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隻願與你共山水
小太監道:“千真萬確,這是皇上親口說的,奴才在旁邊聽得真真的。”
嫻妃搖搖手中的扇子,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他實在是太多事了,實在是太多事了。本宮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他就在皇上跟前進言分本宮的權,你說這樣的人本宮該怎麽對付他呢?”
小太監嘿嘿一笑:“全憑主子所想。”
“想必他此刻還未出宮,速速去吩咐宮外我們的人,卸掉他的一雙腿。”
穀雲出了宮就意識到不尋常,微微一笑:“出來吧,何必藏頭露尾?”
那些人嘿嘿一笑:“你果然不同尋常!隻是再不尋常,過了今晚就是最尋常的一個人。”
夜,冷夜。
雲開月翻來覆去睡不著,穀雲還沒有回來!夜寂靜得可怕,寂靜得就連一滴露水落下都聽得見。
雲開月輕歎一聲,披衣坐了起來,看著窗外森寒的月亮不住歎氣,但願不要出什麽意外才好!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聽李梓朝大叫道:“王妃,大事不好了,王爺受傷了。”
什麽?!雲開月嚇得跑了出去:“怎麽會受傷,傷在哪裏?人呢?!李梓朝,你快讓我見一見他!”
穀雲躺在擔架上,臉色白的像紙,仿佛輕輕地一動就會破碎,而他的腿膝蓋以下黑紅一片甚至可以說是血肉模糊!
雲開月一陣頭暈:“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李梓朝忙忙地去了。
雲開月深吸一口氣,手指顫抖地探探他的鼻息,穀雲突然伸出手抓住雲開月:“月兒,我沒事。”
“你的腿……”雲開月眼眶發紅。
穀雲虛弱地笑笑:“怕是廢了!”
雲開月緊緊地握著他:“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咱們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相公,你一定會好!”眼淚卻不知不覺早已漫出眼眶了。
穀雲神色溫柔:“我沒事,就是有些疼。你親一親我,我便不疼了。”
雲開月親了親他,卻記掛著他受傷的事兒:“你為什麽會受傷,難道是皇上麽?他為什麽要對你下手?!為什麽?”
穀雲微微搖頭:“月兒別胡說,此事另有隱情。”他的眼裏寒光不停閃爍。
大夫這時來了,把脈之後微微搖頭:“膝蓋以下腿骨盡碎,血色暗紅,更有中毒之象。若非王爺及時斷了自己的腿骨,隻怕毒蔓延至肺腑,神仙難救。”
雲開月緊咬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麽。
穀雲笑笑:“知道了。你退下吧,李梓朝,到帳房拿了銀子送大夫出去!”
雲開月努力地收了眼淚:“真的治不好了麽?”
穀雲搖頭:“大夫說了不能治,那便是不能治了。”他反倒安慰她:“月兒,若是我雙腿不良於行,你可會嫌棄我?”
雲開月忙搖頭:“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可是……”
“可是什麽?”
雲開月咬牙切齒:“可是我想知道是誰把你害成這樣!”
“知道之後呢?”
“殺了她!”雲開月冷笑一聲。
穀雲皺眉:“要殺她豈有那樣容易?”
“不容易無非就因為她是宮裏人,不如讓我猜猜是誰,是嫻妃是不是?”
穀雲反倒是真的覺得驚奇:“你猜到了?”
雲開月冷笑:“欺人太甚!先前我隻是猜想,可是宮裏與我有仇的除了皇後,隻有那個似友非友的嫻妃。何況還有這個牌子!”
牌子上刻著一個“蕭”字,嫻妃的母家正是姓蕭。
穀雲笑笑:“有月兒如此聰明,我省心省力許多!我沒事,你別憂心。”
可雲開月仍高興不起來:“她要了你一雙腿,我就要了她的命,奪了她的富貴!我曾聽人說,每到年關時,宮中嬪妃要到居雲寺派臘八粥給窮人以積福德。”
穀雲微微斂眉:“月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隻是到時候必定人手戒嚴,我們也不好得手!看來隻有先從居雲寺動手準備了……”
“人手自然不用著急!”一個清脆而又帶著些微沙啞的聲音傳來,隻聽她笑道:“本郡主來得不算遲吧。”
雲開月皺眉:“你來幹什麽?”
