親見我辛苦，便調了福兒過來，不但能替我分擔些，更能體貼的服侍你。”
福兒聽了，紅著臉上前福了福，“少爺。”她的語調輕柔軟糯，靈動的眼眸看著唐世良。
唐世良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行，你們先下去吧。”
福兒呆了呆，看向沈文鶯。柳暗衝她說道，“少爺要和奶奶單獨呆著，我們做下人的要有這點眼力。”福兒眸光微黯，跟著柳暗走了出去。
沈文鶯見她們關了門，才問唐世良，“這麽個美人兒，你怎麽不知心疼呢？”
唐世良呲笑，“你以為我是傻的？她的意思我還是能揣摩幾分的。”說完，他脫了鞋，上了沈文鶯的床，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
沈文鶯打量著他，這個男人，倒不傻嘛。
沈文鶯見他占了床，便到了榻上就寢。
第二日，唐世良又按時去了鋪子裏，沈文鶯還沒吃早飯，就被大夫人叫了去。
“母親萬安。”沈文鶯規矩的曲膝。
半晌，上方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大夫人才慢悠悠的說道，“起吧。”
沈文鶯直了身子，低頭站在原地，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大夫人看了看她，冷著臉色說道，“三少奶奶好大的脾氣，竟然連我的人都不放在眼裏，去你三房第一日，居然要獨守空房！”
興師問罪來了！其實在天還沒亮的時候，福兒就到大夫人這裏哭訴來了，她現在是三少爺的人了，三少爺若是不寵她，她可怎麽活。
沈文鶯抬眼看了看大夫人身後的福兒，正紅腫著眼睛看著自己呢，那幽怨的眼神，仿佛是自己搶了她的肉似的。
“母親莫要生氣，孩兒也是有苦衷的。爺一回家就去了石姨娘那裏，晚上到我那，是，是特意看福兒的。”沈文鶯硬著頭皮胡謅。
大夫人冷哼，“看福兒看福兒，那怎麽就睡你屋了？”
“這事也怪我，我想著福兒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跟了少爺，怎麽也過意不去，畢竟是母親身邊最得力的人，我就和爺商量了一下，決定選個黃道吉日，讓轎子抬了福兒過門，在我那主院的耳房給福兒做新房。母親意下如何？”沈文鶯小心翼翼的說道。
大夫人聽了，臉上的怒色稍緩，“嗯，還算你想得周到，不過日子要快些，三房無子，可是等不得的了。”
沈文鶯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
沈文鶯回去的時候，也把福兒給帶了回去，還不忘好言勸慰，“少爺也是怕委屈了你，你怎麽就不能理解他的一片好意呢？”
福兒臉上帶著羞澀道，“福兒愚昧了。”
為了安大夫人的心，沈文鶯親自岀府去買嫁衣飾品。反正唐世良知道大夫人的‘苦心’，她倒是不在意三房裏再多一個人，隻要大夫人別找她麻煩就行。
沈文鶯帶著柳暗剛一出府門，就看到了正在徘徊的肖維。
“表哥！”沈文鶯驚喜的叫他。
肖維迅速的回頭，看到了沈文鶯的身影後，立刻掩麵而去。
沈文鶯緊跑幾步，追上他，“表哥，看見鶯兒為什麽不打招呼就走！”
肖維頓住了身子，有些淒然的說道，“我隻是管不住自己的腳，明知你過得很好，明知你不再需要我，卻忍不住想來看你。”
“你在說什麽！這些日子我太忙了，所以沒有給你寫信，你生氣了？”沈文鶯不明白肖維為什麽這樣說話。
肖維歎了口氣，自嘲的笑笑，“你已成親，是他人的妻子，與我，早就沒有任何瓜葛了，我為何要生你的氣？”說罷，他大步離開。
沈文鶯緊追不舍，直至兩人走到了城外的田埂上。“鶯兒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你到底聽說了什麽，為什麽這麽生氣？”沈文鶯不解的問道。
肖維搖搖頭，“我什麽都沒聽說，隻是看到了你們夫妻恩愛，不忍再去打擾！他既然對你很好，你就好好的與他過日子吧，我呢，決定辭官，遨遊天下。”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會讓他的心疼。
沈文鶯又有了前世的那種恐懼，自己深愛的人，決絕的離開自己，毫不留情！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心疼得仿佛快要爆開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要離開我！男人，果然靠不住！我們之間的海誓山盟算什麽！是消遣麽？”沈文鶯憤憤的說道。
她努力睜大雙眼，不讓眼淚流出一滴。
肖維背對著她，連頭都沒有轉一下，“你走吧，從此你我毫不相幹！”
