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羅血場
“你幹什麽？”“放開我！本小姐是你們這些人可以碰的嗎！”“誰家的奴才敢這麽碰我！”屋內又開始嘈雜，紅茵被這聲音亂醒，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幾時了？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紅茵隻看見這昏暗的小屋有了光亮，想必是門開了，官兵進來抓人了。紅茵蹲得腿腳都麻了，但她還要蹲著，她可不想被抓出去製成傀儡。
“我可是上官家的嫡女！上官淩雪！你們竟也敢這樣對我！”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還僅憑著自己的家族，對著來抓捕她的官兵傲慢地說。
紅茵被屋門口一爭奪的聲音吸引了，上官家可是少有的名門望族，從前朝便是大家，沒想到在今朝也有這麽大的威懾，不過連上官家的女兒都被囚禁在這裏了，那，平常人家的姑娘想必也逃不過這場厄運。
紅茵抬眼看去，那官兵強硬地擰著上官淩雪的手腕，上官淩雪疼得倒吸冷氣，這大家小姐從小便嬌生慣養，誰能受過這般待遇？但她還不知自己處境地說著。
“我父親可是官居一品！你們還敢這樣對我！哎呀——”
“哢！”那官兵一使勁，直接將上官淩雪的手腕卸了下來，屋裏的姑娘們不由得受了驚嚇，有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還有的已經神誌不清，隻顧著喊自己的父母……
上官淩雪被扭著押了出去，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官兵進來，將姑娘們鎖住，押出去。受到了驚嚇的姑娘們，什麽也不知道，都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也不懂的反抗了。也是，連上官家的小姐都被這樣對待，她們反抗也沒有什麽別的作用了，隻不過增添了更多的痛苦罷了。
門外的陽光這麽燦爛，出去享受一下陽光的沐浴也不是不好，從國破那天就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死亡，推遲了幾年已經足夠了……
當官兵把手銬放到紅茵麵前時，紅茵十分流暢的將手腕放上，讓官兵吃了一驚。所有的大家小姐要不反抗著不放，要不受了驚嚇什麽也不動，任由自己將手拷上，而這女子竟然主動把手放在手銬上。想著，官兵不由得看了紅茵一眼。
終於出來了啊。紅茵眯著眼，從黑暗突然到了光亮處讓她有些不適應，但她還是四處看著，想看看她從小生活的地方，但當她四處看時，發現了一個危險的眸子，正在看向她。紅茵瞪大眼，看清是誰後，慌張轉過頭。
那是誰？易子楓這樣想道。他奉旨來監督這些女子的動向，並且是當朝的第一任傀儡師，因為在前朝他曾提出製作傀儡被否決，便隱下了身影，當朝需要傀儡師他自然站了出來，所以他一直觀察著這些女子的動向，想要找些合適的女子去製作傀儡。出來的姑娘一個個都是淩亂不堪的，麵色蒼白，顯然是從未被這樣對待過，但剛才的那個女子雖然衣袖已經髒亂了，但是神智肯定還是清醒的，甚至剛剛仿佛在找尋著什麽……想著想著，易子楓更覺得這女子眼熟但卻想不起來是誰。罷了罷了，易子楓看著遠去的水藍色身影，皺了皺眉，不再理會。反正這女子再好也是要製作傀儡的，是生是死還不知道。於是易子楓轉頭，繼續看這個小屋中的女子。
紅茵可是被嚇壞了，她記得這個人是誰，她記憶力超群，單單這一眼，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怎麽聽說的傀儡術……
那日，她正從母後的側屋看書，卻聽見母後與一男子進門，她認為是皇阿瑪，想跑出來迎接時，卻被母後瞪了一眼。
“姑娘生得當真是俊俏，是小公主吧？”男子有些諂媚地獻殷勤。
“是七王爺家的郡主，今日借住於本宮府上。”皇後輕聲道，坐在主座上，品了一口茶。
紅茵便順勢進了側屋，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公開，因為皇家的公主，在那個年代幾乎都要送去和親，皇阿瑪憐惜她和嫡長姐，便將所有的消息封鎖住，對外宣稱皇室無公主之言雲雲。
紅茵有些好奇來者是何人，便合上書本，細細地聽。
正堂與側屋隔音效果極佳，紅茵靜下心來也沒能聽到多少內容。
“易子楓，這方法可行？”
