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哀思
年關就這樣過去,大齊的戰勢,依然沒有好轉,可好歹,是沒有再節節敗退了。
蔣如怡每日裏提心吊膽,為了平心靜氣,甚至還每日裏抄寫佛經,這麽久了,也沒有蔣文淵的消息,蔣如怡心裏如同一個大窟窿一般,怎麽也填不滿。
到目前為止,從前線傳過來的,幾乎就沒有好消息,華妃也****膽戰心驚的,再加上二皇子身子也不好,每日裏,甚是煎熬。
……
這一日,齊弘燁身心俱疲地來到長樂宮,蔣如怡見他陰沉著連,當下隻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親手端上一杯清心敗火的茉莉花茶,蔣如怡在齊弘燁的對麵坐了下來。
“我大齊,八十萬將士,隻剩下了五十萬,北藩這一次,竟好像神人相助一般,勢如破竹,一連拿下我大齊十五座城池,真是氣煞朕也!!”,齊弘燁臉色極為陰沉,最後一個字,和著重重的拳頭,砸在了小茶幾上。
若不是桌子足夠結實,隻怕早已碎成粉末了。
在蔣如怡麵前,他已經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可胸中的滔天怒火,還是如火山噴發一樣,奔湧而出。
“難道,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一次,北藩既然能這樣破我大齊,必有神人相助,若是能夠調查清楚此人的底細,那一切估計就簡單多了!”,蔣如怡強撐著淡定說道。
齊弘燁身為帝王,哪裏會想象不出這樣的招數。
“朕早已派人調查過,北藩的將士,和以前幾乎是一樣,沒有換人,就是不知道為何,這一次的勢力,竟是這般強大!”,齊弘燁有些氣餒。
“看來,這死神的可怕程度,還是超出了咱們的想象,隻怕,這一次的北藩,是真的拚命了!”,蔣如怡有些魂不守舍。
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夠遏製住內心想要打探文淵消息的衝動,她心裏知道,這個時候打聽文淵的消息,絕不是一個好時候。
見齊弘燁不說話,蔣如怡又繼續說道。
“畢竟,被逼急了的人,可是什麽都做的出來的!”,
這話,蔣如怡說得有些心不在焉,可說者無心,聽著有意。
當下,齊弘燁忽然覺得眼前一亮。
對啊,他怎麽就沒想到,人被逼急了,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那……被逼急了的人,除了北藩,還會有誰???
腦子裏一陣搜羅,忽然,一張熟悉的人臉映入腦海中。
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當下,齊弘燁心裏一陣激靈,再也顧不得什麽,徑直起身。
神色激動地摟著蔣如怡,兩隻胳膊瞬間把蔣如怡摟在懷裏。
“哈哈,怡兒,你真是上天賜給朕的福星,哈哈哈……”,齊弘燁忽然開懷大笑。
抱著蔣如怡旋轉著,還時不時親吻一下,然後又繼續旋轉。
蔣如怡直接懵了,還沒反應過來,瞬間感覺腳下猛地一輕,這什麽跟什麽啊,齊弘燁這是怎麽了?難道是腦子累壞了?不不不,絕對不是。
還是說他這是精神受刺激了?
不不,看著不像啊!!!
蔣如怡一陣蒙圈之後,開始了用行醫者職業的目光,開始打量著齊弘燁。
可不等她打量出什麽來,蔣如怡又一陣眩暈,被轉暈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蔣如怡覺得,地球馬上就要倒著轉的時候,齊弘燁忽然停了下來。
“怡兒,這陣子,多多注意朔親王府的動靜,後宮內宅婦人之事,朕不好插手,一切事情,你看著辦,朕會暗地裏派人助你,另外,太後那邊……”,齊弘燁在蔣如怡耳邊迅速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蔣如怡原本已經蒙圈的頭腦立刻清醒過來。
“皇上,不可能吧,難道……”,出了內奸??
