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再孤獨
女子霍然轉過身，睜著黝黑的瞳眸靜靜的望著楚絕殤如神祗般的側臉，心底難忘的又愛又恨的輪囊慢慢的和眼前的臉重合，刺激著眼球，心痛得有些窒息，仿佛那擱淺在沙灘上的魚，離開了水，找不到活下去的依靠……隻能慢慢地在回憶裏窒息然後等待死亡的降臨……塵封多年的不堪記憶如電湧入腦海之中……無孔不入，退無可退，逃無可逃……
當年桃花樹下的那一場唯美的邂逅，動蕩了一顆安定的芳心，唯美柔情醉入柔腸，鎖定了兩顆心的相守，也便注定了她一生的淪陷……
許下了一生不悔的誓言……
然……傾心付出之後卻換來一場驚天騙局……
原來，所有的誓言隻不過是為了得到她背後的勢力……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霎時，天地變色，風雲變幻，
破碎的心，逝去的情，不甘的恨……毅然決然的墜入無底深淵，再也無法救贖……
她以為自己將就此解脫……
痛苦的回憶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冰刀，將她一片一片的淩遲……皇後痛苦得身體微微的顫抖……
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傲然而立的楚絕殤，這個是她的兒子啊……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
雖然當初是那個人對不起她，是那個人給她帶來了毀滅的傷害，可是……眼前的人是無辜的啊……可是自己竟然一廂情願的沒有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就殘忍的判了死刑。將他送走，當時隻想讓自己不再和過去有任何的聯係，迫切的想要抹除掉那個人所有的痕跡，
想要不再那麽心痛……
可是，她竟然忘記了，在她決然的要和過去斬斷的同時，卻也傷害了另一顆靈魂……
自己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卻親手將他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不知道現在彌補是否還來得及……或許……
一種名叫做悔恨的感覺瞬間充斥了四肢百骸……痛早已經麻木不已……
良久，皇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顫抖的開口，“殤兒……”
“住口！”楚絕殤身體一僵，衣袍內的雙手握緊，挺直了身體，抬頭冷冷的看向皇後。黝黑瞳眸裏泛著冷漠清寂的明滅幽光，“誰準你這麽叫我的。你不配。”
“你那是什麽眼神？痛苦？悔恨？同情？憐憫？有些事情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沒有資格後悔，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楚絕殤冷笑，那些東西隻會讓人變得軟弱，隻會讓人變得更加的沒有用……現在才來後悔，未免也太晚了吧，而且他從來不稀罕她的同情……不稀罕……
皇後默然，臉色有些蒼白，漆黑的雙瞳拂過淡淡的水光，她仰望著楚絕殤絕美到令她窒息的俊臉，心髒的地方仿佛正被人一刀一刀的淩遲，痛得幾乎窒息。”可是，我是你的母親，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去送死……我……”
“母親？是啊，你確實是。”那狹長的黑眸裏瞬染上一抹幽暗，瞳眸瞬間仿若大海般深邃黝黑，冰冷，清絕，死寂得翻不起一絲漣漪。“可是，從你將我送往燕國做人質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的母親……”楚絕殤抬眼，漆黑瞳眸裏此時竟然如同狂風過境，狂躁，怨恨，不甘，緩緩的勾唇，一字一頓的吐出冰冷的話語，“因為，你不配！”
皇後的身子一抖，手中是絲絹滑落，在空中劃出絢麗的弧線，如同一隻斷線的白色風箏飛落到亭外，落在積滿是雨水的地上，很快的被地上積著的泥水染上了一抹昏黃，漸漸的暈染開來，在純白的絲絹上顯得格外的怵目驚心！仿若心底那洗不掉的暗影。越是經過時間的熏陶就越發的清晰。再也無法完全，最終幻化成為永恒的傷痛。深深烙入靈魂最深處……
被傷害得體無完膚的心浸泡在寂寞毒水裏，早就千瘡百孔，再也無法修補完全，再也無法彌補。再也感受不到跳動的溫暖……
“你除了給了我這條生命……你還給了我什麽？”楚絕殤冷冷的看著眼前一臉痛楚的女人，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絲報複的快感，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可是，你知道麽，曾經……有多少次，有多少回，我真的想要親自結束掉……這個可有可無的生命。”楚絕殤眼眸低彌，伸手指了指自己心髒的位置，
“我在想是不是隻要這裏不跳了……然後就不會再感覺到痛了，也不會感到害怕，不會感到寂寞，不會孤單了，是不是……也就可以解脫了……”
楚絕殤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冰冷譏誚，斷斷續續的語氣像是對皇後訴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低彌的聲音裏濃濃的自嘲意味卻仿若無形的刀，一下一下的刺入皇後的心髒……令人窒息……
皇後的身體明顯的一顫，猛然抬起頭，滿眼痛楚和震驚的看著楚絕殤。
