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兩個男人的較量
百裏燼辰站在黑影裏,臉色陰晦難辨,床頭那抹墜著象牙鏈的帷幔在夜色裏安靜地垂落,搭在邊緣兩角,有種溫順妥貼的氣息,像極了某個人委屈的樣子。
他一下子就不想睡覺了,剔眉,冷聲吐出一語:“慕年,把人都叫過來,布戰!”
慕年作為西域聖教裏最出色的情報專員,一直都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聽到他的命令,自然是全麵配合,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見。
不過片刻,黑暗的大殿就被數十道龍燭照亮。
所有待戰人員集中在此。
百裏燼辰已經換好衣服,坐在又寬又長的平頭案後麵,臉色莫名,帶著紅焰的幽眸緩緩掃過大廳,眉心輕輕一捺。
視線定格在白袂塵身上,微露不悅:“本殿下又沒叫你來,紅燁呢?好不容易用他一回,他倒是又給本殿下甩鴿子!”
麵對他的質問,白袂塵非常淡定。
來之前他就知道,殿下肯定會有此一問,所以,他也不找理由,坦白從寬:“青虹受傷了,聖尊說,什麽事都沒他的美人重要,所以才譴了弟子來。”
分秒鍾沒猶豫,果斷地把某人給出賣了!
百裏燼辰諷刺一笑:“一個替身而已,也值得他如此費心。真是讓本殿下心寒!”
說罷,大手一揮,沐瑟便把城防圖鋪展在眾人麵前。
西漠雪、白袂塵、慕年、沐瑟四大聖將都湊過來,討論接下來幾天的攻守之策。
而在戰場的另一邊。
沔城北營。
北歐炎弘坐在上位,東方楠木、曲潭、刑北站在他的左側,琉影以及暗驥軍首領步封玨(jue)站在他的右側,積極商討應戰方針。
“曲將軍駐守西邊多年,對這個西域三皇子應該很熟悉,他一向不愛按牌理出牌,作戰毫無章法,但卻能一擊必勝。所以,這次的戰略,隨意就好。”
北歐炎弘開口,聲意不輕不重,卻給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篤定!
曲潭是老將,又一向敬重他,所以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安排。
但是刑北和東方楠木都是少年將軍,雖然行兵打仗也有不少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決策者在下達戰略時,用“隨意就好”這四個不負責任的字。
東方楠木擰眉。
話還未出口,刑北已經冷聲地先問了,“王爺說的隨意,是要如何隨意?大軍壓境時,怎能如此草率地做下這種安排?”
“不然呢?”北歐炎弘淡淡挑眉。
刑北怔然,“自然是多方調度,緊急籌備,至少要派小部分前鋒去探探虛實。”
“嗯,那這些你就負責去安排。”北歐炎弘也沒多說,同意了他的提議。
刑北抬眉瞅他一眼,然後默默地退站在一邊。傳聞邪王是一代戰神,他就是這樣打仗的?
不止他懷疑,連東方楠木都有點懷疑,王爺到底會不會打仗。
北歐炎弘可不會揣測別人怎麽想他,眸光掃向一邊的步封玨,“本王讓你去弄的東西,都弄齊了?”
步封玨聲意沉沉:“全部都弄齊了。”
“那就好。”他笑了笑,轉而吩咐:“記得每日三餐,所有士兵的飯菜裏都要加進這味草藥。”
“是,王爺。”步封玨領命。
其它三人卻是不解。草藥?
在他們還沒開口問出之前,北歐炎弘已經揮手,讓他們先回去。
人都離開之後,琉影拿出一封信,擱於桌麵。
“這是幽堡來的信。”說完,就隱身不見。
北歐炎弘看著桌麵上封口的信箋,手指緩緩滑過邊緣,然後輕輕拿起。
裏麵寫的是曲尚歌的每天生活日常包括一些有趣的生活瑣事。一行一行看下去,那雙薄冷深邃的眼裏溢出溫柔又愛憐的笑意。
而此刻位於盛京定國公府內的某個小女人,是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被人穩穩妥妥,一絲不落地給記錄了下來。
冷幽堡也很無奈啊,他明明可以上戰場的,奈何卻要呆在女人的院子裏,幹這些根本不是一個男人該幹的事!
看來,王爺對他的懲罰還沒結束。想到這兒,不免心中鬱鬱。
北歐炎弘把信從頭到尾看了兩遍,最後小心收入袖中,這才步出自己的寢殿。此時已是雞鳴時分,天光漸漸亮了起來。
步封玨一看到他,就連忙上前匯報:“爺,草藥已全部放入今天的食糧中。”
“嗯,沒本王的命令,你就不要斷,這種草藥隻是簡單的一種防護,如果遇到他手下的大將,也是毫無用處的。”北歐炎弘說完,往北營外走去。
步封玨沒有跟上去,他還有別的任務要去做。
琉影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看著他行走的方向,越來越擔心,不得已開口:“王爺,再往前走就是浣州地界了。”
“哦,本王就是要去浣州。”
他臉上一派風清雲淡,壓根沒覺得這事有什麽奇怪的,可琉影哪能讓他去,如今浣州與沔城都處在戒備狀態,現在去,不是送死?!
