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渡河
在牛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亮的時候老牛頭叫醒傅水。
“小狗蛋兒起來吃點東西洗洗臉精神精神，我們準備趕路了。”
老牛頭起的很早，他從小溪邊過來，在小溪邊上的草地裏他已經放了好一會牛。
這一頭老黃牛被老牛頭拴在溪水邊的一棵柳樹上，老黃牛慢慢悠悠的啃著地上的青草，時不時的還會喝兩口溪水，牛生悠哉悠哉，羨煞旁人！
傅水被老牛頭叫了起來，他昨晚可能被夜風吹著了，一晚上的也沒睡好，顯得有著無精打采。
傅水起來活動了下身子，嘴裏抗議著：“老牛叔以後不許叫我狗蛋兒了。我大伯給我起名字了，我叫傅水！以後要叫我傅水，不然到了郡城大家都叫我狗蛋兒我還怎麽揚名立萬修仙問道呀！”
老牛頭哈哈一笑：“好好好，聽小狗蛋兒的，以後就叫小狗蛋兒傅水。這樣好不好呀狗蛋兒？”
傅水被這個老實巴交的老牛頭打敗了，這老頭子別看著一臉憨厚老實巴交的，其實心眼賊活了，每次跟他說話聊天總是吃虧。這讓一向調皮搗蛋的傅水吃了不少的蔫兒。
傅水也不據理力爭自己的名字問題了，他到小溪水邊折了一根細柳條，然後取出一點青鹽放在嘴巴裏，然後就用剝好的柳條在嘴巴裏捯飭幾下就算是刷好牙了。
接著他就從包袱裏拿出了一些幹糧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吃完之後又喝了兩口清澈甜美溪水，這樣下來他也算是洗漱完畢也吃了早飯。
“老牛叔我們都走了這麽久了，我們到郡城還有多遠呀。”傅水第一次出遠門，路上的新鮮感早就過了，現在他總覺得時間過的太慢，都走了好些天了連郡城的影子都沒看到。
老牛頭嗬嗬一笑：“快了快了，在跨過前麵一條大河，再過前麵三座山，咱們再趕一天車就到郡城了。”
“啊。。。？”
傅水有著傻眼了，他真的沒想過郡城會這麽遠。按照老牛頭說的和這些天已經走過的路來算，從桃林村到郡城都要快走半個月了。
“怎麽這麽遠啊。”
老牛頭說道：“不遠的很近的。郡城的書院要立秋才開學，我們來得及的。”
“好吧。”
傅水已經快生無可戀了，一路上就一個樂嗬嗬隻會叫他狗蛋兒的老牛頭和一頭慢慢悠悠散步不會說話的牛陪著他，他又沒法找地方玩，隻能坐在牛車上慢悠悠的趕路，他都快悶死了。
老牛頭看了一眼傅水，滿含笑意的搖搖頭，還是小孩子心性呀，就是喜歡熱鬧，這單調的趕路對於特別調皮的小孩子來說確實不太好受。
老牛頭把已經吃飽的老黃牛牽了過來，然後給牛上了牛套讓老黃牛接著拉著他和傅水就繼續上路了。
大約到了中午時分，牛車終於到了老牛頭說的那條大河邊上了。
這條大河比傅水見過的所有河流都大！此河名為通天河，根據老牛頭說的傳說這條河的上遊就是在天上。
通天河一眼望去都看不到邊際，都不知道這河究竟有多寬。
大河水麵平緩厚重，氣勢磅礴，河水渾濁，時不時的在水麵上還會卷出一個水漩來提醒過河的人這條大河有多麽的危險。
此時傅水和老牛頭已經上了一條渡河的百丈巨船，這船一天隻要一班，清晨從河對岸出發，臨近中午才能到河這邊，來回一趟就要一天的時間。
“老牛叔這大河有多寬呀。”傅水第一次見到如此雄偉壯觀的大河，他好奇的對著老牛頭問道。
老牛頭說：“這河有一百裏寬，深不見底，河裏呀暗湧無數。是咱們大楚的第一大河。傳說這條河的河水是從天上流過來的。”
“從天上流過來的？那天上是不是都住著仙人老爺們呀。”傅水第一次知道原來這條河這麽厲害，居然是從仙人老爺們住的天上流下來的。
