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慕容離笙
“這把傘不好用!”紅茵在多次嚐試書中的動作之後,總結出了這個道理,要不然為什麽她做不出像書上一樣漂亮的動作。
為了不破壞到院子中的物品,她特地出了門,在那條彎彎曲曲,自己都找不到路的地方練,反正沒人會看到她的蠢樣子,這樣最好,要是讓葉寒看見了,她的臉可就丟盡了。
一隻手向另一側伸去,快速用手指輕輕按住傘骨,另一隻手反著,在向下拉傘骨的同時,快速撐起油紙傘,竹骨傘順勢撐開,可不過是花落的時間,傘又收回,拿出的仍然是一把沒有撐開的油紙傘。
紅茵卸了氣,已經一天了,這個最基本的動作她還沒學會,連傘都打不開,談什麽防身?紅茵將傘放到一邊,打開那本她幾乎已經翻爛了的書,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遍。
“姑娘,隨便扔書可不是個好習慣。”
男子身著一身藍色錦服,舉止言談都甚是得體,手持折扇,風雅之韻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又生得好看,便是紅茵都覺得這人應該不會是個壞人。
“抱歉,是我的錯,請問閣下,為何會到這裏來?”
紅茵卻並不想過多交談,若是說漏了什麽可是她的罪過了,這樣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的富家子弟,他會不會是朝廷派來尋找她的人呢?
想到這裏,紅茵有些不喜,眼神也充滿了抵製,語氣還算是好,卻並不帶一絲善意,這樣的目光讓男子有些無奈。
“我名為慕容離笙,是茶樓說書的人而已,今日卻是不對那聽書人的胃口,被趕了出來,落魄的走著卻不知道怎麽走到了這個小胡同,這裏竟是沒有一戶人家,我卻是走不出去了,走了一會兒,聽到姑娘的聲音,還以為這裏有戶人家,卻沒想到是姑娘一個人在練技。”
男子有條不紊的說著自己的由來和經曆,這樣的文采倒像是個說書人,可是她印象裏的說書人不應該都是老爺爺那種的嗎?紅茵雖然沒見過,可是她在書裏看到過這種人物。
“慕容離笙?閣下這麽年輕就去說書?”
紅茵有些質疑地問,男子卻是打開折扇輕輕搖著。
“小姐不必拘泥禮法,叫我慕容即可,在四年前國破家亡,被叛軍全部斬殺了,那時,我正在豫州,距離長安有一段距離,並未收到波及,可等我回到家鄉時,已與家人是……人鬼殊途了。”
這個理由讓紅茵的眼神有些動容,或許是聯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過如此,她對這個陌生男子的敵意減少了許多。
“慕容?”
“是。”
男子衣袂翩躚,溫潤儒雅的公子形象讓紅茵對他平添了幾分好感,眼中盡是笑意,不似葉寒,他的眉眼分外的溫柔,如春風化雪一般拂過紅茵的心,男子聲線又是極盡溫柔,紅茵不覺得就對他放下了警惕。
“你要出去嗎?我可以幫你的,我還記得路。”
“多謝小姐了。”
男子仍舊是謙遜有禮,卻讓紅茵有些不自在了,紅茵將自己的傘放好,收拾了一下那散亂的兩三本書,隨口便說道。
“不用叫我小姐,我叫紅茵。”
語速有些快,卻是沒有經大腦反應的,紅茵剛說完便有些後悔,葉寒說過不能把名字告訴陌生人的,該死,她好像又闖禍了,紅茵看了慕容離笙一眼。
“別給別人說我叫什麽可以嗎?”
藍衣男子並沒有多想,便點頭稱是,紅茵看見那人這般,也不再追究。
“阿茵,你看的是什麽?”
“啊?練習用的書而已,我還不會撐開一把傘……”
紅茵被這突如其來的稱呼嚇了一跳,不過也就習慣了,自己把名字告訴慕容離笙的,他喜歡怎麽叫就怎麽叫吧,反正她是沒有關係的,一會兒把他送走就好了。
“我教你吧,一會兒走也不遲,現在離午時還遠得很。”
“你會?”
慕容離笙並沒有理會紅茵的疑問,將折扇放在一旁,拿過紅茵手邊的傘,放在左手邊。
“這樣?”
慕容離笙的聲音讓紅茵很是舒服,動作卻沒有停下,仍然是行雲流水的動作,卻沒有像紅茵一般卡住,而是瀟灑的將梨花白撐開了。
女子喜歡傘都是因為撐傘是優雅的姿態和小鳥依人般的形象,而慕容離笙卻是撐出了不同的效果,將傘向外靠了些,瀟灑的動作,大方的姿態,男子的一骨子風流被襯托的淋漓盡致。
“真的!你怎麽辦到的?”
紅茵有些納悶,難道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練出來而她卻不行嗎?這……難道是在挑釁她?這不公平啊!不公平!
