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時間的女兒-2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時間的女兒-2
“怎……怎麽會？”秦雨晗的反駁充滿了無力感，因為連她都找不出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葉豔芝嘴角彎出個諷刺的弧度：“秦小姐理應比我更了解自己的父親才是。”
秦雨晗知道，這個女人說的完全沒錯。
秦振國是什麽人？是能夠隻手打下江山的男人，是從落魄的小地方走到燕城頂尖的人，他的安排又怎麽會有疏忽？
如果秦雨晗不和葉清在一起，他會容忍葉清娶別的女人，然後生下流淌著自己血液的孩子麽？
那樣又怎麽能保證葉清不會生出異心，還能為了秦氏盡心竭力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所以，如果秦雨晗不選擇葉清，那麽等待葉清的結局隻有一個，就是孤獨終老。秦雨晗不敢去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秦振國會對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做什麽。
但是她知道，為了能讓自己今後平安喜樂，這個男人什麽都做得出。
那些坑窪不平的記憶突然複蘇了，秦雨晗有些明白，為什麽從小葉清要學習的東西比自己多得多，又為什麽，葉清的身邊，從來不允許出現秦振國掌控之外的人。
有一次，大概是秦雨晗十四五歲的時候吧，秦家有一個遠方的表姐過來借住，秦雨晗那時對葉清的心意還沒明了，也沒有所謂的占有欲。
三人常在一起行動，小表姐比秦雨晗大了幾歲，已經要懂事了，對葉清明顯比對秦雨晗要親熱，幾乎是整天纏在葉清身邊。後來被家中的傭人稟報給了秦振國，當天秦振國就為這個小侄女安排了別的住處，之後更是連麵都不讓兩人見。
秦雨晗還疑惑，不過是少男少女的小心思，何至於這樣？
現在卻是明了了。
所以才更加驚心。
她張了幾次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深深的吸了口氣，好容易才說出話來，嗓子卻抖得像是風中碎葉：“那麽你呢？你就甘心自己的孩子過上這樣的生活？”
葉豔芝花費了大力氣保養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她苦笑一下，“我不甘心有什麽用？主導權從來不在我的手裏。”
秦雨晗默然。
又聽葉豔芝說：“況且，你以為葉清這孩子當年為什麽執意不同你在一起？他又為什麽那麽堅信你與他是親兄妹？”
母親才是對於血緣關係掌控最民感的那個角色。即使秦振國解釋千遍百遍，甚至拿出DNA鑒定書，也比不了葉豔芝半真半假的暗示。
葉清怎麽會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呢？不過是有他最信任的人一直在耳邊提醒罷了。
夜風灌進涼亭，秦雨晗突然覺得，這個天氣真是太冷了。冷的她牙齒都要打顫了。
葉清。
她原本隻是以為兩人沒有緣分，是葉清不夠勇敢，自己沒有堅持，才會錯過彼此。現在回頭去看，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心思，落到旁觀者眼中，又是怎樣的模樣？
整個局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她和葉清都是身不由己的蟲子。唯一的區別就是，操控局勢的人不會傷害秦雨晗，甚至所布置的一切，都是為了秦雨晗今後的人生。
“為什麽？”
本來兩人是能夠走到一起的。為什麽會發生這些誤會。
葉豔芝的眉眼藏在沉沉夜色中，帶著些陰鬱，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無可奈何的心酸：“葉清是我的兒子，我又怎麽願意讓他一輩子都隻是別人的附庸？”
“等我琢磨清楚你父親的計劃時，葉清已經在秦宅住了五六年了，秦振國會願意放棄他，重新更換成別人麽？”
秦雨晗相信這句話裏的真心。眼前這個女人，她縱使是千般不屑輕視，可也明白，同秦振國為了自己能付出一切一樣，這個人，葉豔芝，她也能夠為了葉清，不惜同秦振國對上。
兩人出來的時間有些長了。
葉豔芝今天要同秦雨晗說的話也說完了。她沒有向秦雨晗提出要求，隻是最後說了句：“秦小姐自己想想，良心可還能安寧？”
便離開了。
剩下秦雨晗自己坐在亭子裏。夏末季節，草叢裏的蟲鳴不息，此起彼伏的仿若最後的哀歌，今夜的月亮很好，葉清出生那天大概也是如此。
隻是不知道，深藍天空中無欲無求的月亮有沒有看到二十八年前的今日，出生的那個小男孩會過上這樣的人生？
秦雨晗心裏竟然沒有任何情緒，隻剩下一片荒涼。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毀掉了另一個人的生活。她何德何能？
剛才宴會上她自以為妥帖的兄妹情深全都變成了笑話，不知道在自己對著夜辰撒嬌說話的時候，葉清會是個什麽感受？他的心也會同自己現在一樣，痛到不能呼吸麽？
秦雨晗回國後兩人見過幾次麵，她每一次都是在勸葉清放下過去。她以為葉清也能同自已一樣，找到另一個人，度過下半生。
可是卻沒想過，有一條路，自己揮揮手灑脫的離去了，剩下的葉清卻隻能繼續留在那裏，他或許不是不想放棄，但是又怎麽舍得讓這個小妹妹受這些苦呢.
他那麽喜歡秦小墨，就算是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也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可是秦雨晗一想到，一想到他今後不僅沒有孩子，甚至可能連一個有名有份的妻子都沒有，就覺得自己的手上沾著濃重的血腥味。
她說過葉清那麽多次懦弱，原來自己才是最懦弱的人。
秦雨晗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溢出來，像是遲到了太久的愧疚。
夜辰踏著月光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星空長裙垂到了地上，上麵的碎鑽在夜色下依舊閃著光，但是它的主人卻不知道為何，有些狼狽。
他以為葉豔芝對秦雨晗做了什麽，快步走過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觸手一片冰涼。趕緊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秦雨晗隻覺得肩頭一重，熟悉的氣味取代了花香縈繞在自己鼻端，她知道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