楚絕殤是那種心裏波動越大，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燦爛，此時，他臉上的笑容溫柔絢麗，魅惑清絕。緩緩的開口，“可是，我又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呢……我想要回來看看，看看，將這些加諸在我身上的人，到底，有著怎樣的一副嘴臉，然後，將我所受到的痛苦千倍百倍的還回去！”楚絕殤說的很慢很慢，漫不經心的陳述著，仿若在陳述著別人的事情一般，渾然不在意……可是楚絕殤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足以讓她在痛苦悔恨裏湮滅。
楚絕殤說完，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早已經臉色煞白，因痛苦而顫抖的厲害的皇後，直接轉身離開，挺拔的背影很快融入了茫茫的煙雨之中。
徒留皇後定定的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巴，想要辯解些什麽，可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滿眼痛楚的凝視著那漸漸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心痛的無法呼吸。緊握的手指甲遭際深深陷進肉裏，被鮮血渲染成了刺目的血紅，驚心動魄！
雨，似乎下得越發的大了起來，衣服早已經濕透，可是楚絕殤卻似乎毫無所覺一般，依然一個人緩緩的不緊不慢的走出皇宮，清寂的身影似乎披上了一層冰霜，仿若天地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般。在寂寞的天地了獨自品嚐這寂寞孤獨。
雨水打在長長的睫毛上，模糊了視線，楚絕殤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視線變得清晰一些，往日喧鬧異常的大街此時空無一人。在雨水的洗禮下變得更加的冷清，寂靜。
想必都已經回家了吧，回到家裏就不會冷，家？多麽美好溫暖的一個字，楚絕殤一怔，可是他的家在哪裏呢？從記憶開始，家，似乎從來隻是存在於記憶力的一個生硬的沒有棱角的字。那隻是一個字，並沒有其他的意義……沒有溫暖，沒有感動，沒有期待……
一種久違了的被拋棄的孤獨寂寞感覺突然衝破了層層防線，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之中，楚絕殤突然身體一顫，感覺到了心裏升起了一絲寒意，有些麻木的冰寒。
從他決定堅強的那一刻起，這樣讓人軟弱的感情就被強製冰封在了記憶裏。沒想到今天竟然又出現了……
是因為如今又剩下他一個人了麽，又是一個人了啊……從一開始極隻有他一個人，自己沒有做錯什麽，沒有什麽好失落的不是麽……
“怎麽這麽晚？”楚絕殤渾身一震，猛然抬眼，發現不遠處的牆角，一道熟悉的身影靜靜的站著，黑色的衣服在風中搖曳，肩膀上有些濕，似乎瞪了很久很久……
“落兒？”楚絕殤豁然止住腳步，站在原地，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眸，怔怔的看著向自己走來的歐千落，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清冷，熟悉的身影，熟悉的……
還有那黑亮的瞳眸裏染著微微的擔心……
擔心？
原來，還有人在等自己，原來他不是一個人，原來他並不孤單，原來……
在這一刻，楚絕殤的心裏突然變得有些酸酸軟軟的，一股暖流從心髒的地方向四處開始蔓延，湧入四肢百骸。將冰冷麻木的寒冷融化……
楚絕殤狹長的邪眸微微一眯，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快步上前一把將歐千落緊緊的摟入懷中，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一般，將歐千落緊緊的抱著。仿若隻要這樣就可以不再孤單，就不會再感到寒冷……
這一刻，他仿佛感覺到了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落兒，落兒……”楚絕殤將頭抵在歐千落的肩膀上，埋入她的發中，吸取著來自歐千落身上獨有的令人熟悉安心的氣息。口中不斷的喃喃著她的名字，
“恩，我在，“歐千落被楚絕突然的舉動弄得一怔，敏銳的她馬上就感覺到了楚絕殤的異樣，似乎能夠感覺到了此時的他如同一個孩子般的無助和脆弱，她沒有馬上追問，而是主動伸手輕輕的安慰般的回抱他。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們都是一樣的人，都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出言勸慰，因為她了解楚絕殤，正因為了解，所以才不問，正因為懂得，所以才不語，正因為明白，所以即使不說也可以了解對方的內心……
正因為知道，所以不追問，而是留給了對方療傷的空間……
雨……然漫天飄落，然……不再冰冷……
風……然肆無忌憚的狂飛，然……不再淒涼……
雨中相擁的兩人，靜靜的傾聽著彼此規律的心跳，靜靜的吸取來自彼此身上的溫暖，靜靜的療養身上的傷口……
良久，楚絕殤悶悶的聲音傳來，似是在歎息，似乎是在滿足，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寂靜的雨幕裏緩緩的回蕩，“有你在真好……”
在我寂寞的時候，在無助的時候有你在我的身邊就好，隻要有你在，我的世界就不會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