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應 聘

  她叫李玉，小名黑妞，住在豫北平原的一個叫李莊的村子上。爸以前長年在外打工，媽身體不好，夏秋兩季大忙，家裏的農活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幹下來的。


  她身高1.60米，濃黑的茶壺蓋發型透出幾分男孩子的神韻。她皮膚黑，身材壯實，稍微突出的前額下麵，是一雙略微下陷的眼睛。眼睛不大，黑白分明,眼睛上方的眉毛細而直，下方的鼻子小而短，嘴唇稍厚，下巴圓平。不管怎麽看她這張臉也不屬於那種“漂亮”型的，但也不顯難看。這是一張極其平常普通的臉，看一眼絕對不會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可要多看一會兒，或許你會感到這張臉還算是耐看的那一種。


  眼下，李玉正麵臨人生命運的重大選擇。


  她要考大學，弟弟正準備考高中，父親打工出事故喪失了勞動能力，母親有病常年吃藥，整個家庭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危機。


  父親終日愁眉緊鎖，媽媽一提起今後的日子就長籲短歎。


  父母還常常低聲議論如果她考上大學、弟弟考上重點高中後兩個人要花的學費。父母算出的數字對整個家庭來說是天文數字，麵對這個數字老倆口隻有傷悲與無奈。


  李玉清楚這一切，並且很快有了決斷，於是，在離高考還有十天的一個上午，她突然把書、被子用一輛舊自行車馱回家，麵對一臉驚訝的父母宣布：她決定放棄考大學，出外打工掙錢。


  她一臉輕鬆地說：“爸，媽，咱家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我跟弟弟都上大學，那就讓弟弟上吧。咱家眼下就跟花木蘭家裏的情況差不多，爸上了年紀又有殘疾，弟弟年齡小還要上高中，我就學習花木蘭替父親挑起家庭的重擔吧。爸媽你們倆放心，我身體好，有力氣，能打工掙錢。我澆完麥黃水就出去找工作。”


  她說完這些開始幹家務，她把豬拱塌的圈牆垛好，爬到房頂上將漏雨的地方用瓦壓上，又去責任田給麥子噴了一遍農藥。


  一天兩夜，她在地裏給麥子澆水。澆過麥黃水，在父母兩雙淚眼的關注下走出家門。


  在城裏，她找工作很不順利，先在一個飯店當服務員，幹兩個月嫌工資低辭工進了一家工廠。在工廠幹到春節放假。


  過完春節，她對父母說，那個工廠效益不好又拖欠工資，她不準備去了。父母問她去哪裏，她說剛在電視上看了一則廣告，準備到一所學校去碰碰運氣。這個學校叫華夏中學。


  華夏中學是一所在全市都很有名氣的私立學校，由於春季開學後插班生猛增學校要擴班，就在電視上發廣告，急需招聘教師與學校工作人員。她看過廣告，在指定時間來到招聘現場應聘。


  招聘現場設有市花洋賓館四樓，樓下掛著一條紅幅大字標語：華夏中學熱烈歡迎各地人才精英蒞臨招聘現場。


  招聘處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她上到四樓，報名處不少人排起長隊，試講大廳講課老師聲音宏亮，麵試房間氣氛緊張。而身著統一製式服裝、掛著胸牌的華夏中學的招聘工作人員，則更讓應聘者羨慕不已。


  李玉來到報名處，排在隊伍後麵。


  由於應聘者太多，一個小時後才輪到她報名。她來到一個身著校裝、臉上有一些雀斑的佩戴胸牌的中年女人麵前，女人的胸牌上除了照片還有這樣幾行字：史記春，華夏中學教導處主任。


  李玉在椅子上坐下，恭恭敬敬說：“主任好。”


  史記春看她一眼，態度不冷不熱地朝她伸出一隻手：“拿來，畢業文憑。”


  她遞上高中畢業證書。


  史記春看一眼丟在一邊擰著眉頭說：“你這個人，你沒有看我們的招聘啟事嗎？我們隻招聘本科畢業生，並且是國家正規985、211大學的第一學曆。”


  她輕聲說：“我沒有上大學。”


  “沒有大學文憑，有教師資格證也行。”


  “我去年夏天高中畢業，沒有證……”


  史記春一聽這個火了，她大聲對排隊報名的應聘者說：“大家都看看這個女孩，既沒有大學文憑，又沒有教師資格證，也來報名應聘，這不是鬧笑話嗎？快走開，下一個。”


  李玉連忙說：“主任，我不是來應聘教師的，我是來應聘工作人員的，你們的廣告上說，招聘教師與工作人員。”


  史記春聽了這話一陣冷笑：“工作人員會輪得到你？學校領導班子成員的子女家屬還安排不下，怎麽會招你這個非親非故一點裙帶關係都沒有的女孩子？快走吧，純是耽誤我們的時間。”


  “快走快走，不準胡攪蠻纏。”聽到史記春的話，很快走過來一個高個子青年男人，他推開李玉。


  李玉看見青年男人的胸牌上有這樣幾個字：華夏中學政教處主任，石祖田。


  李玉轉過身朝四周看了一眼，發現等著報名的應聘者無不拿著紅紅綠綠的各樣證書並朝她投來鄙夷與不屑的目光。


  她臉上一陣發熱，在一片譏諷的議論聲中低頭跑出報名大廳。


  在走廊上，她心口堵得慌。離開吧，她不甘心。不離開，又沒有辦法。她手撫弄著短發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時，迎麵走過來兩個女人，一個戴胸牌的中年女人邊走邊與身邊一個年輕男人說著什麽。戴胸牌的中年女人有一張略瘦的被剪發襯托得十分耐看的圓盤臉，兩隻大眼睛明澈如水，說話的表情透出親切與善意。她的胸牌上有這麽幾個字：姓名，馬應春；職務，華夏中學副校長。