“小……阿茵,你再試試。”
男子顯然是改了口,改回來應該也不會太容易了,慕容離笙又將梨花白收了起來,順手遞給了紅茵,在一旁看著紅茵的動作。
紅茵被這樣看著也是不太習慣,有些尷尬,但還是閉上眼仔細想著書上描述的動作,重新開始——
“啊?”
結果卻仍然是失敗,慕容離笙托著下巴,仔細地看了一遍,搖了搖頭,看著紅茵的動作。
“手不能放得這麽高,太容易碰到傘,還有中指這樣摁著怎麽可能撐開傘?”
帶著一些無奈的笑了笑,紅茵卻感覺慕容離笙在嘲笑她,嘟了嘟嘴,有些不滿。
“阿茵,你按照我說的改一下再試幾次。”
慕容離笙所幸指揮著紅茵,讓她重新做一遍,接過第一遍由於太緊張而出錯了,第二遍撐到一半卻因為力氣不夠而收回了,第三遍才撐了起來。
“真的!我撐起來了!”
紅茵很高興,第一次將傘如行雲流水般撐起來,出其不意的第一步她終於辦到了。
眼神中充滿了對慕容離笙的崇拜,他指導了一下竟然讓她練了一天的撐傘終於練完了。
“那是當然,阿茵這麽聰明。”
紅茵得到了表揚自然洋洋得意,於是準備趁熱打鐵學會下一個,萬事開頭難,說不定這個動作就容易多了,於是紅茵也沒有管慕容離笙的存在,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翻開書,她早就把內容背得滾瓜爛熟,卻從來沒實施過。
這是個簡單的動作——穿花。
將傘從身後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刺去,後腳抬起,前腳支撐,然後將傘向上立起,另一隻手撐住傘柄,向下拉,順勢撐開放在身左。
這是個比較簡單的防禦動作,讓前方的危險遠離自己又保護住自己的左臂,時刻準備下一步的攻擊。
可紅茵將傘拉下來的時候卻是不小心將手刺破了,卻沒有血流出來,她是陰陽人,身上的血自然不多,幾乎都被抽幹淨了,可不知道為何她卻能活到現在,一個人沒有血怎麽可能活下來呢?說不定是因為她的體質特殊吧。
慕容離笙看狀皺了皺眉,或許是認為這個小女孩太不小心了,從內兜裏拿出一小瓶草藥給紅茵抹上,紅茵也不拒絕,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茵的手怎麽這麽涼?”
“秋……秋天了,有些冷。”
紅茵忘記了自己不同於其他人的體溫,撒謊卻沒有打一絲草稿,反正真的有些冷,雖然手冷不是因為這個,但這也算是一個理由。
男子低頭幫助將那蹭破的一塊皮肉上了一點草藥,速度很快便完成了,他認真的樣子倒也算是好看。
“好了。”
“謝啦!慕容。”
“阿茵的手法太過於生疏了,而且力度也掌握不好,從這個角度用力,最適合女孩子。”
慕容離笙說著,將紅茵剛剛的動作做了一遍,果真是天才一樣的人物,動作仍然很瀟灑,他隻是看了一遍就記住了,並且換了一個角度撐開了傘。
紅茵拿過傘,試了試,果真輕鬆了許多,練了很多遍,手法終於嫻熟了,不知不覺已經是正午了,慕容離笙也察覺到了,起身催促紅茵。
“阿茵,時間太久了,我是要去另一個茶樓說書的,若是再找不到,恐怕又要被攆出來了。”
“哎!慕容離笙,到我們家來吧,就當個先生什麽的,教我也可以啊,應該沒問題的。”
紅茵似是想起來了什麽,拍拍腦袋,一臉自信地看著慕容離笙,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外人看來有多麽別扭。
慕容離笙也是十分疑惑,這裏怎麽會有一戶人家呢?他已經找了半個時辰都沒有找到人煙,諾大的胡同如同迷宮一般,困住了慕容離笙,他走了好幾遍總是如同鬼打牆一般走不出去,還好這次遇上了一個小姑娘,否則不知道他要走到猴年馬月才能出去。
“阿茵,你的臉?”
但這個小姑娘所有的表情都帶了一些矯揉造作的感覺,甚至還有些生硬,讓人看起來很不自然,可是接觸了一上午他發現這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不能辦到,所以便心生疑問。
“哦,小時候生過病,之後就這樣了,沒事的。”
紅茵並不在意這麽多,草草地敷衍了過去,便領著慕容離笙一圈一圈地繞著這個胡同。
不到一刻鍾,他們便走了出來,不,準確的說是,走了進去,因為葉寒家是在整個胡同最深的地方,一般是找不到的,還好紅茵那日特地找來了一張小小的羊皮紙,畫了畫地圖,那些丫鬟小廝也不可能讓她自己一個人出來。
朱紅色的漆,平添了一分莊嚴,應該是很久遠了,慕容離笙這樣想著,紅茵便推門進去了,帶著慕容離笙走了一條小道,沒有經過正院,直接到了紅茵自己的相憶閣。
卻是嚇壞了山茶和無文,她們二人第一次自作主張讓紅茵自己出門,並且在紅茵擔保不會跑遠的情況下盯了半個時辰確定這個小姑娘不會出去才回來了。
紅茵的確安安全全地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驚喜,不,驚嚇……這個男子到底是誰,這又是怎麽一回事,為何紅茵會帶一個陌生男子回到自己的閨閣,雖然葉寒囑咐過她們,不讓紅茵拘泥於禮法,可這……也太過了吧!
