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6】路遇貴人
袁可顏披著厚重的雨水出了花府,任由身邊的家丁如何喚她,她都沒開口應答。
身後跑來的張伯披著鬥笠,手裏擎著油紙傘,一路追著袁可顏出了院子,兩人腳前腳後漫步在巷子裏,誰都沒開口說話。
張伯隱忍著身上的傷口疼痛,痛的他極盡暈厥,仍舊未吭聲。
兩人行到巷子的盡頭的時候,袁可顏才發覺頭頂上有人為自己撐傘,轉頭一望,驚叫一聲,“張伯,你,哎呀,快,你的傷勢未愈。”
張伯打著馬哈哈對她一樂,“不礙事,還死不了。”
“張伯,你怎麽出來了,不好好在那裏養傷。”
“陪你走走,走吧!”
“張伯!”袁可顏一聲低喚,頓時淚水如泉湧,頃刻間打濕了臉頰。
“傻丫頭,哭出來就好了,一走了之,這裏的事情由他去,來日方長,咱們要想開些。想當年老朽我也是這麽過來的,不可鑽牛角尖,要記得量力而行,雖然這裏的事還不算天大的事,可麵對男歡女愛之事就成了驚天動地的事情了,丫頭,哎?”張伯正說得頭頭是道,那邊袁可顏一扭身跑進了雨水中,仰頭張大嘴巴灌了水飽。
張伯無奈的一歎,站在那裏搖頭。
“張伯……”袁可顏大聲的吼叫,“你說我就這樣走了,是不是就解脫了?”
“哎……”
張伯無奈一歎,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袁可顏仰頭望天,看著那些個水珠子一點點的落下來,雨滴拍打在臉上有些痛,可這些痛遠不及身上的那些疼痛,痛得她渾身無力。
“張伯,我走了,我會一去不回頭的,恐怕以後都見不到麵了呢,張伯,再見!”
張伯一慌,就要起身跟過去,袁可顏已經閃身鑽進了雨霧中,眨眼就不見了。
張伯焦急的站在原地張望著,許久才瞧見一個身影從巷子的那一頭消失,張伯一聲低吼,對著她擺手,“丫頭,累了就回來,要小心啊!”
袁可顏也衝著他擺擺手,扭身不見了。
冒著沉重的雨水,袁可顏毫無目的的向前衝鋒,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向前闖,直到最後的力氣也用盡了,她才停下腳步,靠在了一棵枯樹邊上熟睡了。
不知大雨何時停了,袁可顏一抬頭,竟然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煞是繁華的小鎮上,鎮上來往人很多,她跌跌撞撞的衝撞在人群之中。
“啊……”一聲驚叫,人群中驚叫的馬兒飛騰而來,衝散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撞翻了地上的瓶瓶罐罐桌椅板凳。
袁可顏就站在原地愣神,身上濕噠噠的衣裳還在滴著水,隻瞧著兩隻鐵蹄高高的揚起,眨眼的功夫就要落在了她的臉上了,袁可顏仍是一動未動。
“姑娘!”一個男子低呼,扭身上前抓起袁可顏的肩頭,將她帶走了。
站在那裏,袁可顏微微睜著有些沉重的雙眼,慘白著一張笑臉看向那人,而後輕笑一聲,艱難的扯出一個殘破不堪的笑容來,“花顧,是你嗎?”
“姑娘,在下姓南。對不住,馬受了驚嚇,可有受傷?哎,姑娘……”
袁可顏失重的向地麵栽去。
那南姓男子一晃,上前攔腰將她抱起,“來人,來人,叫大夫。”
……
兩日後的小鎮上。
這裏是瀟湘城西的一座小鎮上,名為桂甲。
南公子是來這裏購置山野果實的,因為此處生產桂圓,且都是野生,味道極美鮮嫩,是天下極少見的一種美味,可因為產量頗少,所以收購的價格自然會很高,可就算是如此,依舊是難以尋求貨源。
這個時節正是桂圓結果的時候,南公子為了能夠收購更多的桂圓,提前來到這裏訂購,那一日遇到袁可顏正是他剛剛落腳的時候,馬還未拴好,就因為馬兒受到驚嚇四處衝撞。
袁可顏被南公子救下,可因為淋雨加之心中鬱結成疾,一病就是兩日。
這一天早上,袁可顏終於起床了,隻是依舊渾身無力,不過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南公子端著藥碗走了進來,瞧見袁可顏已經睜開眼他兀自笑了,忙道,“姑娘,可是好些了?”
