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鏟除
一邊說,一邊還一直給一邊的小宮女遞眼色。
齊弘燁冷著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領著蔣如怡就往外走去。
一掀開簾子,一股逼人的寒氣撲麵而來。
“皇上,外麵太冷了,皇上還是多穿一件吧!”,蔣如怡拉住皇帝,歪著頭溫聲勸解道。
齊弘燁低頭看了看那個兩眼澄澈,一臉真摯的小臉,冰冷的外表下,那顆心其實早已融化,聽道蔣如怡如此說,齊弘燁嘴角勾了勾,點了點頭。
……
今晚的月亮很好,雖然沒有十五十六般圓潤皎潔,但也別有一番韻味,兩個人,裹著大披風,在宮道上肩並肩慢慢前行。
蔣如怡的小手,始終被齊弘燁那一雙溫暖厚實的大手掌包裹著,絲毫不覺得寒冷。
兩個人慢慢走著,誰也不說話,身旁一課一棵樹,一株一株草慢慢往後退,蔣如怡感受著從大手掌上傳來的體溫。
不知道為何,心裏總是期望,腳下的路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不隻是湊巧還是太情投意合,齊弘燁心裏竟然也是這般想法。
將軟軟的小手攥在手心,怎麽也舍不得丟開,抬頭看看月亮皎潔,滿地月華,齊弘燁在這一刻決定,不論如何,都要一直攥著這雙小手,一直走下去。
碧蘭和蘇公公雙雙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要是在平日裏,她們一群幹體力活的宮女,對什麽月亮啊啥的,根本就不感興趣。
可是現在,眼前的這一對兒璧人在前頭悠悠走著,白玉色的月華光暈淡淡地灑在二人身上,形成淡淡的光圈,宮道兩旁點著兩排宮燈,散發出淡淡的橘黃色的光暈。
而在往遠處看,就是皇宮裏的雄偉富麗的建築,掛著的宮燈,淡淡點綴著這皎潔的夜空,一遠一近,錯落有致。
眼前的這一副畫麵,讓平日裏沒有絲毫情調的奴才們,看傻了眼,仿佛是進入到了畫兒裏一般,美得太不真實了。
遠處富麗雄偉的建築,周圍無數宮燈點綴著,再加上白玉色月華籠罩著,讓人感覺,到了仙境一般。
而這兩排宮燈的宮道,就是通往仙境的路,前頭的兩個人,一個頎長挺拔,背影瀟灑,一個嬌俏可人,背影婀娜,兩人並排並肩走著,仿佛是萬萬年前就在一起了,以後還會在一起萬萬年的謫仙。
那種渾然天成的般配,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默契,不覺讓人驚呆。
看到這,碧蘭忽然下意識地停住了,她總感覺,再往前走,會打破這樣的美景。
……
這一晚,翠微宮裏熱鬧非凡,蔣如怡的小廚房,別出心裁的做了一次火鍋,說是皇上難得在這裏用一次飯,讓皇上也來嚐嚐這新鮮的吃法。
齊弘燁雖然平日不講究吃食,可人都愛美食,因此,這一晚,吃得是痛痛快快,心情大好了起來,翠微宮裏連連發出一陣陣開懷大笑。
蘇公公聽著裏頭時不時傳來的笑聲,忍不住轉身,環顧了一下這翠微宮。
心裏狐疑。
也沒見這翠微宮和別的主子那裏有什麽不同啊,這個惠婉儀,還真是不一般,他從來沒發現,皇上在後宮裏也會發出這樣的開朗大笑。
可是,這一晚,鳳儀宮裏,卻又是另一番場景。
皇後獨自一人用過晚膳,早早地將所有人都遣退了出去,獨自一人將自己關在寢宮。
隻見她穿著他國進貢上來的冰蠶絲寢衣,在自己富麗堂皇的寢宮裏,慢慢地走著。
用她保養得宜的細嫩雙手,撫摩著每一個角落。
