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黑翼之奏（一）
冰冷，黑暗。
我……這是快要死了嗎？
一動不動的趴在沒有溫度的地麵上，雙眼呆呆地看著側麵牆壁，葉黛菲滿心茫然，旋即就是一陣令人崩潰的痛苦襲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啊！！！
痛到葉黛菲恨不得立即就這樣死去。
由於疼痛過度，她的大腦甚至已經開始產生一陣陣的眩暈感，但即便如此……葉黛菲仍舊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受傷狀況。
全身除了重要的脊椎骨和頭顱，其他所有骨頭被一股詭異的震蕩給震得幾乎全部碎裂；內髒也嚴重破損，外表上看不出來，但裏麵正在大出血之中。
就像有人一瞬間將她渾身骨頭同時打碎，接著又用刀將她的內髒攪爛一般。就是這種刻骨銘心的、一陣一陣不斷襲來的疼痛。
鮮血不斷從葉黛菲的嘴角溢出，染紅衣服，染紅地麵，也染紅眼前的一切。
這樣可怕的傷勢，就算是泉靈都不可能治得好。更何況泉靈由於昨晚幫她吸收能力抑製劑，此刻還處於休眠當中，晚上之前是不可能再動用治療能力了。
再者，即便是治好了……她又能如何？
警衛隊總隊長淼無、獄長翰銓、城主齊林等人都在外麵，狂暴藥劑的效果已經開始消失的情況下，其中任何一個出手都能讓她陷入苦戰；外圍分布著成百上千的警衛隊員包圍著整個廣場，手中激光槍隨時待命，即便她有扭曲防身，如此密集的激光光束之下，也堅持不了幾分鍾就會被耗光能量。
更別提還有那實力恐怖的青袍老者，隨便動動手就能秒殺她。
最後也是讓她失去繼續抵抗的信心的最重要一點——她異能源當中的能量，隻能支撐她維持立華奏形態五分鍾不到了。
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能夠順利逃脫並活下來的希望啊……
好不甘心！！
葉黛菲死死咬著牙，雙眼滿是血絲！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明明好不容易得到了全新的人生，結交了夢寐以求的朋友，認識了值得尊敬的長輩，她好想再多一點的享受這些來之不易的東西，可是……現在卻……
葉黛菲思維運轉速度越來越慢了，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起來。
結束了……嗎……
眼皮，越來越重，仿佛隨時就會永遠的閉上。
葉黛菲並沒有注意到……這時原本安靜的呆在她體內的異能源忽然釋放出了一陣詭異的波動，下一秒又再次陷入平靜，仿佛這時錯覺一般。
似乎是由於流血過多後，大腦開始產生自動一些幻覺，葉黛菲發現自己眼前的景象離越來越遠，周圍一切的一切都在後退。最終……她來到了一個一片虛無、一片黑暗的空間之中。
“滴答。”
好像是水滴落在了瓷磚地板上的聲音響起，一圈圈波瀾從身下那層看不見的地麵上蕩漾開來，接著迷茫的趴在地上的葉黛菲聽見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緩緩從正前方靠近了這裏，並最終於她身前很近的地方停下。
“真可憐呢。”
葉黛菲一怔，這個聲音……
她微微動了一下，旋即驚訝的發現令自己重傷垂死的傷勢沒了，自己也變成了原來那一米五的蘿莉模樣，身上不知何時變成了平日裏經常穿的那套淡藍色衣服。
於是葉黛菲雙手撐地站了起來。然後……遲疑的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之處，當看見說話那人的真麵目時……她的心不由猛地為之一顫。
那……是她“自己”。
一米五身高，蘿莉身材與可愛的容貌。不過不同的是……麵前的這個“葉黛菲”身穿一席樣式奇異的黑衣，有著醒目的血紅色雙眸，滿頭黑發披散在腦後，正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看街頭乞丐的那種憐憫，也不是富人看窮人的那種憐憫，而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人的憐憫，甚至夾帶著一絲絲微不可查的厭惡。
“你是誰？”葉黛菲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又環顧一圈四周，嘴唇蠕動，聲音沙啞的問道，“這裏是哪裏？”
就在她站起身的這一瞬，周圍的場景又變了，四周依舊是一片黑暗的虛無，不過她腳下卻變成了潔白的地麵。
從遠處看去，她此刻正站在一棟懸浮於虛空中的閣樓樓頂之上。
這閣樓無比宏偉、龐大，但……卻充滿了死寂。
黑衣葉黛菲歪著腦袋看著她，反問道：“這個問題重要嗎？反正你都快要死了……不是嗎？”
“……”
葉黛菲張了張嘴，卻怔怔出神的說不出話來。
是啊，這是哪裏……重要嗎？
反正她都要死了。對死人而言，一切都沒有意義。
葉黛菲愣神之際，黑衣葉黛菲卻是轉身走向空中閣樓的邊緣蹲下，她看著那虛無，雙手撐著下巴，緩緩道：“你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現在這幅模樣嗎？或者說……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輸得那麽慘嗎？”