袁可顏一怔,許久才思緒中回過神來,也對他笑了笑,“好些了,咦,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自然,姑娘可是忘記了那日就是在下的馬傷著了姑娘。”
“是嗎?我怎麽覺得以前就見過你?!”
“嗬嗬,姑娘說笑了,在下不長在這邊走動,或許是有些熟悉的人與在下相像。”
“是嗎?”袁可顏緊皺雙眉想了許久,無奈頭腦發脹,她也無心再去理會,“多謝公子相救。”
“嗯,姑娘不必道謝,倒是在下要像姑娘致歉,是在下的馬驚嚇住了姑娘,姑娘身體強健,不比男人差,可一旦病倒了,就是大病,要好生修養才是。”
袁可顏又是微微一樂,轉頭打量著那人,而後才道,“你長得真俊。”
“啊?額……”南公子渾身一震,頓時雙頰緋紅,手中的藥碗也險些打翻在地,尷尬的愣在原地躊躇不前,左右尋不到話說,就愣在那裏傻傻的笑著。
袁可顏噗嗤一樂,這就坐起身來,看向他,“你還害羞了不成,哦對了,我叫袁可顏,幸會!”
“啊,嗬嗬,幸會!”
袁可顏瞧見南公子又臉紅了,不禁為這個態度極好,心底也很是善良的南公子生了一絲好感,尤其他真的真的很是俊美呢,像……袁可顏腦子裏閃過一個人的臉,是花顧還是柳宿?袁可顏不耐煩的搖搖頭,甩去煩愁的思緒,對他道,“我好了,也該走了。”
“啊?姑娘要去哪裏,身體抱恙,是在下過錯,理應養好身體才行。”
“不,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再多的事也要身體安康才要去做,身體是自己的,姑娘……額,那個……”
南公子愣愣的看著袁可顏走近自己,不住的在自己的臉上端詳,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袁可顏打心底裏對生的好看的人沒有抵抗力,尤其還是麵前這種白麵書生,渾身散發著一股子清香的俊美男子,所以他笑,袁可顏就笑,甚至於很想衝上去捧著他的臉使勁的親上幾口,以示自己的友好。
南公子又是態度極好的衝著袁可顏微微一笑,“嗬嗬……”
袁可顏見南公子對自己笑了,笑得自己心肝亂顫,美得口水連連,跟著傻乎乎地笑了,隻覺得全身都在開小花兒,有種想要大叫的衝動,那些煩悶的事情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結果,袁可顏叫了,不過不是由喉嚨裏發出,而是……肚子。
袁可顏受不得餓,臥床兩日,想必吃的極少了,袁可顏抬手拍了南公子一下,一手扯向南公子的手臂,一手將他手中的藥碗放在桌子上,之後拉扯著他就往樓下走,口中還嚷嚷著:“快,我餓了,我要吃飯,我請你吃大餐,吃這裏最貴最好的,報答你對我的照顧之恩。”
南公子的身體一僵,沒想到姑娘家的手勁甚大,若非他用內力護著,這一抓,怕是要骨頭散架了。
南公子其實非常討厭別人觸碰他的身體,尤其是這樣一個有些瘋小子似的的光頭的且來路不明的女子,但他看見了袁可顏那張笑意濃濃的臉,不好去推脫,更因為袁可顏拽著他的手不撒開,南公子更加掙脫不得。當下也沒多說話,任由袁可顏拉住自己一直往樓下走。
隨著那頂著雜草一樣的頭發的袁可顏落座,南公子悄然收回自己的手腕,藏在袖子下使勁的抹了兩下,而後還不放心的在大腿上蹭了蹭,想必剛才被抓的手臂酸麻,他煞是難過。
袁可顏見南公子陪自己坐下,當即笑得一臉白癡相。她小手一推,將原本落座的貴客推攘到一邊地上。揮舞著拳頭招呼那邊的店小二,“上菜,把你們這裏最好的酒菜給我上來。”
“來了,姑娘!”
