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如死灰2
“咱們娘娘進宮這麽幾年了,雖說向來不怎麽得寵,可也沒像現在這樣,皇上不知怎麽了,竟是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來一次……”,錦枝皺眉道。
二人說了幾句悄悄話,也紛紛無奈散開。
傍晚,華燈初上,皇後站在宮門口,一遍一遍叫人去打探消息。
這個放在二十一世紀,正是如春花秋月般年齡的女人,在這後宮裏,已經將自己自詡為人老珠黃,深宮催人老,老的不是皮囊而是心。
想她這麽多年一心一意愛著他的丈夫,到底要咽下怎樣的心酸,才能親手為他張羅下整座後宮,,如今深宮清冷孤寂的生活,已經快要將她磨得發瘋。
“娘娘,龍乾宮來人了”,正當素月和錦枝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編下去的時候,龍乾宮意外地來人了。
二人快速領著去大殿給皇後請安。
小太監是蘇公公手底下的人,給皇後行了禮叩了頭,便客客氣氣的說道,皇上一會兒要來鳳儀宮用膳,請娘娘早些預備著。
皇後一聽,原先的寂寞愁苦一下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又結結實實回到自己的身子裏來了,心裏忍不住狂喜,當下便讓素月給那個小太監封了個大大的荷包,小太監歡歡喜喜地走了。
這廂,鳳儀宮裏上上下下便開始忙開了,因是上元節,精致美麗的燈籠是少不了的。
偌大的鳳儀宮,掛滿了燈籠,靜謐的夜空顯得柔和溫潤而美麗,正好像皇後此時此刻的心情。
這一次沒什麽特殊情況,皇帝自然也如約而至,浩浩蕩蕩的禦駕來到鳳儀宮的時候,皇後早已打扮妥當,領著宮人們在大殿門口接駕。
“參見皇上……”,皇後盈盈拜下,身後的眾人也跟著紛紛跪下,眾人異口同聲地道。
“平身吧”,齊弘燁表情依舊清冷,但還是走上前,將皇後扶了起來。
隻見此時此刻的皇後,褪去了平日的正妝宮裝,通身隻穿了一件雪白色的天蠶絲棉羽絨寢衣,腰間用紫色絲帶盈盈一係,顯得腰身格外輕盈,外麵披了一件同樣是雪白色的狐裘披風,烏黑柔順的發絲順滑的垂瀉在身後,臉上同樣也沒有了常日裏厚重的妝容,取而代之的是素麵朝天,雖然沒有往日的那般雍容華貴,也沒有那般美豔,甚至臉上的皮膚也不好,眼下也有淡淡的雀斑,但柔和的燈光一照,整個人都單發出淡粉色的光暈,看著有說不出的溫潤美麗,而且顯得那般自然而真實,甚至還有些嬌俏嫵媚。
不得不說,如果皇後卸下一國之母的架子,她著實不失為一個好妻子,賢德溫柔體貼,一手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除了沒有為皇家誕下子嗣,他著實找不到任何不足,他其實也不願意和皇後不睦,哪怕是為了母後,他也不會介意應付一下這個自己並不討厭的女人,但他每每看到那樣端莊嚴肅的女人,他實在親近不起來,如今,看到這樣的皇後,他也並不討厭。
所以,齊弘燁劍眉微展,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笑意,一改往日的麵無表情,破天荒的,擁著皇後朝內殿走去。
皇後受寵若驚,強壓下心裏的激動狂喜,心裏暗暗想著,看來母親的建議是對的,她以後還要好好反思,以前的確是自己太過嚴肅古板。
回到內殿,皇後伺候著皇上在小炕上坐下,一邊自己親自斟茶,親手遞給皇上,一邊吩咐錦枝去將小廚房早早燉上的補品端過來。
很快,一個精美的白色小湯盅端了上來,錦枝退下,內殿裏隻剩下帝後二人。
“皇上,這是臣妾的兄長去郊區的野山上打獵打到的野兔,正是肥嫩的時候,今兒母親進宮,特意給臣妾送來一隻嚐鮮,臣妾配上了白參,溫溫地燉了好幾個時辰呢,皇上可一定要嚐嚐”,皇後親自端起小湯盅,給皇上盛在了一隻玉碗裏。
湯汁濃厚瑩白,味道鮮美異常,齊弘燁端起來嚐了一口,入口溫潤,的確不錯,恍惚間,他想起了那一日在宮外,蔣如怡仰起小臉讓他吃的那種叫做臭豆腐的奇怪東西。
不知不覺間,齊弘燁嘴角掛上了寵溺的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倒是皇後,見皇帝笑了,頓時心花怒放,心下狂喜,暗暗下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再多出些花樣,好好留住皇帝的心才好。
過了一會兒,齊弘燁喝得差不多了,皇後見了,連忙換人過來伺候著梳洗。
齊弘燁嘴角頻頻掛著笑意,可見心情不錯,皇後自然更加盡心服侍,內殿氣氛漸濃……
一身雪白柔軟蠶絲寢衣的皇後,素麵朝天,烏黑柔順的發絲貼在後背,腰肢輕盈,忙前忙後親自服侍著他更衣,自始至終,臉上的興奮與笑意都不曾退下,可見自己來這一晚,對她的意義,齊弘燁忽然內心湧起絲絲歉意,不是喜歡,隻是覺得虧欠。
忽然,前殿忽然傳來一陣陣喧鬧聲,像是有人夜裏亂闖鳳儀宮。
齊弘燁聽聞,便皺了皺眉,冷著臉渾聲道。
“前麵何事如此吵鬧?!”
