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趙半瞎身處客房中的書案旁,他對麵的章慶豐父子二人正在奮筆疾書,不多時就寫了厚厚一遝,將有關李晨語的事兒都寫了下來,包括曾經趙半瞎給他講述的那些。章慶豐停住筆,抬頭看向對麵執筆發呆的人,搖搖頭微微歎息一聲,沾了些許墨汁接著寫。
章溫放下手中毛筆,將墨跡吹幹放置一旁,換了個舒適的坐姿,看著對麵的人神色中閃過一絲嘲諷,一副疑惑的口氣道:“世叔為何不寫”?接著有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哦!我明白了,難不成是想那妖孽的罪狀太多,世叔不知從哪兒下筆不成”?
聞言,趙半瞎放下手中筆,癱坐在椅子上閉目不言。
“砰”的一聲,是章慶豐在拍桌子,他沉下臉語氣嚴厲道:“溫兒,休得無禮”。他跟趙半瞎的關係不會因此而改變。
章溫被那聲響嚇了一跳,扭過頭不屑的翻了個白眼,站起身行禮:“章溫給世叔賠禮了”。他雖然不把趙半瞎放在眼裏,但卻不敢反駁他爹的意思。
趙半瞎沒心情理會他的嘲諷,有氣無力得揮揮手,睜開眼望著一角發呆。他沒有因揭開李晨語的身世之謎而有絲毫高興,反而心裏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心中有困惑始終壓在心頭,同時也在為李晨語的處境而煩憂。他們畢竟一起相處過幾個月,趙半瞎不知道他該當如何,他有些擔驚受怕,有又些猶豫不決。
章慶豐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他難看的臉色,語重心長道:“李晨語是個妖孽,師弟為何猶豫不決?她做的惡事恐怕你不知道得還多著呢,她是不祥之兆啊,你身為道士更該首當其衝才是啊”!得知真想的章慶豐心裏有些亂,事情的驚悚情況大大超過他的預想。趙半瞎的態度他看在眼裏,心中一時感慨萬分。
李晨語是個妖孽,妖孽不能容於世間必須得除,這是人間大義自己怎麽能猶豫呢?不該猶豫!對!李晨語是個妖孽,必須的除。趙半瞎仿佛想通了,眼中閃過堅定的光,再三在心中將李晨語是個禍害的話說了又說。
端正坐姿拿起筆墨,他不在有所猶豫,一直寫到天黑才住手。
章慶豐一直守在一邊,拿起書案上寫滿字跡的紙張,他看的仔細,眉頭緊鎖,心有餘悸的感歎:“妖孽,果然是妖孽啊。”
他越往下看臉色越難看,砰的一聲,將手中的紙拍在桌案上,寒聲道:“她真是罪該萬死,竟然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兒。”
趙半瞎把一路上李晨語的所作所為都寫了下來,包括李晨語以牙還牙的行為也成了亂殺無辜。
聞言,趙半瞎腦海中閃過李晨語血腥暴力的種種,不明白當初為何能夠對她容忍至此,難不成自己也認為那些人該死不成?
不,不對!就算那些人不是好人也有法則管束,不該是她李晨語插手。她是妖孽,壞的是世間法則,她做的不對,她該被誅殺。趙半瞎的心態不同了,李晨語在他心中的形象變成了麵目可憎。
這也怪不得趙半瞎,任誰能接受李晨語的身份?鬼神隻說又有誰人不畏懼?恐怕這世間無一人能接受她。
當天,季府數百人便一律改了口,統稱文錢不是季家人,文錢一家被連夜牽出了府,將他們安排在內城邊緣地帶,一座不大的院子裏就是他們的新家了,這些人被奪回了季行,改會祖姓楚,現在該稱呼為楚文錢了。
柳媽媽坐在荒蕪的院中,捂著嘴痛哭,她不敢哭出聲,怕左右鄰居聽到,到時傳出他們對季家的安排不滿。
晴雲蹲在她身旁大半個身子靠在她腿上,無聲的掉眼淚,靈動的大眼此時腫成了核桃,她似是病了,小臉泛黃,神情怯懦。
他們一家人口不多,卻也不少,文錢夫妻,兩個兒子兒媳婦幾個孫子輩的孩童,還有出嫁的大女兒和女婿在加上晴陽,十幾人或坐或站皆是愁眉苦臉,幾個女人更是哭紅了眼,孩子戰戰兢兢的不敢吭聲。
他們以前有多風光現在心中就有多荒涼,不是日子真的活不下去,而是他們似是從天堂落在了地獄,差距太大一時難以接受。
俗話說宰相門前三品官,他們個個皆是主家跟前得臉的人,日子不比那些有家財的良民差,隻能是更好,雖身為奴仆卻心中硬氣,隻因背靠大樹好乘涼,在季府中的地位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現在是連講都不敢講過去那引以為傲的事兒,眾人心中皆是萬念俱灰,沒了主張。
天色漸黑,翠兒的夫君成桐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朝門邊努了努嘴,又朝文錢那邊使眼色,示意翠兒開口道別。
他今日本不想來,卻又畏懼人言,心裏不痛快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季忠在後麵撐腰。
翠兒心中一酸,剛剛停住的眼淚又濕了眼眶,她怎麽會不清楚她的夫君心裏是怎麽想的,又怎麽看不明白他對自己家人的不滿,但那又能怎麽辦?他們一家敗的太快了,又快又狠,恐怕沒有出頭之日了。
自己隻有更加堅強,早日在婆家站穩腳跟生下兒女才是,更何況還有大伯父,自己不怕。
她吸了吸鼻子,使勁眨眨眼將眼淚逼了回去,對成桐點了點,緩步走向文錢,聲音因哭泣而有些暗啞,道:“爹,您的振作起來才是,我們還有大伯父呢,您怕什麽?以後咱們家中就是良民了,往後家中男童也可以去參加科考,到時求伯父在府中美言幾句,我們家定有在起來的時候”。
翠兒這塊大餅畫的不錯,文錢聞言看向家中的孫兒,眼神漸漸清明,神情恨恨的道:“翠兒說的不錯,我們更應該發奮圖強,讓那些今日嘲笑我們的人另眼相看,府中回不去了,但還有你們的大伯父,他不會不管我們,隻有我們不自棄,總有一天能正大光明的站在眾人眼前”。
文錢對眾人的鼓舞仿佛沒什麽效果,剛剛還在小聲哭泣的人現在捂著嘴恨不得嚎啕大哭,他們心中的委屈不甘豈是兩句話就能撫平的。
日子還的過,幾人哭過之後心中稍微痛快了些,柳媽媽頂著腫眼泡指揮大家歸致家當。
這一夜,失眠的人眾多,噩夢纏身不得安穩。
晴雲今日來夜夜被噩夢困擾,自從知道妹妹被借屍還魂後她就一直被噩夢纏身,夜夜夢到晴陽找她玩耍,她嚇的渾身發抖卻又醒不過來,在夢中就嚎啕大哭起來。
柳媽媽與她睡在一起,滿目心疼的將她樓在懷裏,動作熟練的捂著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叫魂,其中摻雜這惡毒的語言詛咒李晨語。
柳媽媽臉上新添了不少皺紋,陰沉眼睛裏滿是怨恨,鋒利且冷光頻頻,像是鋼鐵一樣刺人;她是恨極了李晨語,夜夜詛咒她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