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何不可
風飄搖，血月升空，枝影婆娑。昏黃的月光裏一黑衣男子斜靠在大樹下，唇邊玉簫，手指飛揚，一陣飄渺悠揚的簫聲在風中飄蕩而來，在安靜的夜色裏顯得格外的動聽和諧。男子麵如玄玉，鼻若刀削，冷酷線條在朦朧的月光裏才稍微柔和下來。
剛剛走過來的千落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黑衣男子在風中手持玉簫，仿佛孤寂了千年萬年的沉浸在黑暗裏。明亮的月光也照不透那一層黑暗，倔強的在男子的臉上留下一絲陰暗。千落微微皺眉。
“你大晚上的叫我出來，就是讓我來欣賞你的蕭聲的？”她才一回到屋裏，就收到下人送來的信，說是墨言大首領讓她晚上來後山。具體什麽事情也沒有說。
“有何不可？”黑衣暗自聞言頓了頓，依然垂眸凝視著手中的玉簫，嘴角似有若無的勾了勾，竟然心情不錯的調侃道，“能夠有幸聽到墨大首領吹簫的可沒有幾個人。”隨即簫聲再一次悠揚的飄蕩開來。
千落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一向冷漠的墨言竟然也會開玩笑，這一次千落沒有再出聲阻止，而是坐到桌邊，靜靜的仔細的聽著。
墨言吹的蕭確實很好聽，技藝超群，曲子流暢悠揚仿佛仙樂，聽著聽著千落卻隱隱的從那看似飛揚的曲子裏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悲哀和不甘心。曲子忽然一變，仿佛一下子激烈起來，曲子裏似乎是透著濃濃的憤恨和悲淒，然而僅僅隻是一瞬間，下一刻，曲子再一次平穩悠揚起來，雖然依然很好聽，但卻讓人感覺似乎少了一些什麽，就如同他的人一樣，冷漠疏離。
一曲終了，墨言將玉簫收到腰間，然後走過來坐到前落的對麵，千落順手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靜靜的坐著，期間沒有抬眼看他，仿佛什麽也沒有察覺一般。
墨言喝了一口，然後輕輕婆娑著杯沿，冷漠的目光看了千落良久，低沉的聲音才緩緩的傳來，“你應該猜到我今晚找你所謂何事了吧。”
“後天的比賽。”千落頓了頓，簡短的回答。這一個月來，她基本和墨言沒有什麽交集，緊緊是見麵的時候點頭打招呼而已，後天就是正式比賽了，墨言在這個時候找她，除了為了比賽的事情她猜不出其他。
“嗯，”墨言點了點頭，低著頭的千落沒有發現的是，那雙冷酷的眼睛裏閃過的一抹讚賞的笑意，但很快的又消失不見，依舊一臉的冷漠。
“想必你已經知道斷魂島勇士比賽的內容了吧？”
“嗯，知道，是鬥牛。”千落點點頭，神色淡然，那西班牙鬥牛風行全世界，沒聽說過這有什麽值得他特別找她的地方，“能有能力鬥牛的也確實可以符合勇士這個稱號。”
“哼，是啊，確實是鬥牛的勇士。”墨言冷冷一哼，語氣裏說不出的冰冷，漆黑的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和不屑，千落抬眸對上墨言有些癲狂的眼眸和微微激動的情緒，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失控的墨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墨言沒有立即回答，情緒稍微平靜隻會，微微眯起眼眸，緩緩的卻冰冷的開口，
“哼，這個比賽本來就是為了逗貴族開心的，美其名曰是勇士，其實就是一變相的賭博而已，讓你圍著個虎皮裙裸露上半身，拿著個紅布去被牛追，要是能成功殺死牛那就是你贏，要是不幸被牛踩死或者戳死，那麽就是你自己命到了，你覺得這樣的比賽即使的贏了，又怎麽樣呢？”
“而且，這個比賽的參加者都是一些島上的奴隸，他們充其量隻不過是給貴族提供解悶的娛樂罷了。而想要離開這個斷魂島，那麽就必須要像那些奴隸們一樣，在競技場裏被牛追。”墨言的聲音越來越冷，到最後幾乎已經聽不出其中蘊含的任何一絲情緒了。
千落一聽不由沉下臉來，這跟西班牙鬥牛的精髓完全不一樣，就是一小醜的運動，這跟古羅馬世紀的時候貴族們觀看的角鬥士有什麽差別，血腥，暴力，視人命與無物，隻不過是多了點遊戲的味道，少了點直接人對人的廄殺。
墨言感覺到千落一時間氣息變了，不由得抬起頭來，見蝶衣陰沉著個臉頓時道，
“你也不用生氣，其實我也參加過那樣的比賽。”
“什麽！”千落猛然抬起頭來，眼睛來曆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看向一臉漠然的墨言，
“其實，我也是從外麵來到斷魂島的。所以，我也曾經參加過那樣的比賽。”墨言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回憶的神色，沒有理會千落的驚訝，接著道，“其實，鬥牛比賽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規則，那就是如果贏了就可以成為鬥牛勇士，享受人們的無限敬意和愛戴，但是，如果輸了，就注定一生成為斷魂島上的奴隸。永遠不得翻身！除非死亡！”