皇後不愧是後宮之主,平日裏也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當下便喚素月進來。
“前麵到底怎麽回事?!”,皇後身上突然不見了剛才的溫柔似水,瞬間變回了往日那個冷靜幹練,沉著穩重,端莊大氣的正宮皇後。
“回稟娘娘,是重華宮劉芳儀身邊的人,說是劉芳儀胎動不安,胎像不穩,已經請了太醫了,知道皇上在鳳儀宮,就過來回稟,請皇上過去”,素月謹慎地說道,隻見她微微低著頭,眼底滑過幾絲不忿和怒意。
“什麽?!到底怎麽回事,蘇全德,更衣,擺駕重華宮”,齊弘燁臉色驟然一變,起身便說道。
在小太監和宮女的伺候下,齊弘燁匆匆套上黑色滾金邊長靴,披上赤金龍紋大披風,帶著蘇公公等人,大步流星匆匆而去,皇後怔怔的站在那裏,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娘娘……”,素月一臉擔憂地走上前,連忙扶著就要癱坐在地的皇後。
“素月……,為什麽……為什麽?!”,皇後虛著腳步,癱坐在一旁的炕上。
“娘娘,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能攔住那些人……”,素月低著頭一臉懊悔地說。
“娘娘,沒想到咱們宮裏也會有這樣吃裏扒外的東西,今日暫且不說,明日一定想個由頭發落了,咱們宮裏斷斷不能姑息養奸”,錦枝從外麵進來,一臉憤怒地說道。
若不是有內應,誰敢夜闖皇後娘娘的寢宮,那才叫不要命了。
折騰了一個月,眼看就要得蒙聖恩,可如今,這一切全部都付諸東流,皇後此時此刻隻覺得被人生生的在臉上打了一巴掌,甚至比這個還要難看。
“如今,連一個小小的芳儀仗著懷孕,也敢欺負到本宮頭上,是不是本宮以前都太仁慈了”,就在素月和錦枝一言一語正說著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自家娘娘已經從炕上站了起來。
臉色冷冽決絕,雙眸中寒光如同天光乍破,雙拳緊握,藏在袖子裏,長長而尖銳的隻見嵌進肉裏,指尖泛白,也不覺疼痛。
“娘娘,您……”
“娘娘……”
“都別說了,你們兩個都沒有錯,錯的是本宮,一直一直都是本宮的錯,哈哈哈……”,皇後說罷,忽然開懷大笑,但眼角不知怎麽的,一串眼淚隨之滑落。
一直都是她的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一直仗著太後,才落得如今這樣的地步,以後,她要靠自己,靠自己!
