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老爺子

  老爺子指的是這一個黑社會性質團夥的“保護傘”、現任縣政法委書記劉金玉的父親、原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劉路。


  劉路退休多年。


  電話打過去，老爺子隻聽不說話。付品亮與朱彥華你一言我一語匯報了近半個小時，老爺子隻時在最後講了四個字：“我見見他。”


  見麵地點選在省旅遊區內的一個賓館的豪華房間裏，時間是夜裏十一點。


  李正高仍帶著手銬，老爺子劉路則穿一身唐裝。


  他年近七十，頭發染得漆黑並向後倒梳，露出寬大的前額，一副黑色寬邊大花鏡架在鼻梁上顯得文質彬彬。他和善的臉上掛滿笑容，親切的神情透出慈祥與溫和。


  他衝李正高伸出手，發現李正高戴著手銬立刻讓人去取開銬的鑰匙。


  付品亮提醒老爺子，李正高武功超群會傷及他，老爺子嗬嗬笑起來，他說像李正高這樣的英雄，就是死在他手裏也是死有所值，死得其所。他親自接過鑰匙給李正高開銬，摘下後撫摸著李正高的手腕象慈愛的父親對待兒子一樣流露出同情。


  他緊握李正高的手不放，動情地說：“好樣的，孩子，你吃苦了。我代表組織上慰問你。你我雖然以前未曾見過麵，但你以往的事跡還是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你的精神與幹勁兒使我想到了許多往事。今天聽說你在這裏，特意來看你，想與你像親兄弟一樣談一談。你們都出去，出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老爺子把屋內的無關人趕了出去。


  李正高腦子裏突然閃出這樣一個念頭：趁手腳靈便先發製人，封喉押住老爺子作為人質然後逃出去。可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一是這樣一個老人在沒有確鑿犯罪證據之前不可以采取強製手段，二是這夥歹徒很有可能在麵臨絕境時，會狗急跳牆孤獨一擲來個魚死網破，鬧出更大的禍端；或者紛紛逃往外地，逍遙法外。他暗暗叮囑自己：耐心，冷靜，個人安危放在一邊，一定要等待時機。


  李正高壓抑住內心的衝動，規規矩矩在老爺子麵前坐定，接過來他遞的一杯水。


  老爺子雙手捺著兩膝，瘦長的身子前傾，和善地說：“年輕人，你能進來臥底這麽多天，一定有非凡的能力與毅力。想必你一定掌握了他們不少的材料，而我卷進來則純屬偶然。為什麽？沒有頂住金錢的誘惑呀。我前幾年在位子上的時候，他們去我那裏送錢，我一概不接。還批評他們。可他們詭計多端，不直接送給我，有時丟給我的老婆，有時把錢卷起來夾在禮品盒子裏。這樣收了幾次，也就沒辦法回避了。我們這些貪官的原則是：收人錢財，就要替人辦事。事辦不成，錢如數奉還。所以我收了他們的錢，免不了要替他們辦事，免不了要當他們的‘保護傘’。而付品亮又不是一般人，他對賄賂大大小小的幹部有較高的技巧與研究，現在我是被他套牢了……唉，一輩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為人民出生入死，沒想到臨退休那幾年，會栽到這麽一個新型的高智商的壞人手裏。當然，他原來也是上級培養出來的幹部，是一個在組織的成員。好了，不說這個了。咱爺倆今天隻講現實。我問你，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李正高不動聲色：“我沒有別的選擇，如果能出去，當然要向有關領導如實匯報。”


  “匯報了又怎麽樣？”


  “匯報了好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


  “打盡了又怎麽樣？從此天下就太平無事啦？老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啦？嘴裏喊的小康建設就會邁上新台階啦？”老爺子連續發問。


  麵對這樣的一連串問題，李正高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打掉一個犯罪團夥，還會出現另一個犯罪團夥，一些地方的經濟形勢已經具備了產生這種犯罪團夥的肥沃土壤。人人拜金，信仰危機。小官想當大官，大官想升高官。而想升高位想專權必須用金錢開道，金錢從哪裏來？權錢交易，從不正當的人手裏靠不正當的手段索取。心存邪念的人活在像汪洋大海一樣的小生產者中間，他們為了能盡早地過上上等階層人的生活而不擇手段，他們為了弄到不義之財又不惜用重金收買當權者讓他們提供保護，這樣的官官相護、警匪一家、相互利用的現狀維持著我們這個社會的平衡。靠你個人的英雄主義理想主義能把這些層出不窮的不法分子收拾幹淨嗎？你呀，也太天真了……”


  李正高實在沒有想到身為一個組織培養出來的老革命人，竟會有這樣一套認知體係。可他仍然不動聲色地問：“這樣說來，我們這個形勢是不是沒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