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翌日,王城中便有消息傳出說的是大將軍即將與塞北公主大婚,舉國歡慶。
塞北公主蘭莎,是為塞北之中國力最為強盛的洛雲國國君與女巫蘇曼之女。
言府之中言書易皺眉惆悵,又是扶額長歎一番捏著手中討來的一帛旨意不知該如何是好。
府中婢女端來茶水,盡職地問駙馬爺還需何物,駙馬有些急躁地擺手,肢體間皆能感其煩鬱之心情。婢女靈巧地退下,不消時又進一人,步子極輕似駙馬並未感覺,直到來人站立在其跟前。
“不是讓你出去——”言書易瞄到雙漢白長靴張口便要嗬斥,話落半怒火中燒地瞄到來人的麵容時,從紫檀木椅上跌了下來慘白了一張白嫩俊臉“你、你……”你了半天卻沒有下文。
宵錦看著,冷森地掃了眼他手中的明黃的一帛蠶絲綾錦。“看來這傳言可是真的,本將竟不知駙馬你如此關照,勝過本將先逝父母。”
話到這兒,言書易又是渾身一抖,小心翼翼地瞅著宵錦回道“我瞧錦兄府上也缺個打理大小事物的主母,碰巧今日王上召見,塞北王是極有誠心與我國邦交聯姻,塞北公主亦生的水靈,王上問我可有人選時我便舉薦了錦兄……”
宵錦不語,旁坐下順手抄起茶盞不緊不慢地輕扣杯沿等待下文。
言書易自是知道這是宵錦慍怒的前兆,換做平日他便是立刻就要討饒了,可今日他卻瞄著旁座人小心翼翼地忖奪“錦兄,你……今日可感身體不適?”怕沒問清楚,他又接著道“便是體虛心寒,四肢無力之感?亦或是府上可是有何詭異之事發生?”
宵錦沉默,幽幽地目光詭異地看著他。
駙馬悲憤“這麽說罷,錦兄今日可有撞見什麽邪魔鬼怪的?”
宵錦麵色無恙“未曾。”
駙馬一聽,大驚,嘀咕“不是近日撞見那便是一早就潛伏在身邊,唉唉,難怪啊難怪……”
“如何難怪?”
“難怪多年來未曾聽聞錦兄傳出過何種花邊訛語,原竟是為妖精所惑?這怎麽使得!錦兄可是我頤祤國的希翼啊!若是你出了何事……”
“駙馬。”宵錦和緩地打斷他“有話不妨直言。”
駙馬再歎氣,千言萬語歸於一句“錦兄,我隻是擔心你啊!”
宵錦微挑眉“把你那副母雞護蛋的表情收起來。”
“錦兄,就是那日你匆匆離去時我尾隨便在巷口看到……看到那摟著你的女子突然間變成了一隻狐狸!那是個妖女啊!我左右都不得想錦兄你竟會被妖魔纏上……哎!我這般明目挑了開來那狐狸精會來找我麻煩嗎?這可遭了要不得要不得!對了,你可知今日王宮祭祀正巧請來了些道士,我想著還是有點用的吧不如……”
宵錦看著言書易“駙馬近日恐怕是多思成病,那女子不過是個變戲法的,你瞧見的那隻狐狸不過是她的家飼狐狸。”
“什、什麽?戲法?”戲法?當真有這般技絕的戲法?言書易後脊滴下一滴冷汗。若當真是戲法那他做了什麽?為了不讓頤祤國的大將軍不被“狐狸精”所迷而去請旨王上賜了婚!唉,這下可麻煩了,他恍然憶起宵錦最厭惡便是他人管其私事,尤記那時紀太尉為討好宵錦特挑了十幾個美貌溫柔的美女子送去他府上,宵錦知曉後不管那夜的風有多大,夜有多黑,反正是在夜黑風高的三更半夜遣了眾女子回到原先主人府,可憐一眾美人衣衫薄縷下哭著敲開了太尉家門,更有者隔天便得了風寒大病一場,再後來太尉因貪汙了救災幾千萬兩白銀而被抄家那都是後話了。自然他也是心裏明白大王可以這麽幹脆利落地抄了三朝元老太尉家順帶牽連出底下幾十個同樣腐敗的門生的證據,宵錦功不可沒。由此可見宵錦有多厭惡他人關係他的私事,然而娶妻這等頂頂的私事自己竟然去給包辦了……這是在太糟糕了!
“你好端端地與一個變戲法的女子如此親密,可不能怪我,你瞧我也隻是擔心錦兄你……”
宵錦冷笑“駙馬今日可要給本將一個交代?”