隨著一聲呼喝,那邊的店小二率先提著茶壺跑了過來,臉上笑容僵硬,因為他看到了吃飯吃到桌子底下的賓客,和一臉白癡相正在挾持小俊男的袁可顏。
“額,那個,客觀,想吃點什麽?”店小二見多了江湖人士,自是知曉不能多嘴,不然遇到了哪個不講道理的人免不得會挨頓打。
“最好最貴的都給我上來。”袁可顏扯過店小二脖子上的抹布搭子在桌子上蹭了蹭。
“好,好,嘿嘿,您捎帶,捎帶。”
店小二一走,南公子拉著長凳子向後移了移。
袁可顏提著茶壺為他斟滿了香茶,自己咧著小嘴兒笑的如沐春風。
片刻後,酒菜上齊,袁可顏望了望滿桌子的酒菜,又眼望著南公子,操起筷子,就開始往自己嘴裏塞。
被推攘到地上的貴客被店家左哄右騙的拉走,這廂安靜下來,袁可顏吃的歡唱,落座的南公子卻一口未動。
袁可顏見南公子不吃東西,難得愛惜一下,將自己用過的油花花的筷子遞到南公子麵前:“喏,你吃。”
南公子見袁可顏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極其認真地望著自己,怕自己不接,他會一直這麽舉下去,雖然無礙,卻不想他再口出狂言,辱了這片地界兒,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很想盡早的打發了麵前的怪人,再早些離開,所以並未推遲,但,南公子隻掃了一眼那油膩膩的筷子,這手指頭卻猶如千金重,怎麽也抬不起來。
袁可顏看出南公子嫌棄筷子上有油水,便在自己腋下一夾,轉了兩下,擦了個幹淨,然後邀功似的遞給南公子,就差翹尾巴了。
周圍倒吸氣聲此起彼伏,南公子覺得自己的嘴唇有些抽搐,深吸一口氣,忍住,伸手取向那雙曆經‘風霜’的筷子。
袁可顏眼尖,看見南公子的白皙皓腕上有片淤青,想定然是剛才自己怕人跑了,用力捏出來的。於是,在南公子伸手接筷子時,袁可顏一把扯住南公子的手,拉扯向自己,瞪眼吹著氣,問:“疼吧?我也是怕你不跟我一道吃飯,沒事,一會兒我帶你去看大夫。”
南公子臉色瞬間青黑,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收回了被抓住的手,用那點漆的眸子掃向袁可顏。
袁可顏癡了般望著南公子,唇邊隱約分泌著過剩的津液,喃喃含糊道:“真俊!”
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形如草垛的野丫頭如此誇讚,任誰都無法忍受!若非他心中有愧,今日真的是難保風度扭頭就走。
可奈何他仍是心有忌憚,畢竟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不容易,又因為他才生病臥床,他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
南公子當即站起,手中折扇打向另一隻手,問道“姑娘,不知身體如何?”
袁可顏轉著眼珠子想了一陣,噗嗤一樂,滿是欣喜的應道,“好了,好了。”
南公子如釋重負,拔腿就要走,怕遲疑一分,會親自動手捏死髒兮兮的袁可顏。
袁可顏瞧出了南公子要離開,也不加強求,一灘筷子道,“你若是有事先離開吧,我在客棧等你回來就是。”
南公子氣憋,心中計較,那一絲就是不走了?方才不是還說有許多事要做嗎,這轉眼的功夫怎麽又生了變故?!
南公子微微閉了雙目,順了順胸腔中的怒火,微微一點頭,闊步出了客棧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