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幻鏡迷謠

  青山深幽、小徑蜿蜒。白茫茫的晨霧環繞著高聳入雲的虛靈山、嫋嫋婷婷，把這清幽的山景烘托地恍若謫仙地境。


  朝露浸濕了殘色連天的秋葉，暖陽簌簌地墜在秋景裏，潤了那頹敗的花、濡染了的香嗅在鼻腔裏也似初綻時芬芳如酥。


  此刻，赦闌尋獨自駐足在虛靈山腳低穀之畔。清風掬起鐫著曼珠沙華鏤邊的衣袂，那湛藍的盈光在燦燦晨曦的反射下光暈層疊，粼粼之澤在霧靄中瑩瑩閃爍，耀目而聖潔。


  碧綠的湖澤如一汪翠石，悠悠地倒映清俊男子風華絕代的身影。料峭秋風募然揚起時，便見水中白衣頎長的倒影也隨風連綿拂動。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月桂熏香，晨曦時分，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為了追尋血瓔珞的蹤跡，赦闌尋循著那日慕容婉珺的氣息跟到了這裏。


  仰首眺視，便見高山之巔青雲繚繞，目之所及具是蒼蒼雲靄，虛虛茫茫了無邊際。凜冽寒劍斂在腰間，赦闌尋頷首闔目，靜靜地感受虛靈山那栗栗躁動的妖邪之氣。


  凝神之際混沌之息乍起，赦闌尋冷冽的寒眉一緊，便向那蒼茫的山巔縱身飛去。


  穿過雲霧、睨著那山腳之處蔓延到峰頂的致密的結界，赦闌尋勾唇一笑，抽出腰間的冷劍。


  “鸑鷟石，果然就藏在這山裏……”


  話音一落，劍鋒便向那籠覆整山的結界擊去！然而，那結界竟似澄澈的淨水，波瀾一起，將幽藍的劍鋒融化殆盡。


  見靈法被噬，赦闌尋藍眸一沉複施妖力！然而那結界卻似無底之洞般吞食那襲來的攻擊，無窮無盡。赦闌尋見狀、欲尋他法、揮袖暫離，而這時，山間倏然搖曳習習風吟，耳畔竟陡生起波波細微的旋律。


  側耳細聽、竟是嚶嚶歌謠聲、潺潺低語：

  “九重天、虛靈境，莫礙癡人兩相遇。阻之、阻之，長太息，烏月一剪終分離。”


  “憶前塵、思往情，花前月下舉案齊。戀之、戀之，空惘凝，隻道紅塵緣以泯。”


  “君思歸、卿歎去，兩心似靄總相迷。莫行、莫行，時已近，鏡中夙景已成虛。”


  謠聲叮咚、如清冽的泉水滴答濺落，如泣如訴、又似思歸的群雁啾啾和鳴……


  赦闌尋聽見那飄渺於山間淒淒婉婉的歌聲，平舒的劍眉驟然冷凜。靜靜聆聽，那歌聲雖音色空靈卻曲韻詭異，入耳時似撩撥心弦的攝魂之瀾，一起一伏昏神迷心。


  迎著靡靡歌音複而瞥視身前那阻礙自己的結界，傾然之際，那映入眼簾幻生的景象卻令這冷厲的男妖怔住了心神！

  那神秘的結界不知何時竟然變化了形態！——粼粼水紋幻為澄皙的鏡麵，映照赦闌尋銀發藍眸的絕世之姿。


  烏月一剪終分離……鏡中夙景已成虛……


  心生惑疑，赦闌尋暗自輕念起方才那歌謠中的詞句。然而，眼前那靈鏡隨那歌謠的吟語、鏡中的幻影刹那之際竟又變幻了光景！

  赦闌尋驚愕抬眸，赫然間就被那鏡中衍生的烏發赤眸的少女甜美的笑靨凝住了思緒。


  往日那溫存悠然的曾經在藍眸中幕幕拂去，竭力埋藏於心的與那鳳族的少女朝朝昔昔的回憶竟在鏡中重溫演繹。


  赦闌尋隱隱地察覺到這結界有詭異，睨著鏡中那熟悉的場景暗自生疑。心明有詐，他卻克製不了自己停駐在靈鏡上的眸光，抑製不了對那顧盼生姿的清麗少女的慕戀肖想。


  注視不移，回憶不息。可這靈鏡卻不是重複記憶那般簡單，待到那曾經徘徊演繹至此刻，鏡中少女絕美的臉龐霎時猙獰！

  赤紅的瞳眸邪眯，毒笑凝望著鏡外的赦闌尋。那鏡中幻生的莫曦顏罥煙眉一蹙，風焰槊高舉，凶猛的風火夾帶著地獄般的戾氣以雷霆之勢向自己擊來！


  而那往日裏俏皮清靈的聲音竟變為毒辣的囂語：“不論是誰，隻要與我爭奪血瓔珞、就都得死！”


  鏡中少女陰鷙的話語飄然傳入耳際，赦闌尋神情猛滯，而那悠悠樂音幡然之刻仍沉沉揚起：

  “憶前塵、思往情，花前月下舉案齊。戀之、戀之，空惘凝……鏡中夙景已成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