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你的爸爸
蘇錦年的媽媽這一昏迷，就昏迷了兩天，蘇錦年也就抱著腿在她身邊待了兩天，隻偶爾去喝兩口水，其餘時間根本一動未動。
期間，打傷人的房東依照之前所說的來要過房租，但是女人半死不活的樣子，那孩子也同樣半死不活的樣子，他突然就有些慫了，但還是外強中幹地吼道：“看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憐，我就再寬容你們幾天，但是可別死在我房子裏了，多晦氣。”
說完，像是怕蘇錦年纏上來找他負責一般，房東一溜煙地就跑沒了影。
蘇錦年麵無表情地望著被摔上的房門，過了一會兒，才又將頭埋在了膝蓋上，對外界不言不語，反正也沒人會來看他們。
但這一次，卻出現了意外。
在第二天也快結束的時候，他們的房門被人砰砰砰地敲響了。
蘇錦年埋在膝蓋上的頭顱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接著又恢複了沉寂，他懶得去開門，也實在餓得沒什麽力氣了。他想，這個時候會來敲門的，大概除了要錢的房東，也不會有什麽人了，他恰巧不想見到那張讓人厭惡的臉。
可是這一次，敲門的人卻格外的執著，他不開，敲門聲就一直不停。
最後沒有辦法了，蘇錦年怕沉睡中的媽媽被吵到，還是勉強爬下，捂著肚子去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卻不是蘇錦年以為的醜陋房東，而是一個和他的媽媽一樣漂亮，年輕的女人。
不過蘇錦年看的出來，和他媽媽不同，這個女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就很昂貴的樣子，他扶著門，有些不知所措，“請問，您找誰？”
那漂亮女人攏了攏滑下來的肩帶，千嬌百媚的模樣，但是在看到蘇錦年的那一刻，臉上不耐煩的神色一頓，顯得有幾分錯愕，“你是阿琳的兒子？”
原來是來找媽媽的，蘇錦年不知道自己母親到底叫什麽，但是聽別人喊她阿琳，便知道她大概叫這個名字。
於是蘇錦年點了點頭，回頭往裏麵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媽媽在睡覺，姐姐找她有事？”
蘇錦年知道，雖然他還隻有四歲，但是這些女人卻都不喜歡他叫她們阿姨，說是會被叫老。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他早早地就知道，要如何稱呼，才能讓自己少受一些責罵。
果然，在聽到蘇錦年喊自己作姐姐以後，那漂亮女人臉上的神情就轉為了欣喜，她甚至彎下腰來，輕輕捏了兩下他瘦得幾乎沒什麽肉的臉，笑眯眯的樣子，“好小子，嘴巴真甜。”
蘇錦年便抬起眼，眯著一雙此時還顯得很純真的眼睛笑。
漂亮女人直起身，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叫艾艾，是你媽工作地方的領班，阿琳已經兩天沒有來了，我來看看是怎麽了。”
因為是對著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艾艾便將阿琳有可能因為兩天不出現而丟掉工作的話給隱去不說，隻道自己是來看看情況的。蘇錦年聽她這麽說，還當她真是對自己媽媽好，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誠了很多。
蘇錦年往後退了退，讓出進門的通道，然後往裏走去，道：“姐姐進來看看吧，媽媽都已經睡了兩天了。”
“睡了兩天？”艾艾驚訝地揚了揚勾畫精細的眉，連忙快步走到邊。
當她看的女人一張極其蒼白的臉，以及額頭上亂糟糟的雪白紗布上滲出來的紅色，她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驚呼道：“她這是發生了什麽？怎麽弄成了這樣！”
蘇錦年將手交叉放在身前，局促地扭了扭，才將那天在樓道裏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了艾艾聽。
艾艾聽完，臉色氣得都有些發青，她揚起拳頭，一下捶到不算柔軟的，罵道：“這些臭男人，都不把我們當人麽？該死的。”
蘇錦年默然，知道艾艾是在罵那討厭的房東，但是在他看來，咒罵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艾艾罵罵咧咧了一陣，猶豫地看著上的阿琳，皺著眉道：“她這樣，要怎麽去上班？”
蘇錦年忍不住抬頭看向艾艾，他知道，他們生活的來源都是靠他媽媽微薄的工資，媽媽要是不能去上班的話，他們就會被餓死。
蘇錦年想了想，眼神裏透露出十分緊張的情緒，小臉卻板得死死的，道：“我，我可以替她去！”
蘇錦年稚嫩的聲音落地，房間裏突然就變得極其安靜，良久，艾艾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麽非常好笑的笑話。