“可大王已應允了蘭莎公主……”
“前些日子裏聽聞尊夫人去雷陀寺求平安,卻遇見了春風閣中花魁。”
事情是這樣的,那日十七公主去廟宇為自家夫君求平安符時遇見一名城中名聲不小的美女子,身邊仆役多嘴說漏了嘴,於是便讓醋勁極大的公主曉得了那花魁是言公子從前的相好,後果自是讓已從良的言書易痛徹心扉。
言書易苦笑“錦兄竟也知道。”
宵錦“公主確實有些醋勁大,隻是那春風閣的一個不知名的女子。”他冷笑地看了眼言書易“公主怕是不知還有秦弦,花清顏。”他頓了頓“本將竟也記得她們的名,到底也是從前駙馬你一直提起的緣故罷。”
言書易震驚。
言書易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耳邊是一句那塞北公主你自己看著辦。
讓他看著辦?怎麽辦?!
回府,府中小婢告知笙漓姑娘一早便跑去了後院。宵錦蹙眉看向那身影在花苑的池中似乎玩的十分愜意的樣子。
池中水珠泛起漣漪,暈在空中多了分朦朧美意。笙漓兩手各抓了條大魚,正打算滿足地離開池子時,一轉身便瞧見正倚靠在苦情樹蔭下斜著身靜靜看著她的宵錦。苦情樹綠蔭清幽花絲如絨淡然紛放,羽狀輕柔卻又漾著淡淡的憂傷。
笙漓有些看呆水靈的眼睛立刻瞪亮了起來,咧嘴朝他奔去晃動著手中的兩條大魚“瞧!這池子的魚長得真肥,一會兒讓廚大娘做好吃的!”此時此刻的笙漓已然深深地沉浸在凡間美味食物的幻象之中,已然也未注意到宵錦平淡地一瞥她手中長得獨特了些的魚。
棘魚,若是他未記錯,這兩條可算的上是頤祤國中的無價之寶,西陵國進貢說是有延年益壽的功效,王為勵他多年功勞特地賜了他。前些日子出入府中的達官貴族還是有些,多半是未求得一睹這魚。
宵錦點頭,半問半述“狐狸倒也吃這些東西?”
笙漓認真地回答起這個問題“狐狸什麽都能吃得,但就算是活了百年成靈成精的狐狸卻不似修仙的道士能辟穀,不食五穀,吸風飲露狐狸也會餓死的。”她垂頭看著魚又認真地沉思“你說是將它煮了還是用炒?雖然以前我都是生吃的,不過來了凡間後才知道這吃東西也有大學問的,不然問問廚大娘便好。”
宵錦微微蹙眉,忽然開口“這魚……”這魚還是別讓廚娘瞧見得好。
笙漓抬頭眨眼,厚著臉皮露出一口白牙,抬高了拿著魚的手“這魚你想做嗎?”
宵錦恍然好似看見一隻狐狸在背後搖著尾巴,諂媚地眨巴眼睛。
正直傍晚,宵錦從容地在假山後頭的苦情樹旁架起了火堆開始烤魚,一時間煙霧繚繞,伴著半空紅霞竟也生出了一派動人之景。
笙漓蹲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等得有些著急便又四下裏開始張望,遠遠地瞧見了一個單薄的身影嫋嫋如煙,看那方向似乎是未有人踏足發地的苑口竟覺得有些熟悉。她有些訝然,皺著眉偷偷地從宵錦身旁溜走去。
位於城都西南側的龍驤府邸,因著功高極致故而王也不吝嗇,把最好的東西賜予他百官亦無異議。不過宵錦想來不貪圖富貴,將賞賜的錢銀或是分給手下士兵或是讓王賞賜給窮人以救災困。而座府邸原王賞賜的是座極大極其奢華的宅子,光是一個後花院便可與王宮中的禦苑相媲美,可見規模之大。宵錦謙卑同王講,如此大的府邸也是荒蕪,算是婉言謝絕了,由此王才賜了他這座府邸,規模也不小,但和起先前的自然是不能比。
這件事在民間裏傳開後宵錦的名望便更勝那亦是後話。
院子裏有條幽徑,被斑駁陸離的藤條枝蔓纏掩了路,這條路通向的像是另一個苑,一靠近便有一股撲麵而來的陰沉氣息。笙漓有些奇怪聽聞宵錦不好女色,他的府邸連一個貌美的年輕女子都沒有,就算是廚娘奴仆也是上了歲數的,怎麽突然就被她瞟見了一個女子?
一時間滿腔熱血被煽動,莫非是有人先她一步對看上了宵錦?莫非這女子是宵錦養在這裏的?不得了不得了!她要弄清楚這女子是誰!
他拿著烤熟了的魚擋住了她前去的路。
“回去。”
轉身見宵錦的臉色有些陰沉。笙漓低頭看著被烤得孜然美味的魚,又望了眼幽深的小道咬著唇掂量。
宵錦看著她道“記得我先前說的。”
對了,她先前是這麽答應的,留在這裏便要事事從這凡間事,譬如法術這些要收起來,不然他就趕她出去。笙漓想著她便要事事聽從他的話,不要頂撞不要武逆,這樣做一個溫柔的女子大概這樣比較好。笙漓吐舌有些不甘心地多瞧了眼這地方,現在不讓她進去,那她便挑個別的時候偷偷溜進去,害怕這個個地方跑了不成。
不過那時候笙漓還真沒料到這地方,這地方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