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華夏中學

  一周後的一天上午八點，華夏中學大門口。


  一輛“摩的”“篷篷篷”地馳過來，在學校大門口刹住車。開車的師傅對李玉說：“孩子，到了，這就是華夏中學。”


  “謝謝。”李玉付了五元車費提著行李包裹下了車。


  她是來學校報到的。


  父母知道她今天要來華夏中學報到，昨日忙了一整天。


  盡管家裏經濟緊張，父母還是鄰居借了五百塊錢，一百多元給李玉買了一件新衣服，兩百元給她買了一部老人用的手機，剩下的兩百元除了做路費，就是她的當月的生活費了。


  她穿上淡黃色新衣服，在長滿秋莊稼的田間小路口告別父母，在小路盡頭的公路口搭上公交車，公交車離開農村，兩個小時後來到這座城市。


  下了車，她問清去學校的路線，就打了一輛摩的來到了學校大門口。


  抬眼望去，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可沒有料到自己即將來這裏工作的學校會這麽氣排，這麽壯觀，這麽雄偉。


  明媚的陽光下，學校大門中央的碧清色橫牆上，“華夏中學”四個金色大字蒼勁有力。下麵是一位重要領導人的名字，他的題字顯示出了這個學校的重要地位和排頭。


  學校大門的造型尤如海鷗展翅欲飛的翅膀，氣勢恢弘又有一番浪漫。隔著金黃色的自動開合柵欄門朝門裏麵望去，一座紅色的辦公大樓座西向東，金碧輝煌。辦公大樓第四層樓上有幾十個白底紅字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紅字是：與時俱進，爭創輝煌；人才搖籃，教育聖地。


  右麵五層教學大樓呈桔黃色，座北朝南，每層樓麵都有醒目的大字標語：求實、開拓、高效、創新；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一切；開創一流教育，培養一流人才；家長給我們信任，我們給家長未來；專家治校，校風清正，質量保證！

  學校宿舍樓共六層，被漆成乳白色，座落在辦公大樓的左側，樓頂上有學生們晾曬的五顏六色的衣服。教學大樓右側是一池湖水，湖上有亭台小橋，湖邊垂柳成行，曲徑彎彎，花草遍地，景色秀美，宛如一個大花園。而南邊的運動場上有棗紅色的橡膠跑道，中間的足球場上草坪如茵，整個學校簡直就是一個大公園。


  能來到這樣美麗壯觀的學校工作，李玉認為是自己的幸運。於是，她興奮地來到大門傳達室向值班老師講明情況，表明身份，然後，按照值班老師所指的路線，懷著激動的心情朝學校的辦公大樓裏走去。


  學校人事科在二樓，她正上樓梯，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年輕男人邊打手機邊從樓梯上方飛快地跑下來，一下子將李玉提在手裏的包裹撞到樓梯上，然後包裹又像皮球一樣滾下來掉在一樓的樓梯口一片積水中間。


  不用說，一樓光線比較昏暗。


  李玉正要發火，隻見娃娃臉也像皮球一樣跑下去從積水中提起包裹，他滿臉賠笑地對李玉說：“同誌，實在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包賠你的損失，兩百塊錢可以吧？”


  李玉被娃娃臉男人的一片真誠所打動，也回到樓下，抓過包裹，見包衣服的床單濕了一片，就故作生氣地說：“誰讓你賠錢？抽時間給我找台洗衣機洗洗算了。”


  她一開口說話，娃娃臉男人驚喜地問：“你……是哪裏人？口音好耳熟。”


  “我是華月縣人。”


  “真的？我也是華月縣人，我家在華月縣大劉莊。怎麽，你看上去怎麽這樣眼熟？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娃娃臉一副費勁思考的樣子。


  李玉此時也同樣大吃一驚，麵前這個大男孩不是劉中嗎？一年多沒見麵，又胖了不少，臉上全是肉，眼睛被肉擠成了一條細縫。


  她腦子裏飛快閃出“緣分”兩個字，心裏更是暗自好笑。她搖幾下頭說：“你呀，真是貴人多忘事，記得不？去年夏天，下大雨……”


  經李玉提醒，劉中馬上認出了她，並且激動地跳了一個高，熱情地伸出手要與李玉握手，李玉躲開了。


  “真是你？李玉？李玉呀……我不是在做夢吧？可做夢有時也想不到我們倆還會再見麵呀，緣分哪。我姥姥家是大李莊的，你也是大李莊的，大李莊是個大村子，現在我三舅還住在大李莊，他是個殘疾人……”劉中囉哩囉嗦地說。


