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假摔

  天蒙蒙亮了。


  醫院的住院部裏，明羽在老奶奶的病床旁打了一宿瞌睡。


  她揉揉眼睛，看著仍然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老奶奶。


  這位老奶奶穿的衣服是那種看起來很貴重的料子，很傳統的樣式，脖頸上綴著一顆大大的暗紅色扣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折射出低調而華美的光。這衣服也沒個口袋什麽的，找不到任何關於她家人的聯係方式一類的信息。


  明羽正在琢磨這老奶奶是不是住在她家附近，要不要找小來去查一查，突然發覺老奶奶慢慢睜開了眼睛。


  “您醒啦？”明羽很高興。


  老奶奶卻很沉著，又閉上了眼睛，彷佛是思忖了一會兒，這才又睜開來，望著床邊的明羽，語氣輕柔，“孩子，我這是在哪兒呀？”


  “呃，您是在醫院。”明羽決定慢慢地說，“奶奶，昨晚我在我們家樓下碰見的您。您突然暈倒了，我就把您送到這兒來了。醫生說您隻要好好靜養就沒事了。您，也是住在紫藤小區嗎？”


  老奶奶搖了搖頭，“我不住那兒。”


  “呃，那您住哪兒呀？我叫您的家人來接您回家。”明羽問得很耐心。


  老奶奶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說：“我住在哪兒？這我可……記不起來了。”


  “啊？”明羽傻眼了，“您……您是在逗我呢吧？”


  老奶奶瞅她一眼，目光中竟然帶著點不怒而威的氣勢，明羽的聲音立刻小了下來，“呃，您再仔細想想啊，不然……不然那可怎麽辦呢。”


  “怎麽辦？”老奶奶慢慢地起身，倚著床頭坐好，“大不了我跟著你回家唄。”


  “回、回我家？”明羽有點結巴了，“為什麽要回我家？”


  “你把我送到這兒來的，我又記不起來我家在哪兒。不跟你回家，難道要我住在這醫院裏？”老奶奶慢條斯理地說完，伸手撫了撫白色的床單，皺了皺鼻子，“哼，最聞不慣醫院的這股消毒水味兒了，咱們什麽時候走？”


  “哎？奶奶，您……您自己有家，不能去我那兒呀。”


  “可我記不起我家在哪兒了。我沒地方可去。”


  “沒地方可去，也，也不能去我家呀。”


  “不能？”老奶奶的眼睛眯了起來，找到床頭的繳費單看了看，“哦……夏明羽，是吧？我問你，我摔倒之後，醫生給我檢查身體了沒？”


  “檢查了，說您沒有大礙。”


  “那就是了。我記得我身體很棒的，沒有什麽病。那我問你，我為什麽會在深夜裏，摔倒在你家樓下？”


  明羽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這……這我怎麽會知道！”


  “哼，你怎麽會不知道。在場的除了我，不就是你一個了嗎？就是叫警察來，也得好好問問你是怎麽回事呢。”


  “啊？”明羽聽她這麽說，又急又氣，馬上就要哭出來，“您，您怎麽能這樣說啊……我是好心才送您來醫院的，您……”整天看到新聞裏那些假摔的老頭老太，她還覺得那些人終歸是少數，沒想到這次竟然也碰見這麽個胡攪蠻纏的老太太。怪不得昨晚那個醫生語氣怪怪的，是覺得自己多管閑事，沒好下場嗎？


  “別哭，別哭。”老奶奶看她臉都漲紅了，倒勸慰起她來，“有話好說嘛，急什麽。”


  “您……您誣賴好人！”明羽到底給氣得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唉，我這不也是著急嘛。你看我壓根兒記不起來家住哪兒，也記不起我姓什麽叫什麽，你說我這樣能怎麽辦呢？”


  明羽是個實心眼兒的好孩子，聽她這麽自怨自艾地一說，倒忍不住設身處地地為她打算起來，“……要不，咱們報警吧？讓警察幫忙，他們一定有辦法的。”


  “不行！”老奶奶斬釘截鐵地說，“要是報警的話，說不定就會牽連到你！”


  “牽連到我……什麽？”明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想啊，深更半夜，我一個老太太在你麵前摔倒，我裝著幾十萬現金和支票的錢包不翼而飛，雖然我相信不是你拿的吧，但警察可指不定怎麽想呢。他們會把你關到警局裏，查問個幾天……就算最終證明你是清白的，可大姑娘家家的進警局……終歸是聽起來不好聽吧。”


  “您、您哪有什麽裝著幾萬現金的錢包啊！”明羽越聽越傻眼，“我遇見您的時候，您就是兩手空空好不好！”


  老奶奶自信地伸出手來，給明羽看她手上戴的翡翠戒指，確實是寶光流動，看起來很昂貴的樣子；又伸出另一隻手，給她看另一個瑪瑙鐲子，明羽也認不出來那到底是什麽寶物，隻覺得滿心煩亂。


  “看見沒？我每次出門都得帶個好幾十萬出門。不然碰見喜歡的首飾怎麽能買下來呢？”


  “您這些都記得住，就記不起來您家在哪兒呀？”明羽頭痛極了。


  “我就是記不清了嘛。”老奶奶瞅她一眼，目光裏流露出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