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那個瘋子
進入獄中不久,清玄道人就通過點名認識了諸多獄友,半個月之後,他便認定那個眼神最無欲無求的家夥是最佳的越獄夥伴。
他選擇李立青的初衷非常簡單。
李立青是獄中的模範囚犯,沒有人會懷疑他有越獄想法,這是他唯一有可能接觸到的他人。
果然,事情如他預料般進展順利。
隻需要兩天不喝水,他就成功的讓自己老邁的身體擁有了醫生無法否認的病症。
焦慮且漫長的七天後,他如願擁有了這個呆滯又乖巧的室友。
憑借他七十多年為人算命練出的如簧巧舌,清玄道人萬分自信無論是什麽樣的人都能被他說服,產生逃離這裏的想法。
讓他沒想到的是,李立青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無論提到自由、不公還是利益,這家夥都全無反應,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明白這些事對他的意義。
清玄道人萬分沮喪,連有智力或心理障礙的人,也總會有某種欲求驅動他們去反抗或逃離,這種不健全的狀態讓李立青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人類,而像一件物品。
可是,某天,清玄道人喃喃自語自己的仇恨,聽到他口中的除祟事務所,聽到他陳列其中仇人,聽到他說出晁千神和晁千琳的名字,李立青眼中執拗的神色讓清玄道人有些膽寒。
純粹的殺意和純粹的愛意表現在眼神中居然會那麽相似,這是清玄道人漫長人生中的又一個大發現。
他終於找到了李立青身上的突破口,便向這二人展開了“進攻”。
“殺了晁千神,你就可以擁有晁千琳。”
這是他為李立青總結的最終結論。
“殺了晁千神,我就可以擁有晁千琳。”
李立青喃喃地反複著這句話,就像一台機器,臉上的笑意張狂到讓獄警不敢多和他講話。
終於有了夥伴,清玄道人卻開心不起來。
他的夥伴是個真正的瘋子,最可怕的是這個瘋子是他一手造就。
盡管複仇把他的良知蒙蔽起來,可李立青實在太過瘮人,讓他很難把自己的仇恨和這種恐懼聯係起來。
可能是這樣的心態影響了他衰弱的心髒,連帶著之前被確診的心髒問題,他突然間病入膏肓,幾乎要被送離監獄,保外就醫。
【怎麽可以在這種時候功虧一簣呢?】
清玄道人拒絕了治療,默默把計劃中自己的出逃更改成了幫助李立青出逃。
他的能力本來就不可能讓兩個人共同離開,原本也隻是需要一個被欺騙的同伴而已。
現在他隻能把希望寄托於已經瘋了的李立青,暗自祈求他瘋到給嵐城的除祟事務所帶來滅頂之災,搗毀四大家族標榜千年的民生服務,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既然已經決定好這些,清玄道人也就豁出命來。
他的左手小指骨上銘刻著一段禁術法咒,是他和清逸道人在曾經的研究中無意發現的一個上古巫術。
這個巫術可以獻祭個人一定時間的生命,使使用者本身獲得短時間內可潛入任何媒介和物品的能力。
巫術是不需要使用個人法力的,所以不受破壞法力回流的控靈裝置影響。
發動這個法術,他就可以把自己潛入進李立青的身體中,兩個人反方向重疊,使兩個人身上裝置發射出的靈子流相互對衝抵消。
趁著裝置無效的時間,暴力解開裝置,他就可以運用潛入時顯現自己與否,來控製不可逆毀壞經脈的靈子流由哪個人來承擔。
當前情況,被保護的自然是李立青。
因為使用了透支生命的巫術,本就病重的清玄道人奄奄一息。
他咬掉了自己的小指,讓李立青吃下去,把這個法術交給了他。
在李立青運用巫術潛離監獄之前,清玄道人反複警告他,這個法術他隻能使用十分鍾。
因為巫術消耗的壽命很難估算,如果過多使用,很可能等不到自己達成目的,就把自己獻祭一空。
而人的壽數到底如何,沒人能說的準。
李立青帶著詭異的笑容點了點頭。
他心中盲目地相信著那句“殺了晁千神,我就可以擁有晁千琳”,連為什麽對方願意舍命幫助自己的疑惑,和對他舍命該有的感激都來不及想起,就離開了監獄。
這就是,晁千神不知道的事。
晁千神掛斷白陽的電話之後,奚滿月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哇哦,你居然說了兩次‘對不起’。”
晁千神白了她一眼“少見多怪。”
又過了幾個小時,事務所大門打開,藍晶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晁千神的臉色陰沉到一定程度。
發生了早晨那件事之後,藍晶可說是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
藍晶大模大樣地往沙發上一坐“千琳說不用躲著你了,我這會兒也回不了家,幹脆過來和你打個招呼。”
晁千神的眼睛像野獸一樣危險地眯了起來,對方卻把手中背包甩在他的身邊。
“千琳的錢,先放你這裏吧。別這副要吃了我的樣子,她看了可是會尷尬的。”
“你們到底……”晁千神說了一半,突然發現無論是為了保全最後的自尊,還是因為在旁人麵前,他都根本問不出口。
藍晶卻心知肚明他要問什麽,輕鬆地回答道“放心吧,我們隻接過吻,而且也沒有在交往。”
奚滿月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聲,被晁千神發狠地瞪了一眼後,趕緊捂住了嘴,笑音卻還是從鼻子裏哼出些許。
“對了,順便告訴你,齊升逸下午要來。”
“你話怎麽這麽多?”
藍晶腦海裏浮現了那句要是眼神有實體自己已經怎樣怎樣的台詞,笑嘻嘻地說“緊張,所以說的多。”
“媽的。”晁千神差一秒就要站起來把藍晶按在沙發上暴打,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晁千神的身體遠快過思維地接起了電話。
“大哥,晚飯我想吃粉蒸肉。”
清甜的聲音透過耳孔傳入大腦,在他逼仄曲折的腦回路上輕輕吹過,吹熄了所有火氣。
在這一刻,他的眼眶都有些濕潤,卻依舊保持著那雙生無可戀的死魚眼,淡淡地回答道
“好。”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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