“回娘娘，這法子可算是萬無一失，隻要你想，就沒有你做不到的。”
……
“皇後娘娘若是信得過我，成功的可能很低，但並不是絕無可能。”
……
“很低？”突然沒了聲音，紅茵認為有人要過來又重新趴在了書案邊，過了一會兒，沒人過來，卻有了說話聲，想必剛才母後在思考吧。
“皇後娘娘，有一個傀儡在後宮裏絕對是如虎添翼……”
“本宮知道如虎添翼，可這風險太大了，易子楓，你擔得起嗎？隨手一個答應，常在，那個不是大家的小姐？若是哪個出了差錯，你讓本宮如何向皇上交代？”
“奴才會把握好度，努力降低風險的，這傀儡之術全天下隻有幾人掌握，而奴才雖不才，卻是會一些皮毛的，皇後娘娘確定不冒險試一試嗎？”
“易子楓，你好大膽啊，你是在威脅本宮。”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隻是這機會難得，皇後娘娘既然差人尋了奴才來，那麽想必便是有讓後宮‘安寧’的心思，奴才覺得，這傀儡術可以控人啊……”
“本宮用不用，是本宮的意願，不需要你來插手！”
“奴才並沒有這樣的意思，皇後娘娘失去這樣的機會不會覺得可惜嗎？”
紅茵卻大吃一驚，她剛才好像聽到了‘傀儡’和傀儡術，這些是什麽東西？
“夠了夠了，本宮乏了，你先退下吧。”
紅茵有些納罕，不過還是乖乖地坐回到書案前，翻開書，但眼前不再是書上繁瑣的詩文，而是兩個字‘傀儡’。
她隔著紗簾看見那人退了出去，就算這重重簾幕她也看清了那人臉上不情願的表情。母後的腳步聲漸漸接近，看到女兒在看書，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輕輕撫摸著紅茵的柔順的發絲……
紅茵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剛才的那個人叫‘易子楓’？她記得母後曾經這樣叫過他。而且她過目不忘，隻是剛才出門的那一眼，紅茵便確信，那的確是那天來的那人，被母後拒絕後不甘心的那人，他的眉眼隻不過更加老成了些，而當時不甘心的表情變成了傲慢無禮。
母後，你想過你的紅茵就要變成傀儡了嗎？紅茵閉上眼，有些不甘心，她有些茫然，看著周圍，想要找尋一些兒時的記憶。
這裏是什麽地方？紅茵從未記得自己到過這裏，她想找到自己的庭院，於是她向高處望去，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那個飄揚在最高頂的小旗幟，那是她小時候第一次頑皮掛在上麵的，上麵寫了一個茵字，底下就是她的——碎影閣。時間過了這麽久，還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那張小紙條，紅茵第一次為自己的小聰明笑了出來。
而這官兵，也是很奇怪這女子的來頭了……這種情況冷靜自若隻能說明這女子已經認命了，不願掙紮，可怎麽會笑得出聲來，他不覺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不會是個神經不正常的主兒吧。
紅茵要是知道這官兵想得什麽，怕是要把他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麵都是什麽。
就這樣平淡的走著，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紅茵原來從未見過，想必是新建的吧，才繼位幾年，就這麽大興土木，果然過的是紙迷金醉的生活啊，勝利讓葉家衝昏了腦子吧。
紅茵被官兵一推，踉踉蹌蹌地攤坐在屋的正堂內，官兵猛地將門關上了，紅茵摔得有些懵，站起來卻聞到了惡心的血腥味。並且聽到了裏屋女子的慘叫聲，抬眼看去，她嚇得猛地跌坐在地上，不能言語，縱使她看過多麽殘破不堪的畫麵，她也未覺得能勝過她現在看到的這一場。
殘肢破臂，血水泡著的心肺，和到處被屠戮的痕跡，如修羅一般，女子的屍體被歪七扭八地躺在屋子裏，幾乎都是七竅流血，並且身子都被人肢解開來，隻是藕斷絲連著。還有幾個活著的女子，和紅茵一樣，坐在四周，遠離那堆屍體，卻已是神誌不清，嚇得哆哆嗦嗦。
紅茵看向中間那堆血肉模糊的屍體，看衣服，她竟看到了上官淩雪，眼睛已被挖了出來，手腕扭斷了，大腿上被劃了幾個口子，血汩汩地冒了出來……
紅茵覺得有些惡心，早上還傲慢無禮，鮮活的人，現在竟然被屠殺在如此地方。紅茵抬袖想捂住鼻子，卻不想在抬手時，竟聞到了血的味道。