“這件衣服,是皇上親賜的,全後宮,隻有這一匹蠶絲緞子,皇上您給了我!”,皇後摸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淒涼地笑道。
“這一隻描金彩繪五彩龍鳳瓶,是咱們大婚的時候,您親自送給我的,我這裏有一隻,繪著金鳳,您的龍乾宮還有一隻,繪著金龍,咱們是一對兒,對不對皇上!?”,皇後顫抖著雙手,撫摸著那一隻不知道被她撫摸了多少遍的金鳳瓶,用顫抖的聲音,哽咽著說道。
說罷,皇後的視線又轉移到那一架四季山水圖的刺繡屏風上。
“還有這一架屏風,也是咱們大婚的時候,您贈予我的,我一直都視若珍寶,皇上,您給的東西,臣妾一直都視若珍寶!”,皇後踉蹌走到屏風那裏,瘦削的身子依在屏風上,眼裏的淚珠大顆大顆滾落。
“哈哈,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這裏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給的,皇上,臣妾知道,這後宮裏,您給與臣妾的,都是最好的,都是她們沒有的!”,皇後掏出絲帕擦了擦眼淚,含淚道。
一邊說,一邊拖著緩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著,冰涼的指尖,滑過寢宮裏的每一個物件。
“臣妾是您的妻子,每一次,隻要一有貢品,您一定會先送來鳳儀宮,哪怕是您再寵著誰,也會第一時間送來臣妾這裏,您對臣妾,真的很好,可是……”,皇後說到這裏,已經將自己的寢宮每一件東西,都撫摸了一遍。
“可是皇上,臣妾是個女人,臣妾想要的,真的不是這些,皇上……!”,皇後說罷,伏在床榻上,用嘴狠狠地咬著被角,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可是眼淚卻已經如同汛期決堤的河流一般,奔湧而出。
深宮裏長期的寂寞,如同千千萬萬隻細小的螞蟻一般,已經將她的理智和靈魂吞噬得所剩無幾。
第二日,皇後早早起來,眼圈裏一片烏青,盡管有厚厚的脂粉,卻還是掩蓋不了臉色的蒼白憔悴。
“皇後娘娘,您臉色可不太好啊,怎麽,時不時昨晚上,睡得不好?!”,華妃氣色紅潤地坐在下頭,嘴角掛著笑意,狀似殷勤地關心道。
眾人心裏都明鏡似的,昨夜皇後派人去請皇上,被皇上拒絕的事,她們也都打聽了個差不多,這會兒,見到皇後臉色憔悴,心裏擔心的少,幸災樂禍的,倒是真的不少。
華妃自打知道了皇後利用自己的時候,便打定主意要翻身,不管背地裏如何打算,但表麵上,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看不出什麽來。
聽罷華妃這話,皇後忍不住臉上燦然一笑,大度地說道。
“多謝華妃妹妹關心了,本宮昨夜睡得不怎麽好,倒讓妹妹瞧出來了?!”
“娘娘啊,您一定要注意身體,好好休息,要不然,這宮裏啊,可是要被人翻了天了?!”,華妃說罷,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眼神還斜斜地看了一眼惠婉儀那空著的位置。
心裏的酸楚與苦澀自然不必說。
眾人來得早的,三三兩兩,都在說話,還有些沒來的,蔣如怡就是這一種,來得晚的。
“快點兒,快點兒,要遲到了!”,蔣如怡坐著肩輿,往鳳儀宮趕去,嘴裏還急急得催促道。
心裏還忍不住暗暗埋怨齊弘燁,昨夜生生得折騰了她大半宿,直到四更天,才肯放過她。
今天一大早,看到人家神清氣爽地收拾妥當出去早朝,而她累得簡直是腿都抬不起來了,她心裏一想起這些就覺得老天是多麽不公平,無奈歸無奈,還能有什麽辦法?