“王爺!”他上前攔住,極力勸阻:“不可!”
北歐炎弘沒說話,視線越過他寬闊的肩膀,看向後麵。寬大的場地上,隻有一側栽滿了黃楊樹,密密的枝葉間,一道大紅衣衫伴著一抹高大的身影,緩緩走來。
“你果然不是安少琛!”北歐炎弘盯著他的麵具,玩味地開口。
紅燁“哦”了一聲,指腹微挑,銀麵便輕輕地從臉上剝落了下來,一張似曾相似的容顏,狹長的桃花眼微微挑開,像極了妖精,薄唇逸滿懶笑,神情似真似幻。
他上前走了兩步,嘖嘖稱讚:“北歐邪王不愧是北歐邪王,連三殿下都不知道我的的身份呢,你是怎麽知道的?”
北歐炎弘冷淡瞥他一眼,“本王沒回答你的必要。說說看,大戰在前,作為百裏燼辰忠實部下的你,約本王來此,有何目的?”
紅燁笑了笑,“曲尚歌。”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北歐炎經弘眸光深了幾許,“本王在莫訖就跟你說過,你沒資格!”
“我又沒說要她,你緊張個什麽勁,以後還有你緊張的呢!我的意思是,你想贏了此戰,沒有曲尚歌是不行的。”
北歐炎弘語氣冷沉,“為何?”
“不為何,就是如此而已。”紅燁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前不忘記提醒一句:“你是護不住她的。”
護不住?
北歐炎弘聞言冷笑,拂袖離開。
晚上,才剛剛說了“隨意就好”這四個字的某人就安排了一次夜襲,而且出動的竟然是他的三百暗驥軍。
夜色下,他一身錦緞紫衣,外披貂絨大麾,滿身沉冷雍貴立在城頭之上,他的旁邊是北歐大旗。而他略略眺望的目光,正對上此刻一樣穿著貂絨大麾,但是身穿黑衣蟒袍的男子——百裏燼辰。
雖然隔了好幾百裏,隔了好幾道屏嶂,但這兩人的目光似乎是穿越了銅牆鐵壁,隔空廝殺著。
一秒、二秒、三秒——
五秒鍾,北歐炎弘淡淡收回視線,百裏燼辰聲音中透著一股狠戾,“漠雪,看到了沒有,那個人,”他指指北歐炎弘所站的位置,繼而道:“六年前你想得而沒有得到的,這一次,本殿下再給你個機會,對他,你不必用武,用毒即可!”
“毒?”
西漠雪猛然一怔,她的武功雖然不錯,可還沒強大到隔這麽老遠看人的地步,所以並不知道北歐炎弘站在對麵。
雖然她是很想得到他,可是……毒?!
她的毒,天下間隻有一人可解,殿下的用意是……一石二鳥?既讓北歐炎弘中毒,也可嚐試是否能引她出來?
“怎麽?不舍得?”百裏燼辰見她麵有異色,不禁嘲弄地笑了,“女人就是女人,再忠心的女人也會為了心愛之人而背叛原主,你說是嗎?”
“不是,屬下從未想過背叛主子!”西漠雪激動地澄清,並表明自己的心誌。
百裏燼辰不甚為意,在他眼裏,所有人都可被允許背叛他,但唯獨她不能!可笑的是,這麽多年過去,聖教雖然被毀,但教眾弟子卻都還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唯獨是她傷了他,叛了他!
青歌。
他薄冷的唇角咧出一抹森冷的弧度,嘴中念著她的名字,越念越重,咬牙切齒的恨和不甘的……愛!
周身空氣陡然凝固,西漠雪不用想就知道,主子又在想那個人。隻有在想那個人的時候,他才會如此的陰戾和暴躁!
這個時候,她就算有千百個膽子也不敢打擾他,可是……
“殿下,北歐炎弘走了。”她出聲提醒。
百裏燼辰垂眸看了眼城門,城門外有重兵把守,來回還有巡邏的士兵一小隊又一小隊地重複環視,沒有任何異常,守防也很堅固。
即便如此,他還是嗅到了風塵中隱隱傳來的氣味,很淡很遠,但很清晰,貌似有人故意留給他聞的。
他先是皺了皺眉,隨後又眉頭一展,“他在試毒。不愧是北歐邪王,故意站在那裏,引開本殿下的注意力,可惜的是,這一次,他要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