夏侯菁似笑非笑:“你猜猜。”
雲開月懷疑地看著她:“王爺受傷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傳出去,你怎麽這麽快就知道?”
“本郡主沒有你這麽無用,想知道的事都能知道,想做的事應該也能做。我正好瞧著嫻妃不順眼,所以就想給她找點不痛快!”
雲開月不大喜歡她,所以仍是冷冷地看著她。
穀雲微微一笑:“本王自然信得過郡主。李梓朝,你傳話出去,就說本王的馬車在回府時不小心翻下山穀,本王因而摔斷了腿。”
李梓朝應是。
臘八這天,雲開月和夏侯菁去居雲寺上香,路上看見了嫻妃的車駕。
嫻妃掀開車簾,笑容絲毫不亂:“原來是郡主和王妃,看著像是真真正正的姐妹。不如本宮去跟皇上請旨,不如將郡主下嫁給王爺,也必定是一段佳話!”
夏侯菁燦爛一笑:“不牢嫻妃操心,本郡主的親事本郡主自己做主,皇上也是同意了的。嫻妃你如今雖有二皇子傍身,可也該早日再生幾個才是,否則來日宮裏的女人多了孩子多了,嫻妃你置身何地呢?”
嫻妃臉色一僵:“多謝郡主。多日不見,王妃還好麽?”
“我很好,有娘娘在,我自然時時小心,時時留意腳下的路,就怕哪天不小心跌斷了腿,連路也走不了。”
嫻妃的笑意更濃烈了幾分:“的的確確,若是腿廢了不能走路,實在很可憐。”
雲開月暗裏死死地揪住帕子,臉上淡淡地笑著。
夏侯菁笑得熱烈,似乎覺得很有趣,看著嫻妃越走越遠不禁問:“我真是好奇,你想了個什麽法子要對付這個女人。”
雲開月並不回答,反問她:“你覺得在宮裏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夏侯菁微笑,輕輕咳嗽一聲:“好方法,沒有了美貌,還能有什麽?”
“不僅僅是這樣!我要她一點點地心如死灰,然後慢慢地死去!”雲開月冷笑:“派粥時她總要梳妝更衣,那把梳子和那瓶香油就是送她去死的絕好東西。”
夏侯菁覺得很有意思:“就憑這個?”
“分開來看自然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你不知道有的東西分開是良藥,放在一起就是砒霜麽?那把梳子是牛角梳,我在每把梳子上的針齒上鑽了一個小孔,隻要她用了一次香油,梳了一次頭發,她就逃不過。”
夏侯菁挑眉。
“我下了十足的量,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夏侯菁微笑:“看來本郡主今天什麽都不需要做,隻需要好好地看戲就可以了。”
宮裏來的人派粥,老百姓就是不需要也會來圍觀個熱鬧。與其是說做善事,不如說是一場作秀。
嫻妃回宮不到第二天,就有大臣在上朝時提議封嫻妃為後,說嫻妃在民間有了聲望,百姓大讚嫻妃垂愛天下百姓,善良得像是觀音菩薩。
皇帝微微一笑,駁回。
第二天依舊如此。
半個月,三個月後依舊是如此。隻因皇帝說嫻妃四德不全,不配為中宮。
究竟是四德中的哪一德,別人自然不會知道。
夏侯菁卻已經笑了一上午:“想想就讓人痛快得很。看來你那法子真是管用,任憑嫻妃看遍宮裏的太醫,也治不好她的病了。”
穀雲微笑,坐在雲開月找人打造的輪椅上倒也沒有什麽不便。
雲開月小心地推他上前:“你早飯才吃了一點,現在都這個時辰了,你用點點心先飽飽肚子。”
夏侯菁端著茶的手頓一頓:“王妃賢惠的時候還真是賢惠呢。”
雲開月笑笑:“隻怕不久就有人來請了。”
果不其然,很快宮裏來人說嫻妃病重,聞聽臨清王以前醫術高明,想穀雲進去瞧瞧。
雲開月板著臉很不高興,嫻妃還真是要臉,居然敢請穀雲去給她看病。
穀雲微微一笑:“宮裏來的旨意,本王自然不得不從。”
走到半路的時候,穀雲卻一個勁地咳嗽,歪在竹椅上似要倒下去,掏出張帕子捂著嘴竟見了血。
跟著的太監嚇了一跳:“王爺……王爺您還好吧?”