“主子,您別急,馬上就到了,應該不會晚的!”,初柳在下邊,腳步匆匆,還不斷地勸解蔣如怡,朝陽下,可以看到,初柳趕路累得得鼻尖已經冒汗。
即便如此,緊趕慢趕,蔣如怡還是最後一個到的。
“呦,這不是蔣妹妹嗎?瞧瞧人家這臉色,我看看在座的各位姐妹啊,還沒有幾個能比得上的”,麗妃坐在蔣如怡前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嘴角冷笑得諷刺道。
天地良心,蔣如怡這是趕路著急得臉頰通紅,而不是什麽……額……什麽別的原因。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臣妾來晚了,還請皇後娘娘責罰!”,蔣如怡先不管那麽多,上前抬腳就要行禮,恭謹地說道。
可是,就在快要蹲下來的時候,蔣如怡腳下一軟,忽然一個不穩,就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初柳連忙將蔣如怡給扶了起來,這個時候,蔣如怡的臉上,滿臉的通紅羞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座的眾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一時間,原本還打算嘲笑的眾人,此時此刻,心裏卻隻剩下苦澀,與此同時,藏在內心的嫉妒,也不知不覺得瘋狂滋長。
隻有皇後,還強端著笑意,大手一揮,對初柳說道。
“快扶著你家主子起來吧,蔣妹妹,想必是這幾日伺候皇上太累了!錦枝,我記得小庫房裏還有幾支上好的老參,配上母雞一燉,是最補身子的,你去給拿過來,給蔣妹妹帶回去吧!”,皇後笑著說道。
“蔣妹妹這身子板兒,要是伺候不了,就不要勉強,再怎麽著,身子也是自己的,可不要在這件事上逞強啊!”
“就是,這要是傳了出去,蔣妹妹的名聲也不好聽啊!”
“蔣妹妹,實在不行,我那裏還有一些補品,妹妹要是不嫌棄的話,姐姐回頭就讓人送過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狀似關心,其實諷刺地說道。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嘲笑蔣如怡為了固寵,連自己的身子健康都不要了,一個一個都還假裝著送藥,其實,實在寒摻她罷了。
“多謝眾位姐妹的關心,我身子很好,不用這些,這些補品,還是各位姐妹留著吧!”,蔣如怡不管聽到什麽,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
雖然態度恭謹謙卑,但是脊背卻是挺得直直的,隱隱自有一股堅韌不凡的氣質。
“蔣妹妹,就算是皇上寵著你,可是你也總要顧忌著宮裏的規矩才是!”,相比於其他人的明朝暗諷,賢妃這話,說得就很露骨了。
“多謝賢妃姐姐教誨,臣妾一定會記住的,可是,有的時候,並不是臣妾不守規矩,皇上既然來了,臣妾可沒有那個膽子往外趕,臣妾身為皇上的妃子,伺候皇上是臣妾份內之事,臣妾不認為自己哪裏做錯了?!”,蔣如怡態度恭敬,語氣謙卑,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讓人忍不住側目。
這個在宮裏一向低調的惠婉儀,如今竟然能說出這些話,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原以為,皇上寵著她,是因為她會幾招奇怪的醫術,又兩次救了大皇子的性命,還順帶著碰巧地解決了京城裏的天花危機,這才寵著她的。
能夠提升位分,怕也是因為如此,要不然,就憑她的出身,再熬三年,說不定也熬不到婉儀的位置,所以,宮裏的人,一開始並沒有把蔣如怡放在眼裏。
可是現在,漸漸地,眾人這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婉儀妹妹這話說得,婉儀妹妹自然是乖巧懂事,會討皇上歡心,皇上喜歡你,也是自然,不像本宮,哪裏還有你這樣的資本!”,賢妃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這宮裏,雖然她沒有寵愛沒有子嗣,可是地位還在,到如今,還不曾有人這樣光明正大地頂撞她。
如今,可算是遇著了。
“娘娘過謙了,娘娘姿色芳華,又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臣妾自然不能和娘娘比”,蔣如怡說完,行了一禮,便退至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實實坐下。
在這宮裏,太過軟弱,也不是她的風格,一味的忍讓隻會讓自己受更多的委屈。
她若犯錯,自然領罰,可是若是沒有犯錯,別人也別想難為她。
往深處說,要她主動把自己心愛之人推出去?!笑話?!她不爭不搶,就已經是最大的極限。
賢妃還想再說什麽,可是看看蔣如怡那規規矩矩,但是又淡漠疏離的樣子,忽然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一時間,就這樣吊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很是尷尬,臉上一陣青白。
“妹妹還真是伶牙俐齒,哼!不過……哼!”,賢妃憋了片刻,終於冷笑著諷刺道。
這宮裏,花無百日紅,她倒要看看,這個惠婉儀,能笑到什麽時候,哼!
大殿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緊張,眾人原本想諷刺什麽,但是一想到人家現在可是皇上心尖尖兒上的人,卻又紛紛將肚子裏的話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