  “別往下說了，這些我都知道了。”李玉笑笑說。


  她看著劉中，從他回憶往事的速度和語言表達能力上判斷，劉中未必是一個十分聰明的男人。


  “這個地方距離老家有兩百多裏，出了華月縣咱們就是近老鄉啦。咱們倆打小就認識，去年還在一塊兒共同經曆了一個永生難忘的夜晚。你在我心目中印象深刻，我不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去年得過一次腦膜炎，後來雖然治好了，可腦瓜子卻落下後遺症，想事情不那麽快了，你可要原諒我……”劉中誠懇地說。


  聽了這話，李玉理解了這個大男孩，點點頭說：“我不太了解你，不該讓你給我洗床單，對不起。”


  “不必客氣。”劉中說到這裏直直地看她，李玉也細細打量對方。


  李玉發現劉中長得確實很年輕，下巴光光似乎至今沒有長出胡子，圓盤臉上是興奮激動的神情。他身高大約在1.68米左右，衣著隨便，上身穿一件黃褐色茄克裝，胸口敞開，露出一件青灰色的尖口毛線衣。下身是一條黑色直筒褲，腳上是一雙雖白卻很髒的旅遊鞋。他留了一個小分頭，眼不大眉毛挺粗，鼻子大而發紅，鼻子下麵是一張有著兩片厚唇的大嘴。


  她望著他咧嘴直笑的憨厚模樣，又一次覺得劉中與其說是個成年男人，倒不如說他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大男孩。


  “你怎麽在這裏？你當上教師啦？”嘴上這樣問，李玉卻從劉中的相貌衣著打扮上判斷：此人肯定不是教師，或許是工人，也可能是學校的後勤人員。


  “我不是教師，可我在這裏上班。你怎麽帶被子來？你來這個學校當老師？”劉中問。


  李玉把自己來學校的原因告訴他。


  得知李玉是來報到上班的，劉中驚喜萬分，他說：“太好了，走，我帶你去報到，我熟。”他抓過行李卷扛在肩上，讓李玉跟著他朝樓上走。


  來到學校人事科辦公室，兩個正坐在桌前寫字的女人一見劉中爭先恐後地走過來接他肩上的東西。


  劉中指下身後的李玉說：“來報到的，新來的李老師，你們要熱情接待。”


  一個中年女人說：“劉總，這事我知道，新來的，她叫李玉，不是老師，是上一星期在花洋賓館招聘時定下的，馬應春校長今天上班前給我打了招呼，讓把李老師安排在學校圖書館上班。”


  另一個穿紅毛線衣的女人笑著說：“劉總，你替這個女孩扛行李，可不能讓石潤霞石校長看見，她要是一生氣，我們這些當小兵的，都得跟著受氣。”


  劉中一拍胸脯：“我不怕，在這個學校，除了我媽我舅，我誰也不怕。”


  “你不怕你小姨關秀？”穿紅毛線衣的女人問。


  “不怕，我最討厭她。”劉中揮下手說。


  中年女人連忙說：“小聲點，隔牆有耳，小心能有人偷聽。”


  李玉站在一旁聽劉中與兩個女人的談話，這些談話她基本上聽不明白，但石潤霞石校長她聽清了，並且判斷此人跟劉中的關係一定非同一般。還有，劉中絕對不是一個學校的普通工人，兩個女人叫他“劉總”，他可能是一個領導吧。


  劉中見李玉站在一旁發愣，意識到冷落了她，忙說：“你們兩個淨說閑話，快給李老師辦手續吧。”


  “好的，李玉，過來填個表吧，一定要真實地填寫。”穿紅毛線衣的女人笑著招待李玉。


  李玉坐下來，接過一張表格，上麵的“華夏中學教職工基本情況登記表”幾個字讓她激動。


  在她填表時，劉中就坐在她的對麵，一字一句念她寫的字：“姓名，李玉；增(曾)用名，黑妞；出生年月，1999年5月5日。”念到此處，突然驚叫起來，“哇賽，你的生日跟馬克思的生日一樣嘍！我學了幾年曆史，就馬克思的生日記得牢。馬克思生於1818年5月5日，曆史老師讓我們這樣記：馬克思一巴掌一巴掌打得資本家嗚嗚直哭。就這樣，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忘記。”


  兩個女人笑起來，李玉忍不住又看了劉中一眼，覺得這個大男孩非常有趣。


  填好表，李玉遞給中年女人。


  紅衣女人看了看表，遞給她一張清單，清單上方有一行粗體字：華夏中學教職工所配物品發放表。


  紅衣女人讓她按清單上所列的物品去後勤處相關部門一一領取。


  “走，我帶你去，我熟悉這裏的情況。”劉中熱情地抓過清單，又將行李袋子扛上肩，領李玉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