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來早就有玻璃了
寶玉這邊梳洗完，同襲人一起到王熙鳳院子裏。
剛用過飯，就聽二門上的小廝來報，說：“東府裏的小蓉大爺進來了。”
隻聽一路靴子響，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麵目清秀，身材俊俏，輕裘寶帶，美服華冠。
寶玉知道這是賈蓉，寧國府下一代的襲爵人，整個賈家宗族未來的族長。
要說這寧國府，那真是獾狼生出了小耗子，一窩不如一窩。
寧國公賈演生了四個兒子，賈代化繼承了爵位。
到賈代化生了兩個，長子賈敷八九歲上就死了，隻剩下一個賈敬。
賈敬不爭氣，隻生出了賈珍一個，好在晚年又搗鼓出一個幺女惜春。
賈珍更不爭氣，隻有賈蓉一個，連女兒都沒有。
到了賈蓉，成親好幾年了，啥動靜沒有，把賈珍急得不行。
寶玉可知道，後來秦可卿死去後，賈珍還哭道：“合家大小，遠近親友，誰不知道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絕滅無人了。”
寶玉還知道，直到賈府抄家，賈蓉都沒能生出一兒半女，悲催得很。
難道這賈蓉不行？
賈蓉進得門來，見寶玉也在，微微一怔，先向王熙鳳行了一禮，口稱”嬸嬸萬安。”
又轉向寶玉：“給二叔請安。”
鳳姐因問賈蓉為何而來，原來賈珍明日要宴客，打發賈蓉來借玻璃炕屏擺門麵。
王熙鳳卻不肯出借，因道：“說遲了一日，昨兒已借給別人了。”
寶玉在旁邊問道：“蓉哥兒，我問你，珍大哥哥請了什麽貴客，還得特特的差你來借這麽貴重的玩意兒？”
賈蓉忙回道：“是神武將軍府上的馮紫英馮公子，因他說昔日曾隨神武將軍在北靜王府看到過這種玻璃屏風，極力誇讚。我父親說嬸子這裏也有一座這稀罕物兒，因此想借來與他開開眼，大家賞鑒賞鑒。”
聽到馮紫英這個名字，寶玉心中一激靈，此人跟寧府的賈珍交往密切，更在可卿患病期間，主動上門介紹所謂的太醫給可卿診病，與秦可卿的死牽涉極深，而神武將軍馮唐向來是北靜王一派的人。
可以說，此人或者說此人背後的北靜王府對寧國府的政治選擇有極大的影響。
聽賈蓉說完，寶玉知道鳳姐總歸是要借給他的，便說道：
“鳳姐姐，蓉哥兒也不容易，你不借給他，隻怕回去珍大哥哥以為他得罪了你，打一頓也是有的。如今隻教他仔細著點兒，小心別磕了碰了就好。”
這王熙鳳是王夫人大哥的女兒，正經的寶玉親表姐，這“鳳姐姐”卻是自小就這麽叫的。
後來王熙鳳嫁給賈璉，其他的弟弟妹妹輩的都稱呼“二嫂子”，獨寶玉一直以姐姐相稱。
鳳姐瞧了寶玉一眼，笑道：“今日，看你倒像個大人兒似的，以後若是日日這樣，就好了。”
又對賈蓉道：“你寶二叔心疼你，我也不能駁了他的麵兒，便借與你。隻有一樣，若碰了一點兒，你可仔細你的皮。”
因命平兒拿了儲物樓的鑰匙，傳幾個妥當人去抬。
賈蓉喜得眉開眼笑，說：“謝寶二叔，改日侄兒請你。謝二嬸子，我親自帶了人拿去，別由他們亂碰。”說著便起身出去了。
待賈蓉出去，寶玉問鳳姐道：
“鳳姐姐，那玻璃炕屏，我以前也見過兩回，隻是沒仔細賞鑒。我看著那雕刻、畫工雖也算精致，可稱上品，但似乎並不十分出奇。
怎就都看的這麽貴重，是因為玻璃稀奇嗎？可我看咱們府上玻璃也不少啊。
榮禧堂那邊的玻璃hai(上台下皿，盛酒器）不說，其他的像玻璃盞、玻璃缸、玻璃繡球燈、窗戶上的玻璃眼、你們化妝用的小鏡子、還有你屋裏的穿衣鏡，多了去了，沒見貴重到哪裏去，可怎麽獨你這玻璃炕屏這麽貴重。”
鳳姐聽了，不禁嗤笑道：
“你是打小見慣了這些東西，自然不覺得稀奇，卻不知一半都是托了我們王家的福。
你去東府裏找找看，這些東西還能這麽常見不？
你再滿京城的王公侯府上看看瞧瞧去，像咱們府上這麽多玻璃物件兒的，有幾家？
更別說那玻璃屏風，除了宮裏和那些王府上，又有幾家能有？能不貴重？”
寶玉心中一動，道：“鳳姐姐，這些事我還真是不懂，你倒說與我聽聽，也好漲些見識。”
鳳姐因道：“你還小，自然不知道。咱們府上的玻璃玩意兒，有兩種。一種就是這些玻璃鏡子、玻璃炕屏這樣的平板兒玻璃，這都是洋人進貢來的。
當年你外祖在揚州，總理江南海關事務，那時粵、閩、滇、浙各省都設有海關，不像現在，除了廣東，其他的都裁撤了。