蔣如怡瞳孔立刻放大,就算是再窩裏鬥,朔親王也絕對不可能和外人勾搭在一起吧,這可是要遭萬世唾罵的叛國賊啊。
齊弘燁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大步離開。
第二日,內務府果然又送來幾個小太監,雖說是小太監,可蔣如怡仔細觀察,發現,這幾個小太監,舉手投足,都和旁人有很大的區別。
“看來,皇上是真要防備了!”,蔣如怡喃喃自語。
她還是不相信,朔親王會傻到這種地步,要說通敵叛國,他和西域王勾結在一起,還說得通。
可是,北藩那幫虎狼一樣的賊寇,和他們勾結在一起,他恐怕連骨頭渣渣,都撈不到吧。
前朝形勢嚴峻,齊弘燁心情不佳,導致整個後宮也一片昏昏沉沉的。
老天爺也好像是在故意雪上加霜一般。
原本冬天已經過去了,三四月的天氣,也漸漸回暖,可所有人都沒想到。
一陣倒春寒,忽然降臨,這一下,不少人都著涼發熱,一時間太醫院好一頓忙活。
而就是這一場倒春寒,最後竟直接要了二皇子的命。
華妃請蔣如怡過去的時候,二皇子已經是高燒不退了。
“皇貴妃娘娘,琰兒昨兒好好好的,昨夜天氣驟然變冷,興許是屋子裏有些冷了,等奶娘把炭火攏上的時候,已經晚了,琰兒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高燒不退,章太醫過來看了,熬了藥喝下去,不多時就吐了出來,喂什麽吐什麽!”,華妃已經哭得癱軟在地。
也許作為母親的她,已經感覺到了死神的降臨,隻是不肯承認罷了。
蔣如怡一路趕過去,看到二皇子的時候,心裏大驚。
隻見一個五歲的孩子,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呼吸也是極其微弱。
蔣如怡看了看慘白的舌苔,看了看那滾燙的瘦弱身子,又把了把脈。
發現,二皇子因為發燒,已經造成腸胃大麵積感染,也就是說,現在,灌藥已經沒有用了。
就算是現在,送進重症手術室,估計也於事無補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二皇子如今這般,隻怕,真的活不久了,本來腸胃已經多處潰爛,整個身子,都處在崩潰的邊緣,這一次著涼發高熱,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就在蔣如怡探完脈搏,要去翻看二皇子的眼睛的時候,小小的瞳孔,就在那一瞬間,驟然渙散。
二皇子,歿了!
華妃第一時間昏了過去,蔣如怡眼睛也濕濕熱熱的。
看著小小年紀,還不滿五歲的孩子,就這樣去了,身為母親的蔣如怡,心裏一陣抽搐地疼痛。
“冬青,你別哭了,找兩個小宮女,把你家主子扶到床上,初柳,你去找個伶俐的人,把這件事告訴太後,記得要伶俐的人,慢慢兒說,另外,再派人通知皇上!”,蔣如怡抹了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沙啞著嗓音吩咐道。
皇貴妃在,眾人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聽從命令行事。
德妃和容妃是前後趕來,容妃見著孩子,眼圈兒一紅,說不出話來。
德妃雖然經曆多一些,可身為母親的人,見一個孩子就這麽歿了,心裏的滋味兒,都十分的不好受。
“二位姐姐終於來了,我也快撐不下去了!”,蔣如怡聲音都是顫抖著。
倒春寒裏,夜還很冰冷,蔣如怡隻覺得渾身冷的發抖。
齊弘燁終於,頂著一張漆黑陰沉的臉,過來了,站在二皇子的床前,低著頭看了許久。
還時不時地伸出後,摸一摸二皇子的腦袋,一臉無盡的悲傷。
內殿裏,所有的宮女都在無聲抽泣,宮妃們也一個個紅了眼圈兒,蔣如怡站在齊弘燁身後的不遠處。
她第一次發現,齊弘燁的背影,竟然那樣的孤獨,那樣的哀傷,這一刻,他不是皇帝,不是丈夫,他隻是一個父親,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父親。
齊弘燁沉默不語,隻是愛憐地撫摸著二皇子的腦袋,一下,一下,又一下,似乎是要把所有的情緒,都傾注在這一下下的撫摸中。
深不見底的眼神裏有著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和柔和。
平日裏,他雖然忙碌,雖然可以連日不進後宮,可他對孩子們,卻是沒得說的,他所有的孩子,他幾乎都深深地放在心裏,疼愛著,嗬護著。
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蔣如怡盯著齊弘燁的背影看了許久,最終哀歎:眼前之人,此時,不過隻是一個孤獨的父親罷了。
……
二皇子的葬禮,簡約而隆重,因為沒有成年,所以,不能葬在皇陵,蔣如怡隻好做主,在京郊處,讓欽天監選了一塊風水寶地,將二皇子葬了過去。
而華妃,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二皇子的葬禮過後,華妃在宮裏,更加低調,更加不出門了。
不見人,也不出門,每日隻在宮裏抄寫經文,偶爾坐在窗台看看天空。
蔣如怡去看了好幾次,都是這樣,見她形動沒有太大的異常,神色神智也都清明,遂放下心來。
進了五月,天氣忽然熱了起來,前朝的局勢依然緊張,蔣如怡每日處理六宮事務,隻覺得心煩意亂,最後,索性丟開紙筆,帶著孩子們出去逛逛。
收拾妥帖,帶著奶娘,孩子們,蔣如怡坐著軟轎便是出了門。
一行人施施然,不緊不慢,很快到了禦花園,蔣如怡緩緩從轎子裏走了下來,沿著小路,看花賞景。
孩子們很是興奮,一個個走在前麵,蔣如怡跟在後頭,看著孩子們的背影,一臉的滿足。
“臣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一個溫和平靜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
蔣如怡轉頭一看。
“容姐姐!!”
