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政局微妙(三)
然而和他有一樣想法的還有一個人,由皇太後親自撫育,自小在太上皇身邊長大的故太子嫡子,他六年前便已經受封敦恭郡王,隨後便在各部熟悉部務。
敦恭郡王自幼聰穎異常,深得太上皇歡心,經常帶他出入朝堂,旁聽政務,每常對人稱讚他“文才武略皆有乃父之風”。
在這樣的熏陶下,敦恭郡王無論行為、思想還是行事手腕都深受太上皇影響,加上年歲漸長,對故太子的事情了解漸深,對於自己應該成為皇太孫,未來的太子甚至九五之尊的渴望,漸漸地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待到他成年後進入各部熟悉政務,交往的朝臣漸多,這顆種子便開始生根發芽,他很快就將其付諸於行動,小心翼翼的尋找同盟,暗中培植勢力。很快一個合適的人選進入了他的視野,這個人就是北靜郡王水溶。
水溶是第四代北靜王,第一代北靜王是當年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老臣。當時太祖皇帝麾下能征善戰者後來都被封了公侯,以八大國公為首,因皆是異姓,故而未得封王;
同時還有眾多太祖皇帝的兄弟子侄輩的同姓族人,雖沒有八大國公那麽耀眼,但也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的親兄弟、兒子自然都封了親王,另有四人,是遠房族人和侄子輩的,立功尤大,分封了四大郡王,分別是:
東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寧郡王、北靜郡王。
其中北靜郡王是太祖皇帝的親侄子,又在四大郡王中立功最著,被太祖皇帝額外加恩,準其郡王爵位世襲罔替,竟是以郡王而成為大奉朝的第一個爺。
太祖皇帝得了天下,新朝定鼎,留八大國公繼續在外征戰,四大郡王則陸續脫離軍隊,轉入內政,協助太祖建設新朝。
北靜王府傳到水溶,已經基本與軍中沒有了聯係,在軍中的影響力幾近於無。
水溶之父在他十六歲時一病歸西,水溶成為了最年輕的王爺。
待到他守孝期滿,以王爺的身份出來做事時,少年的心中總是有一把火,他渴望建功立業,渴望給北靜王府增添更加榮耀的光輝,甚至讓王府能更進一步。
敦恭郡王敏銳地察覺到了水溶的心思,遂找到水溶,水溶也是個聰明的,兩個年輕人一拍即合,於是北靜王爺便成了敦恭郡王的代言人,暗中拉攏了一大批原來支持太子的舊人,為敦恭郡王搖旗呐喊。
太上皇和隆禎帝鬧出來的風波,讓能近距離接近太上皇的敦恭郡王更快的發覺了機會,這使的他內心的野望像春雨後的野草一般,瘋狂的漫長開來,再也無法遏製。
他的心思跟忠順親王一般無二,於是他授意北靜王,加快動作,爭取更多人的支持,隻是對於爭取哪些人這一點上,他和忠順親王則有著不同的考量。
忠順親王在朝中多年,結交往來的多是文官集團的人物,對於各大營的帶兵將領,反而不甚看重,這又不是戰亂年代,你領兵再多也抵不過一紙詔令;
敦恭郡王受太上皇影響,卻是深知兵權的重要性,而且他還知道,那些文臣決不會支持他,不用問他就知道他們會拿朱元璋傳位建文帝來說事,所以他壓根就沒考慮過直接去拉攏這些人,反而讓北靜王極力拉攏武將及各大勳貴,爭取他們的支持。
北靜王首先便說服了神武將軍馮唐,由此馮紫英得以認識到北靜王水溶,水溶喜馮紫英伶俐聰明,難得的又辦事妥當,當下便讓他在當差之餘到王府幫忙,協助處理一些雜務。
除了武人,敦恭郡王還讓北靜王在商人中尋找助力,一方麵他需要這些人提供大量的、源源不斷的金銀來運作大事;另一方麵,這些人神通廣大,於朝中各階層的官員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希望用這些人作為中間人,去間接的拉攏一批文人為他所用。
敦恭郡王的動作雖然隱秘,但還是很快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隆禎帝對此無動於衷,他現在也顧不上去管這事,這也在眾人意料之中。
但太上皇對此保持了沉默,這個態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這也引起了忠順親王的不安,本來以為隆禎帝倒台,他就會板上釘釘的成為最佳人選,如今卻冒出個敦恭郡王來,而且太上皇似乎對他還很滿意,放任他去經營人脈,不斷增加實力,反而成為了他最大的阻力。
由此,朝堂上呈現了一個奇怪的局麵,明明皇帝還在,忠順親王和敦恭郡王卻都眼睛盯著皇位,私下裏兩人還互相勾心鬥角,大打出手。
皇帝則像個透明人一樣,每日上朝,聽大臣們理政,下了朝就去太上皇跟前侍藥問安,敬領聖訓,不問外事。
而太上皇大權在握,重新又成為那個富有四海,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天下至尊,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幾個人的表演,卻不插手參與,越是這樣,他反而越放心,他需要的是隻是平衡而已,隻有越平衡,車子才越不肯翻。
······
我們再說回前邊,忠順親王見到吳亮帶來的證據,不禁大喜過望,有這些東西在手,足以置賈家於死地,斬去敦恭郡王潛在的一隻臂膀。
幾個人細細的分析了當前的局勢,一致認為,這麽大的行動,很難做到完全保密,必須要盡快行動,在賈家知道此事並反應過來之前雷霆一擊。
但他們還不僅僅滿足於此,還想通過賈家,牽連出更多的人來,最好連北靜王和敦恭郡王倆小子一起裝進來,永絕後患。
但算來算去,都覺得時間不允許,最終決定留出第二天一天的時間完善口供,搜集證物,於隔天早朝上本彈劾,發動攻擊。
同時派人監視賈府,並於早朝前假意放杜忠德回家,真實目的是借他的口讓賈府知道此事。其時行動已經展開,賈府即便知道了也無力反擊,但相信也絕不會束手待斃,必定四處求援,如此便可以裝進更多的人來。
而被賈府求到門上的,不論他們怎麽反應,都必定要跟這件事扯上關係,隻要扯上關係,便有文章可做,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引子而已。
至於擔心賈家和那些手裏有兵權的勳貴會不會舉兵謀反,更是不用放在心上,國朝軍隊調動製度嚴密,沒有虎符和詔書,別想私自調動一兵一卒,當然出去幹私活,喝花酒,幹私架另當別論,那不算調兵。
商議完畢已是深夜,眾人這才各自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