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揚州往事
“你覺得可能嗎?”於啟誌感覺有點兒好笑,“你還是那麽奇怪,我都不知道該說你可愛還是蠢。”
“我是蠢啊,蠢到跟你嘮叨這一堆廢話,果然還是殺了你再說吧。”夭夭說著,抬手便是一道火刃,正朝著於啟誌的麵門飛去。
他腳邊的桃之用力地搖著頭,頭上的香爐卻依舊牢牢定在原處不動。
夭夭見他這種反應,無奈地選擇了相信桃之的判斷,這一手權當嚇唬一下於啟誌。可火刃已經到了他臉前,盡管被她硬生生收住,還是豁開了於啟誌的耳朵。
於啟誌吃痛,瞬間失了鎮定,狼狽地捂住耳朵嗚咽起來。
讓夭夭驚訝的是,一旁的桃之耳朵居然也被豁成了兩半,痛得抽搐起來。
夭夭的心瞬間涼了。
這個於啟誌居然把自己的命和桃之拴在了一起,這還真是生死相隨的意思啊!
“你神經病啊!”夭夭大叫起來,“你做了這麽一大堆事,我還以為你多勢在必得,結果就隻是這樣而已?你和他根本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我把你倆殺了開開心心地走了不就結了嗎?”
於啟誌好不容易從劇痛中緩過氣來,顫抖著說“我隻是想和桃之在一起,是生是死都無所謂。
“不過我原本以為那一大堆傭兵總有一夥能殺掉你,沒想到最後還是用上了石道長和東方道長的法門,你還確實是厲害啊。”
夭夭被這無厘頭的事態搞的有些崩潰“你還敢說!天啊,千琳他們廢了這麽大心力,結果就搞出這麽一場鬧劇,我這就讓你們這對兒苦命鴛鴦生死與共!”
於啟誌笑道“這是獻祭的法陣,桃之一死,隻有他的生命力會轉移給你,他靈芝草的效用可是會被陣法收走的。”
“那又怎麽樣,我雖然是貪他的本體,等著吃了他成仙,但前提還是要活著吧?”
“真的嗎?‘我和他定下了一起飛升的約定,為了這一句話死守了幾千年,到如今,就算不是一起飛升,也必得一起死。’
“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
夭夭的臉瞬間僵住。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麵前這個不足三十歲,身高中等,骨瘦如柴,一臉病容,的男人,在記憶中搜索他的來由。
無解。
“你到底是誰……”
“我是於啟誌,不過,上輩子,我叫李益泊。”
這個名字夭夭聽了倒是耳熟,卻依舊沒法在記憶中找出個相對應的人來。
他居然能完整地說出這句理應隻有她和桃之知道的話——當初那個搶奪桃之的道士,雖然把她逼到了說出這話的絕境,最後還是被她親手殺死了——夭夭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這是那個牛鼻子的俗家名字?】
倒是於啟誌腳邊的桃之露出了苦笑。
他可算是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被這麽個瘋狂的男人纏上了。
桃之作為一個精靈誕生的第一個自我意識,就是自戀。
這也不能怪他,誰讓每個見到他的動物、靈獸和植物夥伴都要誇他這顆靈芝草一句“長得不錯,快些成材吧”?
其實這話是不懷好意的。
靈芝草的妙用是個從裏世界到表世界人盡皆知“秘密”,所有的生靈都眼巴巴地等著他早日修煉好自己的魂魄、神識,好最大限度地搜刮這天地至寶的好處,把他化入己身,大增修為,延年益壽。
要不是剛一化形就碰巧遇到了夭夭,他早就成了他人的爐中藥、腹中餐了。
就因為這份過度的自戀,桃之在千百年間一直選擇化身為女性。
他覺得作為女性無論是著男裝還是女裝都十分方便,佩戴飾品也更加多元,同時,相比內斂的古代女性,男性的言辭更大方,身為女性得到的讚美也就更多。
這種自戀隨著封建統治的禁錮越來越得不到滿足,身為一個保持閨秀狀態混跡在人世的妖怪,偶爾能和男性碰麵,還隻會被眼神偷瞄對他來說實在太憋屈了。
於是,夭夭的一句玩笑話便被他當了真“那麽喜歡被人看,不如去青樓做頭牌啊。”
“……此話有理。”
就這樣,桃之開啟了他的頭牌之旅。
在揚州城最著名最火爆的鏡閣中,他足足呆了七年,這期間他改變過數次花名,也對容貌多有修飾,出色地扮演了各式各樣的當紅姑娘,給同為妖怪的老板娘帶來了豐厚的收益。
以他的容貌,在那個市井文化繁榮,文人雅客阜勝的年代,狂熱的追求者多不勝數。
李益泊便是其中之一。
這男人是揚州城當時的司戶參軍,父輩是當地出名的大綢緞商,所以,他這個官職來的也不甚光彩。
當年的青樓頭牌可不是一般人便可見的,鏡閣這樣最頂尖的院子更是刁鑽得很。
為了找人引薦自己邁進鏡閣的大門,李益泊被朋友訛走了一顆傳家紅寶石;為了成為鏡閣的會員,接觸到院子裏頂尖的姑娘,李益泊連著半年捐銀子到鏡閣喝酒待客;為了參加桃之挑選客人的詩會,李益泊又花大價錢請了代筆,賄賂“監考”的茶壺和粉頭。
縱是當年的民間享樂風氣如此,他這樣純粹靠錢鋪路的豪闊客人也算得上少見。
奈何他李益泊吃喝賭都不好,就隻有看見美人走不動路這一個毛病,聽聞桃之的大名怎麽能不去親眼瞧瞧。
而見到桃之後,李益泊的錢就更不是他自己的了。
這美人有如來自畫中,烏發與粉麵相應,柔夷與纖腰同擺,眼中有山鬼,唇上有杜康,隻朝他輕飄飄地望上一望,就把他的魂兒抓了去。
從此以後,李益泊每日都要到鏡閣打卡簽到,若是家中無事,便半月半月地在鏡閣住著。
每分每秒都燒著白花花的銀子,他卻根本想不起來問帳,連家裏的玉器、珠寶、家具何時歸了當鋪,房契何時歸了他人,小妾何時歸了隔壁老王都不知道。
可惜桃之賣藝不賣身,直到李益泊在這銷金窟裏花光了自己最後一分錢,他都沒碰到桃之一個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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