容妃當下也笑了,一旁的嘉慧也禮貌地上前行禮。
“給蔣娘娘請安,蔣娘娘萬安!”,嘉慧一臉沉靜如水,形容貞靜。
蔣如怡睜大了眼睛。
“許多天不見,嘉慧又長高了,姐姐是怎麽養的,快教教我才是!”,蔣如怡出言打趣道。
二人一前一後,邊走邊說,在前頭水榭的亭子裏坐了下來,將身邊的宮人們都支開,讓領著孩子們去玩兒,這邊姐妹二人說話。
“你這貧嘴的丫頭,要教,也該是你教我才對,如何輪得到我教你!”,容妃笑著打趣道。
蔣如怡抿嘴一笑,眼睛不由得看向遠處。
“咦,那不是德妃姐姐嗎?”,蔣如怡眼睛一亮。
……
“怎麽,今兒好像約好了似的,都來逛園子?”,德妃上前,欠了欠身,隨後便笑著打趣道。
“可不是,還就是約好了的!”,蔣如怡笑道。
“後宮這半年都是死氣沉沉的,我也就懶得出來,唉!”,德妃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皺眉歎氣道。
“可不是,前朝動亂,咱們也不好太張揚,若不是今兒天氣好,我也懶得出來的!”,容妃也笑了。
“眼看進了五月了,這仗,打了也快大半年了,不知道到底如何了?這些亂臣賊子,還是快快收服了才是,真是弄得人心惶惶的!”,德妃冷笑道。
這句話,雖然有些不合規矩,可不知道道出了多少人的心聲,眾人隻盼著這仗快些打完才是,要不然,這樣膽戰心驚的日子,還不知道要過多久。
雖然話是對的,可後宮不得幹政,蔣如怡尷尬一笑,沒有再接話,而是悄然轉移了話題。
“聽說德妃姐姐在給大皇子相看皇子妃,不知道進行得如何了?說出來,也讓我們把把關才是!”,蔣如怡笑著問道。
雖然前麵在打仗,可後宮這些人,日子還要過不是,不能哭,那也就隻能笑了。
德妃一聽,眼神登時黯淡了下來。
“相看有什麽用,眼下這個局勢,誰有功夫談這些,瑞兒那孩子愚笨,好的人家看不上,不好的,瑞兒又看不上!”,德妃一臉憂愁。
這後宮,是誰的天下,眾人心裏可都明鏡似的,而那儲君之位,也像一層沒有捅破的窗戶紙,德妃再笨,也知道,誰該巴結,誰不該巴結。
蔣如怡笑道。
“莫不是德妃姐姐眼光太高了吧,再說了,咱們大皇子,儀表堂堂,翩然有禮,又是正兒八經的皇家血脈,隻怕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大家閨秀呢,德妃姐姐莫要開玩笑謙虛了!”,蔣如怡笑著打趣道。
“就是,大皇子到底是皇長子,誰敢輕看!”,容妃也笑道。
一番話,說得德妃笑臉盈盈,不過,很快便是說道。
“之前看上了秦家的小姐,不過,現在不適合議親,所以也就作罷了,瑞兒也不大,索性再等等,到了十五歲封王了再娶也不遲!”,德妃淡淡的道。
蔣如怡和容妃心下了然,二皇子歿了沒多久,總不能當哥哥的還要議親吧,傳出去多難聽。
就在眾人說話之時,碧蘭忽然匆匆跑了過來,在蔣如怡耳邊說了一番話。
蔣如怡登時就坐不住了,忙告了罪,領著孩子們趕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