  年輕男人的胸牌上的一行字是：華夏中學教導處幹事：李琪。


  她略一思索，一下子有了主意。


  馬應春校長無意地看站在走廊上的李玉一眼，與李琪從李玉身邊走過去。李玉轉身跟了上去。


  當前麵兩個人進了一間會議室、當馬應春轉身要關房門時，她走上前響亮地叫了一聲：“馬校長……”


  馬應春校長一怔，問：“你是……”


  她用簡單的話語說明自己的情況，最後誠懇地說：“馬校長，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年輕，又有力氣，幹活比一般男孩子都有勁。我能吃苦，又是團員，也當過班幹部，什麽工作都能幹……你們選擇我，我會讓你們十分滿意的。”


  李琪打量著李玉說：“這女孩簡直太像超女李宇春了，有氣質。”


  馬應春思索一會兒說：“這樣吧，李琪，你給李玉拿一份考卷，讓她參加招聘考試，考後看結果再說吧。”


  李玉問：“什麽時候知道結果？”


  “下午五點。上午九點開始考試，十一點結束。下午五點公布結果。這次我們學校共招26名教師，6名工作人員，可報名者突破300名。所以我們準備提高工作效率，應聘者當天來，當天就可以拿出結果。如果不錄用，應聘者也可以馬上回去另謀職業，不用在家裏苦等消息了。”馬應春說。


  她看著馬應春說：“馬校長這樣安排可真好，效率高，也有人情味。”


  她的稱讚讓馬應春加深了對這個應聘者的印象。


  接下來，她隨李琪來到第十一考場。


  這是一個大會議室，單人單桌，坐滿了人。李琪在考場的最後麵給她找到一個空位。考試很快開始，李琪將卷子遞給她，離開了考場。


  她拿出筆緊張答卷。她感到十分興奮，去年她沒有參加高考，沒想到今年參加了這樣一場考試。


  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她就做完了考卷上的題。


  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五點，整整六個小時，她邊看書邊在大樓下的樹蔭處等待結果。


  下午五點十分，一張大紅紙由史記春與李琪貼在了房牆上的醒目處，應聘者蜂湧過去看紅紙上的錄用名單，被錄用的應聘者歡呼雀躍，沒有錄用的人歎氣傷神。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紅紙前，上麵果然是被錄用的26位教師的名單。不過，名單中沒有她的名字。


  她並不失望，但有些著急，為什麽沒有6名錄用的工作人員的名字呢？她連問幾個人，都說不知道原因。發現馬應春校長出現在樓梯口，她連忙跑過去。


  馬應春邊下樓邊看手上幾頁紙上的文字。


  她走近馬應春，不等馬校長看完，叫了一聲：“馬校長……”


  馬應春抬起頭看她。


  “馬校長，我參加了考試，我知道我不夠教師資格，可我想進學校工作，學校知識氛圍濃，我想邊打工邊自學。我保證把領導交下的任何工作幹好……我家太窮，母親常年有病，父親有殘疾幹不了重活，弟弟正在上高中，家裏非常需要我掙錢……”她講完這些，淚水流下來。


  馬應春對她說：“你叫李玉，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考試成績，還不錯，300名應聘者當中你的筆試成績排到了第三名。可由於你沒有教師資格證，我們還是不能錄用你為學校教師。這樣吧，你可以到華夏中學的圖書館上班，月薪2400元。這樣你一方麵可以掙錢供家用，一方麵也有了良好的學習環境。你年輕，隻要刻苦自學，選對奮鬥目標，不進大學一樣可以成為人才。就這樣好不好？”


  她聽了這話興奮得連聲說：“好，太好了。馬校長，謝謝你。”


  史記春走過來，看見她皺起眉頭：“你怎麽還沒走？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這樣的條件是一點希望也沒有的。”


  馬應春說：“史主任，這個女孩的情況有點特殊，文化知識考試成績相當不錯，我看就讓她到學校圖書館上班吧，咱們剛好要招一名圖書館工作人員。”


  史記春一臉的不高興：“馬校長，她去圖書館絕對不中，圖書館隻有一個名額，這個名額早被關秀的表弟占去了。”


  “是那個初中沒有畢業、隻知道上網的郭小軍？不行，可以安排他幹其它工作，去餐廳幹雜活也可以嗎。學校圖書館的工作，還是由有文化知識的人擔任更合適。這事就這樣定了。”馬應春校長講到這裏，轉身對李玉強調：“你回家準備一下，下周的星期一或者星期二，就去學校人事科報到吧。”


  “馬應春副校長，你呀，總是自作主張，哼！”史記春瞪馬應春一眼悻悻離去。


  馬應春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史記春的態度，她與李玉握手：“我很忙，以後一塊在學校工作，有什麽事盡管找我。我叫……”她指下胸牌，笑笑，快步朝樓上走。


  由於驚喜，李玉站著沒動，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今天會是這樣一個結局：由於自己的堅持，工作找到了，沒有花一分錢。而且工作也很好，既能掙錢供家裏開支，又可以在圖書館上班抽空自學成才。圖書館是知識的海洋，在那裏工作，帶著夢想，擁抱希望。人生的航船不是又可以乘風破浪揚帆遠航了嗎？

  她真想給馬應春校長鞠一躬，真想由衷地對她說：“馬校長，你是大好人，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