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去母留子
烤魚老板也滿臉不解，“這都第十一條魚了。”
“十一條！”來打聽的人瞠目結舌。
雲姝一共吃了二十二條，終於嘴巴累了，絕對不是肚子飽了，才算停了手。
烤魚老板也鬆了口氣，“二公子也沒有回來。太太要再等等嗎？”
雲姝搖頭，看看周圍，好像並沒有暗宮的人啊……最後望著烤魚攤旁邊，整理垃圾的粗衣少年，“讓你兒子把我推回去就成。放心，會給你兒子跑腿兒費的。”
烤魚老板忙道：“哪裏哪裏，太太真是折煞小的。”然後對少年道：“石頭，小心著送太太回去。”
“知道了。”叫石頭的粗衣少年，洗洗手，反複擦了好幾遍才過來推雲姝。
路上雲姝和石頭熱絡的閑聊。問封島的事，他家的事……靦腆的少年，聲音有點兒變聲期的嘶啞，但說話口齒清晰，很有節奏感，將來若不破桑，定是一把好聲音。
石頭兄妹四個，母親在家裏做家務，照顧弟弟妹妹們。他和父親每三天都會出海打魚。打完魚，第二天早上去魚市賣些活魚，賣剩下的小魚就烤了賣……
十分平淡但又忙碌充實的生活。雲姝心裏升起淡淡的羨慕。
到了慕容府，雲姝親自帶著少年去了慕容夫人那裏，說明了原委，少年得了慕容夫人不少獎賞。
“這臭小子竟然把你丟在大街上就自己跑了，成何體統！”慕容夫人在石頭離開後，怒氣衝衝的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一副要把慕容玖狠狠揍一頓的架勢。
但慕容玖沒有回來！
慕容府開始張燈結彩，一水兒的紅色，要大擺喜宴。
沒有慕容玖，又想吃烤魚的雲姝根本就出不了門。
摸摸饑餓的肚子，房間裏已經開始有人來來往往的裝扮紅喜之物。
驀地，一股邪火上來，費力的滾動輪椅到桌前，把剛剛鋪上的紅桌布一把扯下，丟到地上！
叱道：“滾！都滾！”
雖然在皇宮裏不久，但是皇後的尊威氣勢，她也是有的。
本來看她安安靜靜坐著的仆從，都嚇呆了。感情是個喜怒無常，厲害的主。
慕容夫人沒一會兒就過來了，“這是怎麽了？”
雲姝麵無表情道：“我要吃烤魚。”
慕容夫人忙對小夏道：“去買烤魚，趕緊的。”
雲姝又道：“我要吃現烤的。我要在街上吃。”
慕容夫人婉言道：“這個，明天就要成親了，不興出門啊。”
雲姝低頭沉默，反正她就是不高興。
小夏道：“要不讓烤魚的挪到咱們府門口的大街上。少夫人在府裏看著。”
雲姝道：“我要市井的氣氛。”
慕容夫人和顏悅色的臉，陡然冷了下來，眯合著狐眸，少女的臉露出真實年齡的垂暮沉滯，豎眉冷目，陰沉著臉叱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給本夫人老實點兒！別以為可以攜雙子以令諸侯。出身寒賤的賤/人，給本夫人老實呆著，否則去母留子！”
所有的仆人都跪了下來。
雲姝慢慢抬起頭，“去母留子！？嗬！你敢染指我兩個孩子一根頭發，我滅你慕容、謝氏滿門！”
慕容夫人是望族謝家的人。
慕容夫人甩手就朝雲姝的臉打來，“賤/人，還敢威脅本夫人了。”
雲姝歪身避過，令她甩了個空，若非小夏扶住，差點兒趔趄倒地。
“前有車後有轍，你威脅初一，我警告十五，有什麽不對？”雲姝不假辭色。
小夏狐假虎威道：“落姑娘！你出身貧賤，未婚先孕，本就不配做當家主母。夫人為了兩個小公子能有個嫡名，這才給你扶了正。”
雲姝不屑道：“那我可真是母憑子貴了。”
慕容夫人道：“一棵爛蔓子長了一對金瓜，摘了金瓜，依然是爛蔓子。來人，把她給我關起來。還想吃烤魚？昨天在大街上吃了二十二條烤魚，如此貪吃，哪裏像個女人！還有沒有半點規矩，懂不懂婦道。”
雲姝拔下頭上帶著的碧璽金簪，就朝慕容夫人甩過去，“是啊，如此沒規矩，不知婦道，你們還娶，也不怕被人恥笑。”