海關專管各國進貢朝賀的事，那時各國來的洋船貨物，不都得經過我們王家？”
寶玉一邊聽鳳姐說話，一邊心裏腹誹：
“明明人家是來做貿易，天朝偏要說成是進貢朝賀，還大把的賞賜，這虧本買賣做的。”
鳳姐接著說道：“洋人進貢來的玻璃、穿衣鏡，據說大部分在海上經風曆浪，都顛簸碎了，很難有整塊完好到岸的，因此金貴無比。
但凡進貢物品中有這些東西的，都是要專折上奏，運送進京，由皇帝處置。
但碎片實在太多，皇帝便下旨許各地海關留下碎片兒，發售後換成金銀。咱們家裏也因此才能有這些鏡子、玻璃片兒。
那炕屏卻是拿大塊兒的平板兒玻璃，請廣東的匠師用專門的法子雕上去的，到現在京中都沒有能雕這種玻璃屏風的，都是在廣東雕好後送進京，自然是貴重的。
別的那些玻璃的器物，那些飾品、禮器，大多是宮裏的玻璃作（玻璃工廠）所出，皇帝賞給咱們府上的。”
寶玉剛剛聽說玻璃金貴，還在想要不要試著造玻璃的事情，蓋因他前世曾去玻璃廠參觀過，隻是想靠這就造出玻璃來，那不是天方夜譚？
這會兒聽鳳姐說宮裏竟有什麽玻璃作，頓生好奇之心：
“宮裏還能自己造玻璃？那怎麽玻璃還這麽稀奇？也沒見家家戶戶安上玻璃窗戶。”
鳳姐笑起來：“哎吆，我的小祖宗，你想什麽呢？還家家戶戶都安上玻璃窗戶！
你知不知道，如今也隻有太上皇的金殿裏才有兩扇完整的大窗戶，還是前幾年得了洋人幾塊好玻璃才安上的。
沒見咱們家裏都是用的小塊的玻璃片兒，安在窗格子裏做眼睛用？
聽我父親說，宮裏的玻璃作是太上皇請了洋人幫著建的。
隻是不知為什麽，造出的玻璃始終不像洋玻璃那樣透亮，烏麻麻的，聽說還脆，成不了板兒。
後來宮裏就隻造各種玻璃器物了，還要添加進各種顏色進去，那個倒是漂亮的緊。
隻是這些東西也不好造，不知道好久才能出幾件兒？“
寶玉聽到這裏，終於有些心動了，心想：
“原來玻璃已經有生產，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便是皇家集中全國的力量，搞了這幾十年，產量、質量都還不達標。
是因為生產工藝的原因嗎？還是原料不合格？或是配比不合理？想來不外乎‘人、機、料、法、環”的範疇。
現在基礎工藝有了。
原料，嗬嗬，咱可以兌換，保證最好的，還沒雜質。
再招募些熟練工。
若能到現場看一看，同後世看到的比較比較，也許還能看出點其他的不足。
然後或許可以像那起子穿越前輩們一樣發個玻璃財，順便還能打打政治牌。
這些東西鳳姐肯定不清楚，回頭再想法子打聽打聽看看。
不過，目前來看這還隻是個美好的願望，先不想它了，現在麽，還是做點現實一點的事情吧。”
這時平兒來回報，說賈蓉取了玻璃炕屏去了。又說去請馬道婆的回來了，隻是馬道婆一早就被南安郡王府的太妃請了去，要到下午才能到府上來。
寶玉遙遙瞧見院子裏一堆媳婦婆子等著回事，進院時還隱隱瞧見東邊廂房裏一個農村老太太和一個孩童，估計是劉姥姥來了。
知道鳳姐事多，他心中也另有它事，便跟王熙鳳道：
“鳳姐姐，那我先走了，你讓平兒姐姐領我去小廚房裏找兩個得用的廚娘，我有點事兒。”
鳳姐奇道：“今兒是怎麽了？也不和胭脂膏子了，也不皮鬧了，你倒正經該去學裏念書去呀，咋還鬧起吃食來了？不是說“君子遠離那什麽小廚房”麽，這要讓老爺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頓好打。”
寶玉道：“怕什麽，隻要你不讓他們說，誰敢漏出風去。”
說著拉了平兒就走，小廚房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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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被拉著小手，小臉兒通紅，扭捏道：“寶兄弟，你著什麽急呀。先拜一拜吧，求一波推薦、收藏，請大佬們多給指點指點，評論評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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