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閑遊一方
次日早上睜開眼睛，鳥鳴聲悅耳，微風清涼，讓紅茵很是舒服，她沒有做那個奇怪的夢已經是完美至極了，這個地方真好，她不止一次感歎過這個事情了。
自從來到這裏，雖然是京都作為繁華之處，可是一牆之隔卻是如同隱逸於山水之間的遠行客一般逍遙自在。
牆外是紅塵喧囂，萬丈繁華都歸結為市井街頭的吆喝聲。
牆內是飄渺塵世，千丈浮華都相忘於閑雲野鶴的鳴唳聲。
“小姐起了。”
無文拿著細絹和木盆，準備讓紅茵洗漱，山茶已經去小廚房拿早飯去了，葉寒昨日也派了幾個小廝伺候，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
紅茵洗漱好了便草草地吃了些點心，正準備擦一下嘴角便出門的時候，無文擋在了紅茵的麵前，紅茵本就小巧，無文又生的高大，身上冰冷的氣息和葉寒又是十分相似，便是瑟縮了一下子，有些心虛地看著地麵。
“小姐，主上吩咐過了，必須吃早飯，不能不吃點心。”
無文還是降低了音量，讓自己更加平易近人一些，防止嚇壞了紅茵，這個小姑娘的膽子太小，但看著她有些瑟縮的肩膀，還是語氣放得溫柔了些。
紅茵嘟了嘟嘴，抬眼看向山茶，她想山茶一定會幫她說幾句話的，可是山茶卻仿佛知道了紅茵會求助於她，便轉過身去，不去看紅茵可憐巴巴的眼神。
既然是葉寒規定的，紅茵也隻能乖乖聽話了，她不想被罰抄也不想去練習那些她都有些看不懂的防身術，拉過凳子，有些不情願的坐下，拿起剛剛放下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飯菜，看得出來心情很是煩躁但還是聽話了，連無文都感歎了一句，還是葉寒的話好用。
“怎麽了。”
隨著白色身影緩緩靠近，二人單膝下跪正想說些什麽卻被白衣男子扶起，眼色有些深邃的看了二人一眼，二人即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輕輕俯身，道。
“主上。”
葉寒也隻不過是來看一下紅茵是否習慣了這裏的生活，畢竟剛剛換了一個新的環境，以紅茵的視角來看不知道對這個環境有什麽樣的感情和態度，不過看樣子還不錯。
“主人，我能不吃飯嗎？紅茵真的飽了，真的。”
紅茵揚起她巴掌大的小臉，楚楚可憐的樣子可算是十分逼真了，葉寒的心裏卻是十分複雜的，有了感情的陰陽人是好還是不好呢？
閉了一下眼眸，仍舊是不留情麵的話。
“不行。”
也沒有過多的解釋，紅茵也隻能埋頭吃飯了，葉寒看著紅茵聽話，也不再強迫她了，吩咐無文和山茶兩個人侍候好她，便要轉身離去。
“今日可以讓無文和山茶帶你去參觀一下整個院子，別太貪玩，過幾去采購一些東西，過了幾天後，就要正常學習了。”
紅茵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很激動的，抬頭就看了一眼已經走出門外的白衣男子，衣袂飄飄灑灑，似是畫中的人一般。
可是這人並沒有紅茵想象的那般回頭看自己，紅茵眼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失望，但過後就變成了期待。
今天可以玩一天啊，可以看看整個院子，太棒了！內心的歡呼雀躍一不小心全部表現在了臉上，山茶和無文平日裏有些溫和的臉卻是有些疑惑。
為何，這陰陽人，有了自己的感情呢？
為何。
疑問在她們的腦海中遲遲不肯散去，直到紅茵終於將早飯吃完來叫她們二人出門的時候，無文才回過神來，順勢踩了山茶一下，山茶也就回過神來了，急急忙忙去拿紅茵的披風。
“不用的不用的。”
“不行，主上說今日天氣冷了多穿點才好。”
山茶不顧紅茵的反抗，將披風給紅茵披上了，紅茵還是有些不適應，抵觸著不想穿，聽到是葉寒的命令，抵觸才緩緩平息了下來。
“主人說的嗎？”
“是的。”
果然葉寒的話管用，無文在旁邊看著，不禁嘴角都浮上了笑意，這小姑娘什麽都不怕，看樣子就是怕葉寒。
穿上披風，像隻湖藍色的小蝴蝶一樣翩躚而起，也沒有管這兩個丫鬟的步伐，自顧自地開始觀察整個大宅院。
無文有些無奈，但是山茶卻是好動的性子，便是跟著紅茵就出去了，相憶閣旁，一白衣男子看著遠去的身影不言不語，終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抬眸看了一眼那歡快的背影，轉身離去。
秋風蕭瑟，的確來得洶湧，紅茵披著一件水藍色蘇繡開衫還覺得有些涼意從身下襲來，聽葉寒的話果真沒有錯誤。
碧水藍天，的確是個好天氣。驀然想起一闋詞。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她還不懂的什麽稱作愁苦，或許是有人把她的愁苦全部承擔了下來，那個人，也許就是葉寒，她想起這闕詞也不過是因為上麵有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罷了。