山茶使了一個眼色,身後的一個小廝慢慢退了下去,慕容離笙大概是知道了這個小丫鬟的用意,如笑麵狐狸一般看著無文,這讓無文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在意男子的目光。
淩很快的到了毓寒閣,葉寒的心猛然收緊,似是聽到了什麽驚悚異聞般,淩從未見過葉寒如此失態。
“紅茵呢?”
“是她讓那人進來的。”
淩暗暗地捏了把冷汗,看著地板,這個小主子也不會幹點好事,每次吃虧的都是他們這些暗衛,想想昨天的板子現在肩膀都有些疼。
“誰讓她出去的。”
“是……是在下。”
淩在三尺外單膝跪地,卻有些顫顫巍巍,站不穩的意思,他感受到了葉寒自內而外散發出的寒氣,身邊的空氣仿佛都被凝滯了,隻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
如果讓葉寒知道是山茶和無文讓紅茵出門的,說不定是一頓好打,想著便承擔下來了。
“讓山茶和無文去領罰!”
葉寒的聲音並沒有一絲猶豫。
“可是……是屬下讓紅茵出去的!”
淩猛然一顫,難道紅茵出去的時候告訴了葉寒?為什麽主子會知道是山茶和無文讓紅茵自己出去的……
“你說話會結巴,嗬!”
這句話算是充滿了嘲諷,葉寒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屬下撒謊竟然還是為了個小丫頭,罰就罰了,沒看好紅茵是他們的錯,這隻不過算是例行公事而已。
葉寒的眼神中沒有了任何情緒,盯著跪在地上的男子,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暗衛,竟然也會動情?
“屬下知罪。”
“去相憶閣。”
二人的對話在陽光下卻沒有任何的暖意,隻有不留情麵的寒冷。
相反,在相憶閣,雖然所有的丫鬟小廝都一副死到臨頭的感覺,可紅茵卻是興致勃勃,拉著慕容離笙到處參觀,還自作主張收拾出了小院,讓慕容離笙暫且住在那裏。
“他是慕容離笙,在胡同裏碰到的。”
紅茵很開心的解釋,並沒有感覺到身後陣陣的寒意,隻是顧著和山茶與無文介紹這個讓她有些好感的男子,也就沒有意識到山茶和無文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慕容離笙?”
帶著一些冷意,桌上的水都像結了一層冰,隻是深秋時節並非太冷,可這陣陣的寒意分明是從身後男子的聲音傳來的而不是這節氣。
紅茵這才後知後覺的看到了葉寒,卻並沒有理會葉寒的臉色,自顧自地介紹。
“對啊主人,他是慕容,剛剛碰上的一個說書的,我覺得他來教我會更好,所以就帶回來了。”
葉寒的臉色越來越黑,慕容離笙都注意到了她主人不悅的神色,輕輕摁了一下紅茵的掌心,悄聲提醒。
“阿茵……”
聲音很是微弱,紅茵聽清楚了,葉寒卻也是聽清楚了。
“你叫她什麽?”
葉寒帶有些怒意的語氣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可能是因為紅茵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一個陌生人吧,想到這裏,紅茵才意識到葉寒好像生氣了,並且她好像惹了一個大麻煩。
“阿茵,小姐的名字難道不是紅茵嗎?”
慕容離笙並未驚慌,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眯起了眼睛反倒有一絲玩味的心理看著主仆二人。
葉寒皺了皺眉,似是注意到了慕容離笙的眼光,有些探究,便意識到自己剛剛有些失態,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之後,葉寒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邊低頭看著地麵的小姑娘,啟唇。
“留下也可以,收拾我旁邊的小院,讓慕容離笙歇息。”
慕容離笙有些探究地看著主仆二人,似是有些納悶這兩人的關係,為何是主仆,但同樣是主仆關係的下人門為何與紅茵待遇不同,思索了一下卻沒有結果,便收回目光,謙遜有禮地向紅茵道了謝,順帶謝了葉寒。
跟隨著葉寒的身後便走出了相憶閣,紅茵還認為葉寒會懲罰她,卻沒想到什麽都沒有發生,便抖了抖肩,回到內屋,去挑逗兩隻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