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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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級魔法生，此次魔法旅行，傷亡嚴重。


  三百多人去吉爾達斯，回來的，卻隻有四十九人。不到總人數的六分之一。


  活下來的魔法生，得到了學院的通知。剩下的四十九名生還者，從今以後，將合並為一個班級。


  領隊的導師，萊安。為救魔法生，以一人之力，阻攔上萬尖嘯魔魂，壯烈犧牲。


  因為魔法生都是死在尖嘯魔魂之手，他們不是變成了怪物，就是被撕了個粉碎。


  已經無法辨別所有肢體的碎片，這些碎片上還沾染著墨綠色的感染毒液，不能回收。


  故而，在學院西部的一處開闊的空地上，立起了二百七十多座衣冠塚。


  這些墳墓的主人，有死去的導師，也有未曾成年的克裏多學生。


  溫暖的陽光落在林立的白石碑上，每一個石碑都寫著不同的名字，還有他們每個人生前在學院留下的故事。


  這些故事有的平淡，有的跳躍，有的充滿了冒險，也有的對夢想充滿了希望，並一直努力……


  故事零零碎碎，鮮活而生動。這些文字，都在一個晚上的時間內，銘刻在了二百七十多座墓碑上。


  所有逝者，銘刻的碑文，全部由一人書寫。


  書寫者，是克裏多學院，最年輕擔任校長之位的當代天才魔法師

  班森亞岱爾。


  愛麗絲她們幾個是到的最早的。


  守墓人是一位身影佝僂的白發老人，年紀像是有九十多歲，臉上的皮膚粗糙如枯木，滿是深深淺淺的褶皺和細紋。


  口鼻之間的法令紋尤為深刻，像是用匕首的鋒利刀刃劃下去，留下的猙獰刀痕。


  如果來訪墓地的時間是晚上，孤冷清寂的深夜，冷不丁看到這樣一個守墓人，一定會被嚇得失聲尖叫。


  守墓人的眼眸，像墓穴一樣神秘而幽冷。聲音幹枯沙啞，走路時卻悄無聲息，他忽然出現在多羅麗絲身後，冷不丁幽幽來了一句：

  “……你們是生還者？”


  多羅麗絲被嚇得直接蹦了起來，像八爪魚一樣抱住愛麗絲，驚恐的大喊大叫：


  “……鬼啊！！！”


  牛奶中分貓伸出爪子，試圖阻止多羅麗絲抱著自己的主人。


  然而在極度的驚恐之下，求生的本能，讓多羅麗絲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像狗皮膏藥一樣，扒都扒不下來。


  “我們是一年級魔法生，前來參加同學的葬禮。無意驚擾沉眠之人，同伴失禮之處，還望守墓人見諒。”


  維爾利特微微點頭，向枯瘦的老者行禮致歉。


  “原來是魔法會長。不礙事。”


  守墓人轉動著眼珠，落在維爾利特身上。聲音雖然依舊沙啞難聽，但是語氣卻放緩了許多，除此之外，還多了幾分恭敬：

  “校長大人已經離去。距離葬禮儀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所有的魔法生都是自願參加，因為大家都去魔法旅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能夠參加葬禮的人極為有限，亡者的親眷今日會陸續趕來，到時哭聲一片……不免異常悲切。”


  守墓人幽冷的眸光轉為深暗的悲苦，語氣誠懇而真切：

  “會長多日辛勞，今後又要處理諸多公務……還望，以身體為重。”


  維爾利特輕輕點頭，嘴角掛著有禮而優雅的淡笑：


  “感謝您對我的關心。”


  “有勞守墓人日夜護守陵墓，陪伴逝者，為其安魂。您年事已高，亦是要多多仔細照顧身體，以身體健康為重。”


  兩人親切寒暄一會兒，守墓人離去前，告訴眾人，可以在亡者親眷未來之前，見一見逝者。


  好好聊聊天。


  在墓園的外圍，種植著美麗的白色花海，此花為亡者所開，空靈而柔美，純潔如雪。


  據傳說，亡者之花有撫慰逝者悲傷的作用。前來參加葬禮的人，要把此花佩戴在身上，將白花送給墓前的逝者，才能慰問。


  愛麗絲她們的身上都佩戴著這樣的白色花朵，三個人的手裏麵也都拿著幾束亡者之花。


  多羅麗絲在知曉老者的身份之後，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髒才終於冷靜下來。


  盡管知道守墓人不是什麽妖魔鬼怪，但多羅麗絲心底，對這個長相恐怖的佝僂老人，卻還是沒有升起任何好感。


  這不能怪她。大部分的小孩，見到這樣恐怖的長相，都會天然的心存抗拒，下意識選擇疏遠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過，被嚇成狗皮膏藥，黏在愛麗絲身上……而且是當著守墓人的麵，未免會有些太過失禮。