蘇錦年不明白，用一種十分迷惘的神情看著艾艾。
艾艾見他真的不懂，忽然就起了捉弄的心思，然後她止住笑，彎下腰，輕佻地用食指勾起了蘇錦年稚嫩的小臉蛋。
她眯著一雙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著蘇錦年的臉，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仔細細，一遍又一遍。那毫不掩飾的評估物品價值一般的目光，看的蘇錦年渾身汗毛直豎，他很想往後縮，但是想到自己身後躺著的媽媽，他就堅持住了，任由艾艾這麽打量。
艾艾倒是有些被這小小年紀的男孩的膽氣給驚到，她以為，這麽小的男孩兒在她這樣的目光下，該是會立刻退縮才對，可他卻沒有。
於是玩笑的心思淡了些，艾艾鬆開了蘇錦年的臉，直起身，托了托自己的長發，風情萬種地笑，“模樣倒是長得不錯，想來長大了也不會差。可是現在就說要去幫忙也實在太小了點，你再長個十歲倒是可以試一試。”
蘇錦年聞言，麵龐上是顯而易見的沮喪，這讓艾艾又忍不住好笑起來，“就那麽想去麽？”
“想。”蘇錦年很誠實地點頭，他不怕苦不怕累，他什麽都可以做。
艾艾的眼珠子轉了幾下，托腮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神秘兮兮地一眨眼，笑道：“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話，那你就告訴我，你爸是誰？”
蘇錦年的眼睫顫了幾下，像是脆弱的蝴蝶羽翼一般，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艾艾的眼珠子又轉了幾下，突然彎下腰湊近蘇錦年的耳邊，嬉笑著道：“那我換個說法，你爸爸，是不是真是蘇安世？就是電視上經常出現的那個大企業董事長？”
蘇錦年聞言，臉上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顯然對她說的並不清楚。
艾艾眉心一皺，覺得自己的感覺應該不會有錯，而且從阿琳平時的言談舉止中，她早就有所懷疑了。現在正好阿琳沒法兒起來壞她的事，她便可以趁機解決自己心裏的好奇。
想到蘇錦年畢竟還隻是個四歲的小孩兒，他的理解能力應該有限，艾艾便比劃著解釋道：“蘇安世，你媽媽是不是常常會在你麵前提起他？或者經常看關於他的新聞，又或者跟你解釋過你為什麽姓蘇？”
蘇錦年擰起眉頭，在他的印象裏，似乎真的有這麽一個人，是媽媽經常會望著發呆，可是艾艾說的那些，卻沒有發生過，因為他們家根本就沒有電視。
見蘇錦年在絞盡腦汁地想，艾艾的眼睛因為興奮而亮了起來，良久，她聽到蘇錦年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叫做蘇安世？”
真的有這麽個人！艾艾的眼睛亮得跟燈泡似得，她迫不及待道：“他長什麽樣子？”
蘇錦年猶豫了一下，又扭頭看看上的媽媽，艾艾自然理解他在擔心什麽，“我就看一下，我們都不告訴你媽媽，你媽媽不會知道就不會生氣的。”
蘇錦年還是個孩子，就算生活讓他顯得老成許多，但到底還保存著屬於孩童特有的好奇心以及純真，聽艾艾這麽說，他便再不猶豫，轉身走到了窗前的桌子前。
蘇錦年在抽屜裏翻找了許久，才在雜七雜八的物件中，翻出一個頗為精美的小盒子。那盒子看上去卻不新了，顯然經常有人使用它，才讓它的搭扣都有些鬆動了。
蘇錦年從那小錦盒裏找到了一張被塑封保存的照片，然後捧著它走回了艾艾身邊，抬手遞給她，“喏，就是這個，你小心點，弄壞了媽媽會生氣的。”
艾艾一邊心不在焉地點頭應著，一邊眼睛牢牢地定在了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穿著一件幹淨的白襯衫，笑容清爽，臉龐英氣逼人，卻還有著屬於少年的羞澀。
雖然氣質上微微有些差別，但是艾艾可以肯定，這個照片上還是學生模樣的男人，就是蘇錦年的父親，也是她口中的蘇董事長。
艾艾的心裏劃過一絲嫉妒的情緒，羨慕阿琳居然有這麽好的運氣，可以攀上這位金主。可是她又同樣奇怪，如果阿琳真和這個蘇安世有一腿，那他們又怎麽可能還生活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
雖然有些奇怪，但是艾艾已經可以肯定，蘇錦年的父親，絕對就是照片裏的這個男人沒錯。
艾艾手裏捏著那張有些年頭的照片，重新俯下身子，笑容看上去有些燦爛得過頭，“沒錯了，這就是你的爸爸，你記住了，他叫蘇安世。”
可後來，他才知道，那並不是他的爸爸，他也不是媽媽的孩子，媽媽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他是媽媽撿來的。
可不管怎麽樣，都是他的媽媽，他發誓要為了媽媽向蘇家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