碧璽金簪在空中翻了幾翻後，尖銳的那頭，速度極快的刺向慕容夫人的臉。
慕容夫人花顏煞白一片，驚恐的望著越來越近的碧璽金簪尖兒，就在金簪尖兒馬上要刺上慕容夫人的臉時，一隻手橫空抓住了那支碧璽金簪。
有些蒼老的手。
雲姝順著手看去，一個花白頭發、體格高大強壯的男人，目光深沉的盯在她的肚子上。
“當真是玖兒的孩子？”
雲姝看著這個中老年男人不作二想，定是慕容家主——慕容杞驁。
雖然暮老，但深刻立體的五官，能看出年輕時是個英俊的男子。
雲姝回道：“不是。”
慕容夫人剛從差點兒毀容的驚嚇中回過神，沒來及收拾雲姝，就聽到了更讓她生氣的消息。
正要發怒，又聽到一句有力無處使的話——
“或者是，你們去問郎君，我是失憶的。”雲姝把問題推到了慕容玖的身上。
然而，慕容玖和她，其實誰都沒有說過這個孩子是誰的。慕容玖沒有承認過，而雲姝一直裝失憶中，更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慕容杞驁深深的看了雲姝一眼，特別是她的臉！
雲姝忽然想起，他們這一族的男人，都有詭異的天賦。
眼皮垂低，不看他的眼睛，甚至假裝咳嗽捂住了臉。
慕容杞驁收回目光，對一旁氣紅了臉的慕容夫人道：“婚事取消。”
慕容夫人如遭雷擊，她早就已經把請帖都發下去了，整個封島的人都知道慕容玖要成親，現在突然取消婚禮，她老臉……不，是年輕貌美的臉，往哪兒擱。
雲姝眼稍睨著慕容夫人，嘴角勾起彎彎的笑意。
慕容杞驁注意到了雲姝的這絲笑，眼神更幽邃幾分，轉身出去了。
慕容夫人忙跟了上去，“老爺，這婚事取消不妥吧。”
慕容杞驁道：“沒有什麽不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這孩子？”
“不是離生還有日子，等玖兒回來了再說。”
雲姝被關押起來了。
聽丫頭小廝們的竊竊私語，才知道慕容玖已經第四次成親沒能成了。前三次，新娘子都是在成親之前暴斃。第一次的新娘子死於噎食。第二次是下繡樓摔死。第三次走著走著就死了。所以慕容玖又有個克妻的名頭。名門望族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畢竟調教好用來聯姻的女兒，不是用來被克死的。
推開窗，看著外麵丫鬟仆從把所有的紅喜之物都收了起來，雲姝心情又順了。甚至還有了閑情逸致在屋裏自己尋樂，一通抄家般的東翻西找。
結果發現了不少女性用品。甚至還有女人大姨媽時期的東西……難道這房間以前住過女人？
但慕容玖不近女色有了名的。
還把主動爬上他床的女人，擰死當花肥。
雲姝摸摸自己的脖子，貌似她在床上睡了十一天啊！
再挪動輪椅到了窗口處，左顧西盼，連丫鬟也沒有了。
忽然，一個十歲左右，丱發戴絹花，穿著白底碎粉花裙的女孩兒，出現在了院門口。偷偷摸摸的朝著這邊過來。
雲姝看她要幹什麽。
沒想到是衝她所在的這個房間而來。
想了想，從床上扯下一個被子，把自己連人帶輪椅的蒙住，乍一看就是搭了一個錦被的箱櫃之物。
小丫頭躡手躡腳的進了房間。
見屋裏‘沒人’，還訝異了一聲，“人呢？”
臥房的麵積並不大，擺設也不多，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完。
左右睃著，連床底下都翻了也沒有看到。
“新嫂子應該是在房間裏的吧。好奇怪，還想看看是什麽人物呢，竟然把母親氣得砸東西。”
是慕容玖的妹妹？慕容蘼兒？雲姝倒是聽慕容夫人說起過，她老來得了個女兒，十分得慕容杞驁的疼寵。
慕容蘼兒又看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雲姝人在哪裏。