老牛頭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老人們說的。老人們一代一代人都是這麽說的，這條河這麽大，說不定真是從仙人老爺們住的地方流過來的。”
這時候一旁一位熱心的船客說道：“這條河不是從天上來的，而是從別的世界流過來的。”
這位說話的船客身影微胖一身寬大的儒袍顯得氣質儒雅，他的態度也很平和友好。
老牛頭一看這位船客的衣著就知道這位乘客一定是個貴人。
他連忙作揖行禮：“這位貴人老爺吉祥。”
雖然老牛頭挺世故圓滑的，知道見了貴人就問好。但是傅水可不會，他在桃林村裏可是無法無天的存在，哪裏還知道什麽禮節。
傅水切了一聲，“你怎麽知道不是從天上來的？這條河叫通天河，肯定是天上來的。”
這位乘客微微一笑很隨和的說道：“我當然知道這條河是從哪裏來的。這條河是從不周山界流出來的。這不周山界是和我們大楚世界一樣，都是天地之間的一個世界。”
傅水有著迷糊了，“怎麽還有不周山界？我看書上說這世界就分三界，一個是昊天天帝住的天界，一個是後土大聖建造的地府，還有就是咱們人族居住的人界呀。”
這位乘客感興趣了，他沒想到這個衣著這麽普通的孩子，一看就是小山村裏出來的，沒想到居然會說自己從書上看來的。要知道很多小地方的人飯都吃不飽，就算是讀書認字也都是極為有限的。這個小家夥居然還看過閑書，聽口氣應該是認得不少字了。
這位船客說道：“這孩子還讀過書？”這位船客看著老實巴交的老牛頭問道。
老牛頭回道：“讀過書的。在書舍裏讀過個把月書，這次正準備去郡城裏的書院讀書。”
這位船客聽到老牛頭說這孩子就讀了月餘的書，心裏不由好笑，也難怪畢竟是小山村裏來的能讀過什麽書。剛剛說的看書，估計也是看的那種滿是圖畫的小人書。
船客看著老實巴交的老牛頭好心提醒說道：“郡城裏書院讀書可是要花不少錢的，而且如果孩子識字不多的話，可能入不了學的。”
顯然這船客也是好心，看老牛頭年歲也不小了。怕他到了郡城裏吃虧上當，於是就提醒說道郡城裏讀書的不容易。
傅水聽到船客這般說話就不開心了。“我讀的書可多了。在家裏除了我大伯之外就數我是村子讀書識字最多的人了。我兩歲的時候就把家的藏書都看完了。”
船客並不以為意，以為就是幾本小人書而已，不然怎麽會兩歲就能讀完家裏的藏書。
但是為了稍微戲弄一下這看著挺聰明伶俐的家夥就問道：“那你在家都讀了什麽書呀。”
傅水一眼就看穿了這個船客的心思，他故意大聲的說道：“我讀的是《四聖圖》！”
聽到《四聖圖》，這就更加驗證了這個船客猜測。因為《四聖圖》就是一本由圖畫和少許文字編輯的一份兒童連環畫，也算不得什麽書。因為這本連環畫畫的就是遠古時候造人始祖女媧大聖，天界主宰昊天天帝，身化六道後土大聖和誅殺共工與女媧一起保護天柱的祝融大聖的故事。
這些故事可以算是人盡皆知的故事，就算是不識字不讀書的人都知道這四個故事。
一旁的老牛頭一臉尷尬，他就知道這小狗蛋子肯定大字不識一籮筐。他自從接了傅恒族長這個活兒後，他就暗自腹誹，這孩子就在書舍裏待了一個月還被先生給開除了，他能是什麽讀書料，送他去郡城讀書不就是打水漂嘛。
但是老牛頭也沒說這些，畢竟傅恒給的賞錢是很豐厚的。看在錢的麵子上，老牛頭也痛痛快快的接下這個話，他本來就想著等把這小狗蛋兒送到郡城後就等他幾天，等他被郡城的書院拒絕了再把他帶回去，畢竟傅恒老爺人很好也很大方。到時候回去了肯定也有不少賞錢的。
船客輕笑：“《四聖圖》？哈哈，確實好書確實好書。”