葉黛菲沉默著，半響後才答道：“因為我還不夠強，頭腦也不夠聰明，沒有將一切意外情況都算計到。”
“你這麽認為的？”黑衣葉黛菲聞言，神色詭異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葉黛菲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她不是很喜歡對方的眼神，哪怕那是她自己。
見狀，黑衣葉黛菲沒有再問，而是忽然轉過頭看向左側，淡淡地說：“就像那樣嗎？”
葉黛菲一愣，跟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虛空中，出現了一副場景。
一個平平無奇的客廳內，一對中年夫婦坐在沙發上愜意的看電視，而一個麵容清秀的小男孩拿著一把比他自己還要大的拖把，正在吃力的打掃著屋子。
小男孩眼角掛著委屈的淚花，卻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的繼續打掃，哪怕一雙小手由於疲勞過度而產生痙攣，嘴裏也不曾發出絲毫聲響。
眼中……滿是倔強。
“那是誰？”黑衣葉黛菲從蹲姿改為坐在空中閣樓邊緣，雙腿放置在外麵搖晃著，問道。
葉黛菲眼神閃爍，緩緩道：“是我。”
“那他們呢？”黑衣葉黛菲指著那對中年夫婦。
“是……我的養父母。”
“你又在幹嘛？”
葉黛菲盯著那個小男孩，深呼吸一口氣說：“我在打掃房間。不僅如此……做飯、看店子和搬運貨物等等，都是我的任務，每天如此。”
“哦？”黑衣葉黛菲歪著頭看著她，奇怪的問道：“既然這麽辛苦，那你為什麽不反抗呢？”
“如果反抗，他們會將我關在房間裏整整一天，不給任何食物，而我卻什麽都做不到。那種饑餓與心寒……我不想體驗第二次。”
黑衣葉黛菲挑了挑眉，又轉頭看向另一邊，“那又是誰？”
葉黛菲跟著她看去，便見又是另一幅場景在眼前浮現。
一個身材瘦弱、衣衫簡陋並且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在街道上快速奔跑著，小手裏緊緊抓著一個白色營養液，在她的身後有四名少年正追著她。
終於在一個陰暗的巷子裏，少年們將不慎摔倒在地的小女孩給追到，他們對她狠狠地拳打腳踢，好半響才稍稍解氣，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一直躺在地上不敢反抗的小女孩這才拖著滿是傷痕的身軀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她小心翼翼將踩扁了的營養液瓶子拾起後，走到巷子的最深處的角落蜷縮著小身子坐下，接著一邊吸允營養液裏僅存的那點東西，一邊抬頭看著不時有磁懸浮快車飛過的天空，清澈的大眼睛中滿是向往和對未來的期待。
“那……也是我。”葉黛菲有些痛苦的撇過頭去。
前後兩個場景，都是她記憶深處最最痛苦的、不願回憶的東西。
“那些人毆打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反抗？”
“反抗隻會激起他們的怒火，然後加重力道的去毆打我，最終傷勢會比現在更加嚴重。有幾次……我差點就是因此而死去。”
“因為你沒有足夠的力量嗎？”
“……是的。”
“錯！大錯特錯！”黑衣葉黛菲忽然放大聲音，她站起身走到葉黛菲麵前，血色雙眸與漆黑雙眸對視著，緩緩道：“其實你早就想到了辦法改變局麵。在地球，你想到了可以利用法律來保護自己；在銘朝星，你也知道如何能在報複這些人的同時……又可以避免所有不利的後果。你不是沒有力量，而是你太過於軟弱了！”
“不，不對！”葉黛菲皺了皺眉，堅定的反駁道：“我沒有！”
“嗬……”黑衣葉黛菲諷刺的笑了笑，突然轉而說道：“事實上……你有力量改變目前的絕境，一直都有，而你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葉黛菲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就是它。”黑衣葉黛菲緩緩抬起手掌，一個漆黑的棱形晶體在其掌心上空靜靜懸浮，“捏碎它，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那碎地一級的青袍老者……哼，根本不足為懼。”
她說著，滿臉的不屑之色。
這些神情都是葉黛菲平時極少表露出來的，但在這個黑衣的她身上……卻是顯得如此的自然而然。
葉黛菲看著那個棱形晶體，手掌下意識探出，但伸到一半卻猛地停住了。
那是她從那個青衣大漢身上得到的黑色種子，而自從發生了那個異變以來，便一直待在她的異能源當中。
但……
“你在猶豫？為什麽猶豫？”黑衣葉黛菲問道，末了見葉黛菲不回答，便嘴角上揚，露出一絲冷笑：“因為你在害怕它！”
“我……”葉黛菲猛地怔住了。
這個黑衣的“自己”說得沒錯。她就是在害怕。
那日，她之所以沒有試驗這黑色種子的效果，除了不確定性與未知性以外，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從這黑色種子裏感受到了一股令人顫栗的黑暗與死寂！
捏碎它，絕對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當時，葉黛菲的潛意識就是如此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