沈文鶯呲笑，“嗬，毫不相幹？好！好！”她笑著點頭，退後幾步，轉身跑開。平坦的官道卻讓她覺得異常難行，仿佛是身體掌握不住平衡，沒跑幾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肖維擔憂的上前，咬了咬牙，忍耐著縮回了手。
唐世良對他說得話，他一句都沒有忘。唐世良那輕蔑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我還以為你是聰明人，想不到你真是笨得可以。你表妹在我家過得很好，她每天都笑得很開心。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休了她，就算你會娶她，你讓她一個女人如何麵對社會的輿論。大家不會說我唐世良什麽，卻會說她沈文鶯，不守婦道，淫蕩女子！
一個被休的女人，哪裏還會有什麽幸福可言？你能給她像我唐家這樣富貴的生活麽？你若是能，那她身為棄婦，隻能做你的妾！你若是不能，她不但要承受著社會的輿論，世人的閑言碎語，還要跟你過著食不果腹的窮困生活！你所謂的幸福，簡直單純得可笑！”
肖維閉上眼睛，不忍去看她。自己真的什麽都不能做，為了表妹的幸福，自己能做的隻是遠離她！
沈文鶯看著肖維的腳步一點點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心再一次被擊碎。
第一次，平生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為了什麽。
她渾渾噩噩的走在街上，眼中閃過的，是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麵孔，他們都在為了生存忙碌著。
“你怎麽在這？”唐世良從鋪子裏走出來，就看到沈文鶯站在鋪子門口，呆呆的看著門上的招牌。
唐世良愣了一下，“發生什麽事了，你這是怎麽了？”
“我想回家！”沈文鶯說完這句話，眼淚也流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走到這裏，更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他麵前放下心防。
唐世良攬住她，心疼的將她摟在懷裏，他已經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情了。沈文鶯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唐世良安撫著她的腦袋，看著不遠處那個躊躇的身影，嘴角微彎。
沈文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停止哭泣的，隻知道當她清醒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唐世良坐在床邊，端著一碗粥，“吃些東西吧，你都一天沒吃了。”
沈文鶯無力的搖搖頭，“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我不想出去。”唐世良說完，在沈文鶯身邊躺了下來，然後又說道，“你答應我要幫我的，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麽幫我！”
“不算了，我現在不想要休書了，自然就不想幫你了。”沈文鶯淡淡的說道。
唐世良皺了皺眉頭，“既然如此，不如我帶你去京城！”
“京城有什麽好去的。”沈文鶯淡淡的說道。
“其實，是我想去考個功名，現在我什麽都不是，但是如果我是秀才的話，就會有俸祿了，雖然不高，好歹也是個秀才老爺。”唐世良笑著說道，“我這正好缺個書童，你有沒有興趣？”
“你為什麽非要考個功名？”沈文鶯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想證明給你看，我比你那個秀才表哥強百倍千倍！我唐世良沒有做不成的事，隻有想做和不想做！”他自信滿滿的說道。
這個女人粗魯凶悍，對自己從不手軟，可是一見到她的那個表哥，立刻就柔情似水，千嬌百媚。他堂堂唐家三少爺，怎麽能輸給那個迂腐的書生！
沈文鶯依舊茶飯不思，呆呆的坐在房間裏。
唐世良一大早就出門了，不知道去做什麽去。
柳暗端著飯菜走了進來，商量道，“小姐，你哪怕隻吃一口也成啊，求您了。”
沈文鶯搖頭，“不是我不想吃，是我不餓。”
“小姐是不是想家了？想家就回去一趟吧，聽說表少爺要進京了，正好可以給他送行！”柳暗並不知道沈文鶯為什麽會這樣。
沈文鶯精神一震，轉而又黯淡下去。待她再次抬頭時，眼中充滿恨意，“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出趟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