傅水一眼看穿了這個船客對自己輕視，於是他對著船客諷刺說道：“《四聖圖》肯定是好書，這本書講的就是那些眼高過頂自大自尊目中無人之輩是如何被大聖們鎮壓誅殺的故事。就是想要告訴世人別太自以為是的小看別人。”
“正所謂達士如弦直，小人似鉤曲。整天拐彎抹角的標榜自己是文人雅士，欺負別人是鄉裏巴人。以為隻要自己能欣賞陽春白雪的高雅，別人都是牛嚼牡丹的土鱉。”
船客被傅水一通奚落，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他沒想著這個看似不識幾個大字的小子竟然肚子真有著貨，不然也不會說出來這些話。
船客後悔不已，他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這小子有料！
這船客整了一下被河風吹的有些搖擺不定的衣衫，然後換了稱呼的對傅水說道：“小兄弟教訓的是，是我恃才傲物輕笑小兄弟。我叫林楓，雙木林楓葉的楓德佑郡人士，小兄弟如何稱呼？”
林楓正是德佑書院院長的公子，如今三十多歲，人也不壞，也是德佑書院出了名的好人。經常的喜歡周濟一些家庭條件不是太好的學生，在德佑書院被那裏的學生們親切的稱呼為小林先生，他這次到通天河這邊就是為了訪友，隻不過他到了那裏後，才發現朋友出遊了，所以就回來了。也正好遇到傅水。
傅水說道：“我叫傅水。傅水的傅，傅水的水。”
林楓莞爾一笑，沒想到這小子這麽記仇，不過真的挺聰明的，而且看著不大，也就十多歲點就讀了一個月的書，能一句話說出這麽多典故成語，想必也算機靈聰明了。
“好，我記住了。小傅水你能跟我說說你為什麽要去讀書呢？”林楓帶著職業病式的提問，他想看看這個小家夥會怎麽說。
傅水臉上一笑一臉神氣的說道：“為了求仙。”
林楓聽到這個答案不由一愣，這跟往常聽到的不一樣呀。原來在書院的時候他問出這個問題，大多數人的回答說不是為了達濟天下，就是為了傳先哲至理。各個學生說的讀書理由都是高大雄偉的。
今天可好，居然有人說讀書是為了求仙。這讓林楓覺得很是好奇。
林楓問道：“既然是求仙為什麽要去讀書呢？直接去仙門求道不更好嗎？”
傅水說道：“大伯告訴我讀書可以明理，不讀書不明理怎麽可能求得好仙呢？”
林楓突然覺得傅水大伯說的很有道理，不由得點點頭，“不錯，不讀書不明理，就算求了仙也隻是一介莽夫，不能為天地立心，不能為生民請命，不能為往聖繼絕學，不能為萬世開太平的仙人都是自私的仙人。這樣的仙不求也罷！”
傅水滿意的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這個林楓說的太對了，直接說出了做仙人的偉大抱負！
“我傅水就是要做這樣的仙人！我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林楓大哥這句話你說的太好了。”
傅水也挺會來事的，直接大哥都叫上了。
林楓笑道：“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一位張夫子說的。”
傅水好奇道：“那麽這個張夫子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仙人吧。”
林楓搖了搖頭說道：“這位張夫子不是仙人。他隻是一個讀書人，但他是我們人族的先哲，他的這四句話一直激勵著我們人族，讓我們人族在天地之中可以保持本心，立足於天地。”
傅水深以為然，但他心裏還是覺得仙人老爺比先哲更厲害。
先哲們的道理說的再好，也是凡人。最後能保護人族可以傳承不滅的還是要靠仙人老爺們。
傅水道：“這個張夫子這麽厲害，不去求仙真是可惜啦。”