“可是，一場鬥牛比賽中，隻有前三名的勇士可以享受到榮譽，其他的成千上萬的人將會淪落為最低賤的奴隸。”
千落的臉沉了下來，這已經不僅僅的娛樂那麽簡單了，關係到了生死存亡的問題了。微微眯起眼眸，沉聲道“既然這樣，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要參加這個勇士評比賽？”
墨言看了千落一眼，苦笑道，“在斷魂島，如果不是向慕容家那樣出身貴族，天生優越，想要在這個島嶼上生存下去，除了在這個勇士評比賽中勝出，沒有其他的任何辦法，你永遠也不會明白，奴隸在這裏的地位是如何的低下！”
不參加，身份地位永遠無法得到承認，可能連生命也會不保，參加，如果實力不足夠強大的話，性命也會立刻受到威脅，很可能會立刻死去，或者變成更為低賤的下等人！跌入地獄的最底層！
無論參加與不參加，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氣！這簡直就是一道令人絕望的選擇題。
“我說過，我也是從外麵來的，我當然然知道外麵有什麽，了解外麵的世界，當時也曾經滿懷信心的參加過這個比賽，而且更為諷刺的是我和我的愛人甚至已經闖過了第二關。”墨言嘴角哦輕輕的勾起，低頭喝了一口茶，入口卻酸苦澀無比。、
什麽，竟然闖過了第二關，不是說上百年來無一人能從裏麵出來嗎……千落的心裏猛然的一驚，抬起頭來，卻看到墨言嘴角愛戴那一抹蕭然竟然比秋天的落葉還要蕭索，那雙眼眸竟然漆黑得看不到了光，仿佛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的孤寂和寒冷。
心裏的某一處似乎被狠狠的擊中，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沉重壓抑，千落抿了抿唇。
“那後來呢？”千落悶悶的問道。深深的凝滯著對麵笑得一臉落寞的男子，如今他還在這裏，也從來沒有聽人提起過他還有一個愛人，那麽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化！
“後來？”墨言嘴角笑意更深了，可千落卻分明感覺到那一抹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令人難受。墨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地抬眼看著遠方的天際，血月朦朧。
“她竟然相信我，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她最終還是不相信我，我怎麽可能會殺她，我那麽的愛她，就算我殺了自己也不會對她動手的，可是，她卻選擇了向我出手了。”墨言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她真的想要殺了我啊，可是，她又何必呢，隻要她說一聲，隻要她說一聲，就算要我立刻死去，我也無怨無悔啊。”仿佛被壓抑了太久太久，那名黑衣男子竟然的背影竟然微微擦顫抖起來，埋藏在心底的壓抑情感在在一瞬間找到了出口，竟然一下子全部宣泄了出來。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麽有想要殺她，從來都沒有……可是，她不信，不信我……”墨言的身體如同枯枝上的落葉一般，在風中搖搖欲墜。
千落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她第一次看到，那個總是堅強如鐵，冷漠如霜的男子，高大的身軀竟然顫抖得如風中殘燭，絕望而無助，在她麵前無助的得像一個小孩一樣，
在那一刻，千落忽然明白，無論是誰，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麽堅強無懈可擊的人，在他的內心最深處，總有一處別人無法窺視的脆弱的地方，那裏脆弱得不堪一擊，而一旦疏於防範，將會立即被擊潰！
“嗬嗬……我怎麽跟你說這些了。”墨言仿佛是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相信那些所謂的愛情了，隻是，看到你們兩人，讓我忽然想到了當年的我們，一樣的強，一樣的桀驁不馴，一樣的自負不凡，一樣的堅信，隻要兩人在一起就麽有不能偶古完成的事情……而我們也確實做到了，我們闖過了從來麽有人能夠闖過的第二關，幸福距離我們就隻差一步了，隻要再前進一點點，我們就可以離開，就可以回到外麵的世界，回到我們自己的幸福生活……幸福是如此的近在咫尺，可是，到頭來，一切終究是一場空……”墨言自嘲一笑，仰頭凝視著天邊的月。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