她竟然坐在了滿是血液和腐肉的地上！她猛地站起來，隻想離開這裏。原來這樣恢弘壯闊的下麵掩藏著這樣的慘絕人寰。她努力去尋找出口，連窗戶都是緊閉的，被封死了，她咚咚咚地敲著門，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可過了不久，她便平靜下來了——皇上允許的事情，誰能阻止？
她重新跌坐在這裏，不顧忌著血水，紅茵有些泄氣絕望了。但她不想死在這裏，她的路還很長，就算是要報恩，既然進來了就算是了，跑了也不是白家的人，自然不會找到白家去。整個大殿隻有中堂擺著一個紫檀木桌和一個鎏金紫檀椅，看樣子是有人監視著這場屠殺。
“吱——”門開了。易子楓進來了，門被輕輕地掩上，看樣子他不久便會出去。紅茵看見後，思考了一番，屏住呼吸。易子楓皺了皺眉毛，走到裏屋，看了一眼又出來，坐在中堂那個高居的鎏金紫檀椅。
偌大的宮殿中不斷傳來女子淒慘的叫聲，易子楓安坐在主殿的鎏金紫檀椅上，雙眸輕閉，神情並無一絲動容。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紅茵隻能看見他緊閉的雙眸。易子楓也未注意到紅茵，紅茵攥了攥拳頭，將裙擺上的血水擰幹，靜悄悄地靠近大門。
“主上，依然無一人存活……”小廝的這句話說的十分沒有底氣，聲音更是愈發的小了。在空蕩蕩的宮殿和女子的慘叫聲的襯托下，聲音顯得微弱不堪。
“廢物！”易子楓舉起桌旁的茶盞一下子摔在了那小廝的頭上，大喝一聲，“滾！”。
那小廝連滾帶爬的出了大殿。門又吱呀的開了，紅茵一個閃身，躲出了宮殿。
“哐當——”門關上了，紅茵鬆了一口氣。和她想像中的一樣。
她從未見過這裏，這一定不是她原來去過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樓院，竟如此遠，這一定是浣衣院或者冷宮，而丫鬟小廝不多，這一定就是冷宮，並且少有人來卻建立了一個這麽富麗堂皇的宮殿，想必一定是冷宮附近了。少有人煙，說不定還可以救自己一命，於是她暗中觀察了四周，周圍並沒有守門的奴才或者小廝，出了門隻要不怕痛，向右跳下就是一個樹林，台階很多，但紅茵想了想還是活著比較好。
她順勢跳下，摔進小樹林裏。摔得她骨頭疼，緊接著，紅茵抬頭看了看那個被罵出來的小廝，他飛快的跑開了，並沒有看到紅茵。
紅茵在樹林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開始頭疼，穿著這身出去，逃出來了還是會抓回去的，這身衣服沾滿了血跡，鞋子早已濕透了，手上也全部都是血腥味，烈日炎炎，夏天的炎熱讓味道散發的很快。紅茵想，她隻能到晚上才能離開了，她望著正午的太陽，有些無奈但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遝，遝，遝。”
又有官兵押著女子進來了，紅茵為了不引起注意，努力的蹲下，躲到樹林邊上。而這聲音卻在進門時猶豫了一下，腳步突然停了，這讓紅茵屏住了呼吸，空氣都凝滯了。
他仿佛看到了門前的血跡，歎了口氣，緊接著把女子押進宮殿中，起身離開。
一整個下午，紅茵都是這麽度過的。樹林雖小，隻有十來個人所占的地方，但是皇家的小林子不可能什麽都沒有，於是紅茵在小樹林中蹲著摸索，找到了一些野菜和蘑菇，也不管有沒有毒，便狼吞虎咽的吃了，她實在是太餓了，昨日和今天上午又受了不小的驚嚇，她將小林子中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找了個遍，終究還是隻有那些。
現在，隻能看天命了。
現在，隻能等到晚上了。
紅茵這樣想，她細細地數著，平均一個時辰會有十個女子被押進來，她不知道自己的失蹤有沒有驚動易子楓，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應該快想辦法離開。
門開了，易子楓不屑的走了出來，看見了門外的血跡，又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
離開時一步三回頭，好像在思索什麽，看向這片小樹林。終於，他叫來了一個小廝，吩咐了幾句，便離開了。淡出了紅茵的視線，但紅茵卻很警覺，難道他發現了？還是快走為妙。
一更了。有人推著車，從車中散發出的惡臭味讓人惡心到想吐，這大概是運屍體的車。紅茵想到屋中的的血如曼陀羅般綻放卻無一絲美感，那簡直如修羅場一般。
天漸漸黑了下來，紅茵想，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