林楓嗬嗬一笑道：“張夫子大器晚成，等他悟出這些道理的時候都已經快年過半百了。早就錯過了求仙的年紀了。再說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求仙的，求仙要看資質要看仙緣的。”
“沒有資質沒有仙緣，就算是跪死在仙門，仙人也不會收的。天地之間芸芸眾生能求仙者也都是萬中無一，而能修仙有成的更加是鳳毛麟角。難難難啊。”
林楓說到這裏不由得失落搖頭，因為這方麵他就是資質有限，所以才沒去求仙，隻好在書院裏讀書識字，後來也留在書院裏教書育人。
如今已經年過三十，如果天不假年，也許再過個三五十年就是一杯黃土了。
傅水疑惑的看著神情略有失落的林楓，他小孩子無憂無慮的從沒想過這麽多事。他好奇的說道：“求仙真的這麽難？”
接著傅水又豪情萬丈的說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以我傅水的資質那也肯定是萬中無一的，將來也必定可以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少年人心高氣傲意氣風發，看著真是羨煞旁人。
林楓說道：“小兄弟說得好！那就祝小兄弟將來可以得成所願求仙得道逍遙天地。”
傅水得意嬉笑，他現在就喜歡聽人家說他求仙成真的好話。
一聽到好話，這人就忍住不住嘚瑟！
這人啊就是慣的了。打小就壞，無法無天，這小孩玩性一起來了，簡直是怎麽作死怎麽來，攔到攔不住。
傅水爬到甲板的圍欄上，顯得和林楓一樣高，他抱著一根木樁，麵朝大河。河風吹著他的臉頰頗是得意，他回過頭道：“我會的。”
這時候老牛頭看傅水突然這麽莽撞的爬到那麽危險的地方，當即嚇了一跳。
“快下來快下來，掉進河裏你就沒命了。”老牛頭緊張的不行，他伸手就要抓住傅水。
傅水身子一扭到了木樁另一邊，老牛頭沒抓到他。他哈哈大笑：“抓不到我抓不到我，我可是將來的仙人老爺！哈哈哈，你抓不到我，我就要站在這裏。”
傅水無法無天的小性子又上來了，他又成了那個在十裏桃林調皮搗蛋人見人怕的小混球了。
一旁的林楓也嚇了一跳，他也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這麽野，竟然都不知道怕，這要從船上掉了下去肯定會沒命的。
通天河可不是鬧著玩的，別看河麵平平靜靜的，裏麵的暗湧可大了。掉了進入一旦被水漩卷到，直接就會被暗湧吸到水底，根本沒有活路的。
萬幸的是，傅水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危險，他雖然喜歡玩鬧，但是他的胳膊卻一直抱著木樁沒有鬆手，他也怕一不小心掉了就去就玩完了。
老牛頭知道傅水玩鬧的性子，也不敢太折騰，他抓起一條麻繩遞給傅水，“好好好，那你自己玩。我不抓你了，你別亂動，你把這個繩子也綁到腰間，這樣安全點。”
傅水不屑的看了一眼繩子，“切，我才不用繩子呢。我這樣玩多自在呀。”
正當傅水嘚瑟的時候，大船下麵突然出現了一個水渦，船體瞬間搖晃不止，傅水一個沒抓住，一下就從欄杆上掉了下去。慌忙之中，他的手腳極為靈敏，一把就抓住了老牛頭遞過來的麻繩，就在下墜的那一瞬間，他手速驚人的把麻繩打了一個結，套到了自己的腳脖子上。
這一瞬間他隻能求老牛頭拉住他了。
他嗷嗷的大叫著：“老牛叔拉住我，別把麻繩丟啦。”
剛一喊完，這熊孩子就掉進水中沒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