清秋時節，隱逸之花的魁首——菊花卻是開的正好，大瓣大瓣的花朵綻放，如同君子般傲世著庭院，曲水上漂浮著一片兩片的楓葉，紅色的如信箋般流水傳情，別有一番趣味。
霜葉紅於二月花，不錯的，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著楓葉飄飄灑灑從她的耳邊落下，尋著風的來向，紅茵抬手輕觸紅葉，葉子靈巧地從她的之間滑下，說不出的細膩和溫柔。
小小的一片楓林，屹立於庭院的邊角，若不是順著水尋來，也找不到這偏僻的地方卻是極美的景致，這是一季蒼涼的歲月，卻生生地被紅茵襯出了溫柔的年景。
在光陰裏，紅茵隻是緩緩看著這片楓林，楓林後是一塊堅硬的石牆，上麵的奇草異蔓已經枯黃，想必在春日也是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
無邊落木蕭蕭下，每個小院都是被幾片小樹林圍繞而起，隻不過她這方的旁邊有一個諾大的園林，亭台樓閣，曲水繞亭，是一般別致的景象。
白玉石欄，青石板橋，碧玉勾勒，秋色描繪，庭院雖不是富麗堂皇也是清雅別苑，從底子裏的高貴是銅臭味所不能及的。
但這清幽的院子太過於寂靜，紅茵本就不是安分的女子，不過半個時辰，紅茵便覺得乏了，景色雖美，卻並沒有春天那百看不厭，生機勃勃的元佳之境，若是一番蕭條寂寥，再美的景色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看得乏了，況且旁邊還有兩個似是葉寒派來監視紅茵動向的人，紅茵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想甩開二人卻是怎麽也甩不掉，仿佛二人知道她的小心思一樣。
紅茵聳聳肩，無聊的走回了自己的相憶閣，回去的路上卻看到了昨日誤入的一條小徑，很是偏僻，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何走到了那裏，現在卻被一把嶄新的鋼索鎖上了，大概是葉寒鎖的吧。
“無文，那裏為什麽鎖上？”
“屬……我並不知情。”
“山茶，你知道嗎？”
“不知。”
紅茵也是十分納悶的，卻也不知道為何兩個丫頭都不說為什麽，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她卻不想知道，這樣的一個家，追究下去也沒有什麽用，重要的是——
這是，我們的家。
這四個字還在紅茵耳邊回蕩，似是怎麽都消除不了，臉色不由得紅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很是期待著葉寒回來，每日都是這般期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生病了嗎？
搖搖頭，想打斷自己的想法，帶著山茶和無文便回到相憶閣，草草地吃了午飯，葉寒還沒有來，紅茵不由得有些無趣了。
看了看四周，無文好像去小廚房了，山茶在旁邊收拾東西，紅茵起身，玩性大發，悄聲走到山茶的身邊。
“山茶，主人呢？”
“……不清楚，有事吧。”
山茶身為一階暗衛怎麽可能聽不出來紅茵的腳步聲，不過是沉默了一下，裝出被嚇到的樣子罷了，至於葉寒去了哪裏，她們也不清楚，總之葉寒自早上出門之後便沒有回來，她們自是不擔心葉寒的去處，以葉寒的功夫，這個京都還有人奈他何嗎？
“哦……”
紅茵見山茶並沒有被嚇到，隻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但是她還會陪自己玩也是很好了，便走到內堂，想玩些什麽，靈光一閃，向上挑了挑眉，似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山茶山茶，能把筆墨紙硯都給我拿過來嗎？”
“好的，小姐。”
看見紅茵這麽急，山茶卻是不慌不慢，畢竟她……也真的不知道筆墨紙硯在哪裏……想到這裏山茶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還是把自己的找出來吧。
過了一刻鍾，山茶便將自己的筆墨紙硯拿了過來，紅茵興致勃勃，她的字體已經練得十分娟秀了，說不定是天賦使然，想到這裏她覺得她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山茶，無文你們出去玩吧！我自己在內堂玩一會！”
“可是……”
“放心好了，我不會闖禍的！”
“嗯，我們在門外等著，小姐需要叫我們就好。”
