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將軍,今日十七公主來了府上,走時讓奴才稟明將軍。”忠臣的老管家想了想又恭敬地提醒“十七公主月中三次前來相必確有事情望將軍協助,卻因將軍事物繁忙一直未得所見。”
男子清冷聞言,隻道了聲下次公主再來,如此做便是。
管家遵了命,卻皺起疑惑的眉想不通自家將軍為何拒公主見麵。依照往日裏他將軍與十七駙馬相交甚深,許是,許是……罷了罷了,竟、將軍之事哪是做奴才的能隨意揣度的,於是退下吩咐了仆役燒了熱水送去將軍屋中。
麵前這座不奢華亦不張揚的普通府邸,便是頤祤國中名聲赫赫的龍驤大將軍宵錦的府邸。
說起宵錦,那是街頭巷尾人人熟知的人,十三歲隨當時的龍毅將軍出征,在沙胡戰役之中以微弱的人數夜襲敵軍救出被被擄副將,擾亂敵營軍心。隨後在軍營中長大,雖是年少才智謀略卻能比過將軍身邊的謀士,若是說沙胡戰役之中宵錦的作為還不足以讓所有人信服,那麽後來對抗南疆部落的幾場勝仗便是足以讓他的名聲從皇城傳入民間,少年出英雄,他的名被賦上了戰神之名。說他是戰神下凡來使頤祤國壯大強盛。
後隱約有傳言出宵錦自幼喪考妣,由龍毅將軍收養,但再有些什麽,旁人卻不知了。茶坊之中的說書人也隻說將軍在戰場之上的英姿,將軍不愛珍品佳畫,亦不喜美姬舞女,倒是聽聞他喜愛讀閱佛經。
在戰場之上殺人無數的將軍喜愛讀佛經?聞者笑笑不可信之也。
房中褐色珠簾古香古色,裏頭煙霧彌漫,他露出一身精實的完美體魄,拉掉束冠,一頭檀發如瀑傾泄,一腳跨進木桶裏,隨及閉目養神。
淡淡的霧氣暈著桌上的燭火攏著房中的一切,屋中陳列有序,珍奇異品少見,書冊卻擺滿了架子,隱約中能透出一股書氣的雅致。安靜的房中忽然有了絲細微的聲響。
這回笙漓打扮得妖嬈了些,手執團扇腰係紅帕,身著華麗霓裳,豔光四溢映襯濃妝豔抹的臉蛋,手裏提個白燈籠跳下窗沿。她臉頰鼓鼓地,墊手墊腳地步入屋中,咧著笑走向木桶邊。
簾後之人已有察覺,揮手濺起一片水花,身影飛速扯過白袍中襯衣相掩。待笙漓回過神來一把冰冷的劍刃已觸在她脖頸邊緣短於一寸之間。
“你是何人?”
笙漓順著刀劍轉了圈,麵對著他咧嘴“是我啊。”順勢她還晃了晃手中的白織燈籠。“這個燈籠我送給你,你不要這麽氣勢洶洶地對著我的。”
見到那隻白燈籠似乎有些詫異,他才想到眼前這奇怪的女子是昨日在戲台下所見之女,原是可愛的樣子卻被那豔妝給蓋得有些驚濤駭浪。他之所以未動揮劍是因為未察覺有殺氣,對於一個將士而言,敏銳的感覺在戰場上勝過一切,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亦是養成了此等習性。今日覺此人潛入他房中卻無殺氣,手下便留力。
笙漓見他移開了那把泛著寒光的長劍,呼了口氣,那長劍看著挺普通,架在她脖子上還真有種窒息的緊張感。這麽想著便見他已收了長劍朝著房門走去忙道“你瞧,你上次走得這般急,可讓我好找,哎哎,其實我是沒有惡意的,我道你們凡人都喜歡打扮的花花綠綠的女子呢。”撅了撅嘴似有些不甘“我瞧牆角那家酒樓的女子門十分受你們這樣的公子喜歡呢,你怎麽都不多看我一眼呢,哎哎其實我對公子你並無任何惡意”
“你要是在走一步,我便火燒了這屋子……”
於是那聲影停了腳步,冷冷地轉過來看著她。
笙漓一雙瞳眸烏黑黑直勾勾地盯著他泛著幽光,“你且別躲,其實你躲了也是沒用的。”隨時準備撲身而上之感,宵錦又往後退了幾步。
笙漓心中想的是,原本她完全是可以是個什麽術把他給定住了再好生解釋一番,不過她素來對修煉的事不上得心,大概這些個數術的訣子記的不清楚,何況對著自己有緣人做此等事怕是不尊重,此刻笙漓心中對眼前這位青年可是供著奉著,卻實在有種將獵物養肥了宰殺的錯感。
若不是這天有些陰茫地上積了些水,若不是她正好踩了水漬順勢滑倒在地,還順帶拿腦袋狠狠地撞擊了灌滿水的木桶若不是……總而言之這一天笙漓想要勾-引宵錦的決心是很大,無奈天公不作美著實少了些運氣之類。於是笙漓便咚地一聲,後腦勺很準地磕著木桶上隻來得急高聲驚呼啊,暈了過去。
彼時,書桌上的烏檀匣子有嫋嫋青煙從中溢,在空中旋落地。
“姑姑。”宵錦恭敬,平淡的麵色不被奇異幻像驚嚇。一抹朦朧的青煙依稀暈出了女子的輪廓,仿若風般輕盈隻覺如月華易散,如夢幻。
“姑姑可知她……”
女子勾了勾唇角,柔婉溫存“這個小丫頭,不知為何會來人間。”
宵錦斂眉看向地上人“姑姑認得她?”