皇後轉過身,踉踉蹌蹌地回到邊,挺直脊背,重新轉過身,已不見了眼淚,大手一揮。
“更衣,就寢……”,語氣堅定冷漠,眼神冰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諷刺。
見到自家娘娘這番情景,素月和錦枝想要上前勸,但看了看娘娘的眼神,縱然是跟了主子這麽些年,二人依然被嚇住了,背後冷汗出了一身,不敢多說半個字,上前謹謹慎慎地給自家主子更衣。
從未見過自家娘娘露出這樣狠絕的樣子,都說這深宮是虎狼之地,如今看來,竟是不假,若是在從前,娘娘一定會跑過去關心一番,看看劉芳儀身子到底如何,就在之前懷孕的時候,自家娘娘還賞賜了那樣多的珍貴藥材。
如今卻……,二人心裏不免感懷,但奴才終究是奴才,如何左右得了主子的心意。
……
這廂,重華宮,劉芳儀胎像不穩,但也沒有宮人說的那樣誇張,太醫過來診完脈,又換了一副安胎藥,叮囑了一番,便告退了。
“你吃了藥,便好好躺著吧,不要亂動”,見太醫已經離開,劉芳儀也已經無礙,齊弘燁便站起身,看了一眼劉芳儀,皺眉說道,說罷,便要抬腳離開。
“皇上……,臣妾害怕,皇上可否留下來陪陪陳臣妾……”,劉芳儀躺在床上,原本清秀絕豔,傾國傾城的臉,此時此刻都是蒼白,隻見她皺著眉,楚楚可憐。
齊弘燁聞言,停下腳步。
“皇上,留下來陪陪臣妾好不好,臣妾好怕……”,劉芳儀說著,兩行清淚順著臉頰便流了下來,夜燈下,蒼白的而又傾國傾城的臉盡顯楚楚可憐,病榻上的美人淚,最能動人心。
見她這樣可憐的樣子,又懷著孕,齊弘燁也不好寒了人心,便勉強留了下來。
劉芳儀這才破涕為笑,對著齊弘燁小鳥依人般溫言軟語,看到她這樣溫柔似水的一麵,誰又能聯想到平日裏的囂張跋扈呢。
……
第二日一大早,眾人照例去鳳儀宮請安,宮內一大早就傳遍了劉芳儀仗著有孕,在正月十五上元節這一晚從鳳儀宮搶走皇上的消息。
都知道,今日皇後必定心情不好,指不定誰有要倒黴了,因此,眾人來請安時,都一個個規規矩矩的坐在位置上,謹言慎行,不敢多說一個字。
但是沒想到,皇後還是和往常一樣,和眾人有說有笑,還當眾賞賜了重華宮許多珍貴的藥材,叮囑大家要後宮和睦,不可讓皇上過多分心等等,這些平日裏都被皇後說爛的詞。
“多謝皇後娘娘教導,臣妾謹記”,眾人紛紛離座應下。
隻見皇後一臉精致華美的妝容,絲毫不見頹色,臉上還帶著和往常一樣和善的笑,一身正紅色鳳袍襲地,頭戴赤金鳳冠,威嚴而端莊,端坐在高位,和往常並沒有任何不同,眾人這才漸漸放下心來,心裏還紛紛念叨著,這樣的心胸,看來這皇後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一轉眼,進了二月,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這一日,皇後帶著後宮的眾人去壽祥宮給太後請安。
太後很是高興,又見劉芳儀也來了,快四個月的身子,胎像也漸漸穩定,小腹微微隆起,太後更是高興不已,親自叫到跟前兒,賜了坐,拉著手,囑咐了好些話兒。
底下的眾人雖有些不服氣,但也不敢表露什麽,皇後坐在太後的另一邊,一臉笑意,眼底卻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和諷刺。
“今兒天氣這樣好,外頭也暖和,不如咱們一塊兒出去逛逛如何,哀家在宮裏已經悶了一個冬天了”,太後笑說。
眾人自然是應下,皇後也連忙叫人去安排,眾人簇擁著太後,正往外麵走。
正在這時,一直走在前麵的華妃突然暈倒在地……
“娘娘……”
“華妃娘娘……”,眾人連忙喚道,上前攙扶著。
太後轉過身,一時間也是唬了一跳,連忙叫人去請太醫。
……
“恭喜太後娘娘,華妃娘娘已經有了將近兩個月的身孕,今日暈倒也是害喜之兆,太後娘娘無需擔憂,待微臣開上一副安胎藥就好”,太醫一臉喜色,恭恭敬敬地說道。
“當真?你確定華妃有孕?!”,太後一臉驚喜地問道。
“回稟太後娘娘,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華妃娘娘確是喜脈”,太醫道。
“好……太好了,來人啊,重重有賞……”,太後聽罷,很是興奮,連聲吩咐宮人們下賞賜,又另外派人去通知皇帝。
禦花園也不去了,隻叫皇後領著眾人散去,又讓人抬了壽祥宮的暖轎,送華妃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