“記得啊！任何人都不要進來！不要啊！”
“好……好的。”
一番平靜的交談後，紅印迫不及待地把宣紙張開，開始自己的創想大作，不知不覺，落日餘暉已經灑在了屋中，屋外的山茶和無文已經無聊到了打哈欠的地步，她們也不知道為何紅茵可以自己在屋子裏忙一個下午，她們都有些無聊了，可是紅茵這個丫頭卻沒事。
山茶打了一個哈欠，用手輕輕撫上嘴巴，放下是卻是看到了葉寒犀利的眼神。
眉眼間仍舊是凍死人不償命的冰冷，卻是有些無奈和疑惑。
“紅茵呢？”
“回主上，小姐在內閣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山茶和無文立馬單膝下跪，葉寒問得是山茶，山茶自然就將緣由說了出來，隻不過從任何人開始，聲音越來越小。
“哦？我不能進？”
“我想主上是可以的。”
“那我就進去了。”
順水推舟，山茶瞪大了眼睛，她知道紅茵的命令對葉寒應該是沒有什麽用處的，也沒想到葉寒竟然厚臉皮到了直接進去……
這般的態度，還是她自小認識的葉寒嗎？
“吱——”
葉寒推門而入，紅茵發現有人進來不由得埋怨了一聲。
“不是說的不讓別人進來嗎？”
“我也不行？”
葉寒清冷的字節一字一字地敲擊在了紅茵的頭上，她不禁有些慌張，將書案上的宣紙手忙腳亂的塞到了底下的小木櫃裏麵。
葉寒一個大踏步，帶著身上特有的一絲梨花的香味，從紅茵手中拿過那些宣紙，拿過宣紙後葉寒映入眼簾的竟然是紅茵黑乎乎的小手和衣服上斑斑點點的墨漬，果然讓丫鬟伺候她是好的，否則這衣服又要他來洗。
紅茵的臉不知為何漲得通紅，葉寒將宣紙展開，好看的眉毛卻鎖在了一起。
長相崎嶇的畫像，不知道畫的是什麽，依稀能看出來是一副肖像畫。
“這畫的是什麽？”
“是……是主人啊！”
紅茵鼓足了勇氣，義正言辭的姿態似是已經做好接受挨罵的事實了。
葉寒的臉立刻青了一度，山茶和無文從來沒見過葉寒吃癟，而且是在一個小姑娘手裏，山茶笑出了聲卻被葉寒一個不悅的眼神封住了嘴。
完了完了，一會兒又要被罰了。
山茶在心裏默念，並且哀歎紅茵，讓葉寒出醜，這個罪過可不是一般的大，不知道葉寒會怎麽懲罰這個小姑娘。
葉寒卻隻是有一些惱怒，用修長的手指敲了一下紅茵的額頭，紅茵有些吃痛地捂住了額頭。
“在紅茵眼裏，主人便是這副模樣？”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但是在她醒來後所見到的人中，主人是最為俊美的一個，隻好慢吞吞地說道，“不是，是紅茵畫不好……”
“畫的好。”
清冷的聲音來自眼前有些無奈的白衣男子，他身上梨花的香味縈繞在紅茵的一旁不肯散去，紅茵有些詫異。
紅茵目光怔怔，“主人……”
葉寒默默將那副畫拿起來，“紅茵畫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帶著一些從未有過的寵溺，身旁的無文和山茶卻是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她們從未見過葉寒對任何一個女子溫柔過，連眉眼都隻是如千年冰霜一般冷酷。
山茶心想這次應該不會受到懲罰了吧，畢竟葉寒沒有責罰紅茵，那她應該也無事。
紅茵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葉寒在幹什麽。
葉寒卻是什麽都沒有想，似是剛才的話是準備好了一樣，說完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失態了也罷，紅茵隻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可奈何這紅塵萬丈，誰又能真正勘破其中的因果？
葉寒收起那幅畫，吩咐無文取一盆水，自己幫著紅茵將手上的墨跡清洗幹淨，夕陽西斜緩緩映照在二人身上，一白一藍，有著說不出的默契與和諧。
“剛剛到這裏，也不用桔著什麽禮節，和在小村落裏一樣就好。”
“嗯。”
紅茵似是很珍惜葉寒突如其來的溫柔，她並不覺得葉寒如別人眼中是冰冷的，因為她自己的身軀比葉寒更加冰冷，可不知道為何，她卻有了不該屬於她的感情。
紅茵的胸口處不知道什麽在亂跳，過了一小會兒後又沒有了感覺。
葉寒吩咐過後就離開了，離開前走到了山茶麵前說了一句話，山茶撲通一聲跪在地，帶著一些委屈，紅茵不知道為何便去找山茶問個究竟。
“沒事的，小姐，我……是腿軟了……”
山茶敷衍著過去了，既然山茶不說紅茵也就不問了。
晚飯後。
紅茵已經睡下，可旁邊的小閣子卻是燈火通明。
“主子竟然讓我抄史書！史書啊！”
“誰讓你嘲笑主上。”
仔細聽來便是山茶和無文的對話了，二人打趣的聲音慢慢沉入黑暗，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