繼續自言自語，“難道是出恭了？算了，我還是趕緊走，一會兒該結束了。”
把房間門關上，走到一個壁龕前，把裏麵的擺件兒翠玉蘭花瓶拿下來。再對著裏麵的壁龕內壁‘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了兩次。地上的地板慢慢翹起，露出一個向下的密道。
慕容蘼兒把花瓶放回原位，然後鑽進了密道裏。沒有注意到門角蒙著錦被的‘箱櫃’露出了一小角，看著她的動作。
等慕容蘼兒進了密道後，雲姝把頭上的被子徹底拿下，在推著輪椅到密道門翹起的位置看了一會兒，然後也學著慕容蘼兒的樣子，拿下花瓶，屈指‘咚咚咚’、‘咚咚咚咚’敲了敲壁龕內壁，但沒有密道門出現。
又試了兩遍還是不行。
這時，房間門被推開了。
雲姝把敲壁龕內壁的手收回，眼睛盯著另一隻手中握著翠玉蘭花瓶，好像在欣賞它一般。
小夏端著一盤烤魚放到桌子上，“夫人人善心好，特地讓奴婢去姑娘昨兒吃烤魚的地方買了烤魚。”不乏鄙夷的瞥了眼烤魚，才十文錢一條，夠賤的。
雲姝看看小夏，再看看手中的翠玉蘭花瓶。
揚手朝她砸了過去。
小夏瞪大眼望著那衝著自己門麵而來的翠玉蘭花瓶，條件反射的就要躲。但瞬又想起，這個花瓶價值萬金，還是二公子常把玩的東西。
是二公子喜歡的！一咬牙，就沒躲……
翠玉蘭花瓶撞上了她挺翹的鼻子。隨著一聲斷裂響，劇痛襲腦，兩隻手打著顫，死死抱住了花瓶，接著腦袋一暈，兩道血就順著鼻孔流了下來。
“辛苦了，賞你的。”雲姝冷眼看她不惜斷了鼻骨也要接住花瓶，再轉動輪椅到桌前，打量桌上的烤魚。
烤魚已經涼透，腥味兒比鮮香味兒更重，細看……上麵還有些大大小小的鹽粒子。這鹽粒子，絕對不是烤魚老板的。烤魚老板的鹽粒都是磨得細細碎碎的，和調料摻和在一起的，不可能有這些一眼就能看出的大鹽粒子。
小夏捏著鼻子堵住血，血就往嘴裏流，吞咽了一口自己的血，快速的看了眼自己的前襟，淺粉色高挺的前襟，全是血滴，手上也全是血，俏臉發白，道：“你！你欺人太甚了！我定要告訴夫人。”
“去啊，一定要告訴她，最好再添油加點兒醋。”雲姝本來還有些不忍，但在看到烤魚後，就沒有半點愧疚了，隻覺得舒心。
“你等著！”小夏狠狠地剜了雲姝一眼，轉身跑了出去，倒是不忘抱著那個花瓶。
雲姝見她著急著花瓶，便追加了一句，“哦，你告狀的話，那這花瓶指定是賞不成的。夫人是不會把這麽貴重的東西給你的。也就我能給你。若我不好，你定然也沒好。”
小夏在聽到這話後，頓住急匆匆的腳步。
雲姝見狀，笑了笑，把門關上了。
繼續研究密道，回想慕容蘼兒怎麽做的，一遍遍的試，但不管怎麽試都打不開。
漸漸的有些不耐的，叩擊內壁的節奏就從‘咚咚咚’、‘咚咚咚咚’，改成了‘咚咚咚咚’、‘咚咚咚’。
反了過來。
而，這次，不同之前的毫無動靜。密道門動了……
雲姝驚訝的睜大眼睛，再看看壁龕，原來密碼是正反交替的。
密道往下是台階，雲姝坐著輪椅根本就下不去。
雲姝捶錘不能動的雙腿，無比想念桫欏境戒指和小碧蛇。不然，有小碧蛇，她哪兒不能去。
把頭朝密道裏探看，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那慕容蘼兒是直接就跳下去了，應該沒有機關什麽的。
其實就算有，她能怎樣。
下麵是擺脫困囿的生機。而在房間裏，絕對是籠中鳥，砧板上的魚肉。
緊緊地握了握拳，深吸口氣，然後慢慢的從輪椅上挪下來。不過下個輪椅，已經喘了粗氣。再把輪椅輕輕遞到了密道之下。見它穩穩的落在密道底，鬆了口氣。
這可是她的交通工具，壞了可沒地兒換。
輪椅下去了，她再慢慢的順著台階，護著肚子向下挪移。
一開始難，但漸漸掌握了挪動節奏，就容易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