女子點了頭,輕輕說“她無惡意,我亦不知她這般纏著你為何,勿要嚇著她罷,且別告訴她我在此……”
“姑姑放心。”
女子低下身去撫摸著笙漓的頭,接近透明的手穿過了她,不得觸碰。許是歎了息,聲音極輕暈開了在屋中,蕩著淡淡的哀愁。
翌日,酒樓茶坊裏,民間飯後酒家茶飯閑談間,最得暢談的莫過於王城中權貴的瑣事,每每都會被拿出來熟絡一番,連帶著這個王爺小舅子昨日又納了哪方妾,今日尚書兒子要娶哪家員外女兒做妻等等。
“真是奇聞,可真是奇聞,你們且能猜著我得了什麽大消息!”
“塞北戰役平息,王城告捷,莫非是塞北那個公主要與大王聯姻那事?”
“大王要與那塞北公主聯姻?不是說那公主瞧上的是我們大將軍嗎?”
“對了,我要說的便是大將軍的事,不過我要說的可不是這事,自然,我這也是聽人說的,我鄰居的二姑媽的小舅子的弟妹的鄰屬可是將軍府上的小廝,他那消息算不得是頂頂清明的,那也總歸不是空穴來風,你們猜怎麽著,聽說啊,將軍在房裏藏了個女子呢!”
“女子?大將軍不是一貫不好女色,據說他都已年過二十又五還未納房妾呢,你說的可是真的?別不是小廝聽到的是丫鬟的聲。”
“嗄,自然不是那麽簡單,聽說那小廝昨日在將軍房門外,剛想敲門叫將軍時,哪知房裏傳來嚶嚀的喘息聲,他那小心髒可是好生地震了一震,據說那時大門也在微微顫動呢。”
酒樓間,一位翩翩公子坐於一角,清俊的麵上有些僵硬,擱下手中的茶杯在桌案,對麵的人掩著衣袖卻也擋不住嘴角的挪揄。
挪揄之人嘖嘖稱奇“可不知名鎮中外的龍驤大將軍竟也會幹這金屋藏嬌的事兒。”
“我聽聞近日尊夫人有些事要與大王談論,不過大王近日身子有些不爽,倒前些日子你府上小廝阿傅來找了我說是尊夫人請我過去有事相談。”宵錦斂了臉色,晃了晃茶杯,音色清涼“那幾日忙著塞北事自是無暇分身,想著近日正巧得空,也不知是何事?”
坐在宵錦對麵的人便是當朝左丞相嫡子言書易,那張桃花臉在聽到宵錦淡淡一番話後噎了噎“我不問便是了,你又何必急著撇清,你瞧這王城把這事兒都傳成什麽樣了。”
言書易的夫人,原是王城中的十七公主,三年前下嫁了他,夫妻是舉案齊眉隻羨鴛鴦不羨仙,言書易也是個君子,自娶了妻之後煙柳花叢之地不沾,奉酒舞曲之處不去,家中也隻有這麽個妻子。不過是旁人不知,宵錦與他是多年知己自是了解,言書易家中的這位公主愛得他愛緊了,稍稍不見了人便會牽腸掛肚,上次奉了王命去剿山匪徒也瞞著她,怕的是她擔心,卻不料這一瞞便是一個月,一個月後言書易是完成王命,回府後,日子便不好過了。
宵錦一眯眼“我自是不急,不過就怕尊夫人……”
言書易扶額大歎“辟謠這事兒,急不得。”
“自是,那便有勞言兄操些心。”
言書易頹廢地瞥了眼他,自覺又被框了回。“不過說起那塞北蘭莎公主之事你又當做何,此番聯姻之事那公主同大王說的可是你的名。”
他淡然一笑“此事並不著急。”
“你是怕此次聯姻另有事宜?”
宵錦不答,隻提了茶壺自斟。
言書易悵然,這人總是如此,話說一半惹他徒然遐想不得果,此人呐!突然目光有些烏亮烏亮地看著他身後,又有模有樣地長歎搖首語氣沉吟“大將軍近日魅力又添,我瞧那些姑娘都沒了往日裏的矜持,眼光專注,深情四溢,完完全全是愛慘了我們將軍啊!”
宵錦手中握著的茶盞一晃,頭卻未隨著言書易的視線轉頭,隻道了聲“改日再聚”言必便跨步離開了,雖還是步履淡雅,但怎麽看從中還多了絲急迫感。言書易心中驀地升起興味,莫非,那傳聞是真的?
“哎哎,公子,茶錢還未給呢—— ”
言書易後抬腳想要追宵錦去,被茶館掌櫃攔住,堪堪地掏出銀票遞給掌櫃,隻是從袖口掏地有些急,一陣風吹來,直接擦過掌櫃的手飄到了櫃台裏頭,言書易一看覺著這倒是展示了他平日裏頭揮金如土之勢,豪爽道“不用找了!”
掌櫃一聽就激動了:“我不找怎麽知道你把錢扔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