穀雲微微睜開眼:“本王……本王……”頭一歪暈了過去。
太監一愣:“人已暈過去了,送回王府,就說去不了。”
歪在椅上本應暈過去的穀雲卻微微地彎起了唇角。
皇宮。
嫻妃坐在鏡子前,目光森冷地盯著鏡子裏的人,眼角眉梢都露出強烈的不甘:“人來了麽?”
“回娘娘,臨清王沒有推辭本是來了的,隻是走了半路竟暈了過去,現在他看上去病病歪歪的,自己的病都治不好,能有什麽本事?”
嫻妃眼睛眨也不眨,往日的那雙秋水眼已失卻了光芒:“知道了,退下吧。宮裏太醫還沒有開出新方來麽?”
“回娘娘,奴婢已經去催了,想必應該是快了。”
嫻妃點頭,可終究有些不甘,聲音微微尖銳起來:“知道了。”
宮女一出去,她就啪的一聲把梳子扔在了妝台上。她撩起自己的衣袖,她的身上開始隻是泛起紅疹,後來就成了水泡,又癢又疼。越抓越疼,抓過的地方就像是染了瘟毒一樣。抓到哪兒爛到哪兒,而且怎麽都好不了……
還有更加可怕的是,這一切都是從她自己掉頭發開始的。
嫻妃如今的頭發都不是自己的,她戴著宮女的假發。可是頭發可以作假,皮膚呢?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晚上,皇帝去了她宮裏,解了她的衣服才發現她的背後全是小紅疹。
皇帝皺著的眉頭,眼裏的嫌惡還有最後的冷漠都讓她知道自己失寵了!
她就此染上了怪病,除了自己宮裏的那幾個人,她現在都不敢見人了。
嫻妃一寸一寸地掃視自己的眉眼,高額細眉,秋水眼,挺鼻嫣紅唇,是實打實的一個美人。當初進宮的時候,她的族人就說過她生的美,一定會得寵,做一個有福氣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心裏開始怕起來,她真的會死,不是死於其他,而是自棄。
王府。
雲開月見人被抬著進來實在嚇壞了,“嚇壞我了,你不是好好的麽,怎麽出去一趟就變成了這樣?”
穀雲睜開眼,俏皮地眨了眨:“我好著呢。隻不過是我使的個小詭計罷了,我怎會去看嫻妃?”
她笑笑:“那倒也是,可是我聽說你剛才吐血了,把我嚇壞了。”
穀雲朝她張開手:“過來讓我抱抱,去瓊州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麽?”
雲開月伏在他腿上:“都準備好了。其實我別的不怕,隻是怕你會先我而去。你的腿不能好了之後,我總怕你多想,怕你自棄然後就不要我了,怕你不快樂。”
穀雲微笑:“傻話!”
雲開月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自己的臉:“其實腿不能好有不能好的好處,你可以從此偷偷懶了,連路都可以不走,隻是我從此要受累,你走到哪兒,我便充當你的腿。等壯壯長大了,咱們就一起偷懶,看遍天下河山好麽?”
穀雲微笑:“好。”
年關一過,雲開月與穀雲去了瓊州。
臨行前,皇帝送行。
雲開月看著那杯酒笑道:“皇上,王爺的腿不好不能喝酒,酒由臣妾代喝。”
皇帝微微一笑:“你就不怕酒中有毒?”
“怕,但是為了他,我願意試一試。如果我真的死了,請不要再追究王爺。”雲開月咬牙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皇帝眯起眼睛,卻是笑了:“去吧,不過是一個不良於行的王爺,又無兵力人脈,還有三個孩兒,朕懶得下手。你們好生去吧。”皇帝一揮手就有人送上了無數東西。
雲開月一愣:“多謝皇上。”
馬車漸行漸遠,帶著一馬車的笑聲。
“聽說從前有個笨笨的小姑娘,看上了一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公子,可是人生得笨,竟連在自家都能迷路……”
有人就揮舞著小拳頭,然後一個好聽溫柔又帶著磁性的聲音說:“娘子能輕些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