  哈奇羅蘭沒有跟愛麗絲一起參加葬禮，一大清早就又跑出去瘋玩了。


  自從得到自由之後，鏡靈的性格就變得開朗了許多，見到誰也開心的打招呼，整日裏神出鬼沒的。如果不是愛麗絲叫她不要太瘋，這家夥遲早要因為好奇心闖出禍來。


  愛麗絲有的時候覺得，鏡靈這個哈士奇的綽號，起的非常合適。盡管哈奇羅蘭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稱呼。


  穿著黑色魔法袍的三個人，站在一座雪白的方形墓碑前，墓碑上，由班森亞岱爾校長親手銘刻的一個名字：

  萊安。


  這是愛麗絲和多羅麗絲的班主任，一個溫暖又體貼的男人。在萊安還活著的時候，一直對來自人類世界的愛麗絲非常照顧。


  因為知道愛麗絲剛剛來到魔法世界，許多事情都不了解，而且時長會被一些問題困擾住。


  萊安自始至終，對愛麗絲都非常好。曾經有一段時間，自己因為處於學習的瓶頸期，又遇到了學業上非常多的難題，而情緒低落異常，如墜深穀。


  是維爾利特和萊安導師，一直在鼓勵著她，直到愛麗絲漸漸適應學院的生活。


  萊安導師的耐心、認真、對學生的盡職盡責，愛麗絲都記在心底，從沒有忘記過。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然而如今，這個昔日的班主任有著稻草般蓬鬆的頭發，臉上時常掛著溫暖笑容的導師，此刻變成了一座連遺體都沒有的白色墓碑。


  愛麗絲從沒有想到，萊安導師，會以這樣的方式向她道別。想起那驚魂一夜，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鮮活的生命，似乎還閃耀的明亮的光。萊安導師最後對她說的四個字，仿佛再次從耳邊響起：


  “不要回頭。”


  她沒有回頭，帶著活下來的人，在絕望的如同沒有黎明的夜晚，不停地飛行。其實愛麗絲很想回頭去看，可是她肩負著重大的責任，她明白自己不可以回頭。


  哪怕隻是回頭看一眼，或許還能再把萊安導師堅毅的背影，印在心底，成為此生永遠的紀念。


  愛麗絲望著墓碑上墨綠色的碑文，望著那個令她濕潤眼眶的名字，緊緊地抿住嘴唇，眼中的悲傷像是要溢出來。


  逝去的導師，離開的太匆忙了。匆忙到來不及向任何人道別。


  垂在身側的手漸漸緊握，愛麗絲沒有哭，她必須要堅強，萊安導師，也不會希望自己因為他而哭泣。


  愛麗絲想起曾經有一次，萊安導師在放學後，從愛麗絲身邊經過時，對她說的那句話：


  “相信你一定能行，導師永遠都會為你加油。”


  想起因為成績比預想中要差勁，情緒低落的時候，萊安一直默默的站在她身邊。


  當愛麗絲抬起頭看向班主任的時候，導師的臉上一直含著溫暖如午後陽光的微笑，語氣溫柔而親切的對她說：

  “一次失敗不算什麽。成長中大家都要經曆這些，別難過，爬起來，我們還可以繼續往前走。這就是成長，孩子。”


  愛麗絲再也忍不住，琥珀色的眼眸含蘊著晶瑩的淚水，在墓碑前彎下腰，把手中白色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放在墓碑前，聲音哽咽微微顫抖：


  “辛苦您了，導師……好好安息吧。我發誓，不會讓您失望。”


  聽到愛麗絲聲音中的哭意，多羅麗絲也忍不住了，把白色的花朵獻給萊安導師之後，捂著臉哭的肩膀不停顫抖。


  三個人裏麵，隻有維爾利特沒有哭。


  望著萊安的墓碑，魔法會長想起過去關於萊安導師的一切，她的神色，除了悲傷之外，還摻雜著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


  自從姐姐布蘭奇被殺之後，作為家庭導師的萊安忽然不辭而別。家族首領告訴她，不要信任萊安，因為這個人，很有可能和那夥襲擊家族的邪惡巫師有關。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一直未能被自己信任的人。在她被尖嘯魔魂抓傷，背部感染的時候，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救了她的性命。


  萊安對她有救命之恩。


  如果真如族中首領所說，萊安和殺死布蘭奇的邪惡巫師是一夥的，又為什麽，要救自己這樣一個本該在那場事件中因刺殺而死的人？


  太多的謎團沒有解開。


  可是萊安已經死了，屍骨無存。


  就算想要去追尋答案，能夠給自己答案的人，也已經在那一晚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當塵埃落定，無法知曉答案的自己，又該怎樣麵對自己的救命恩人？

  維爾利特沉默的站在原地，第一次有了不確定的感覺。


  如果這一切都隻是一場誤會，自己一直在誤解萊安導師，那麽得知真相之後的自己，一定會非常愧疚和難過。


  如果萊安真的是那場刺殺事件的幫凶，同時又是救了自己的人.……自己又該以怎樣的心態，來麵對這個已經逝去的導師？

  無數的問題困擾著她，一陣微風穿過清晨寂靜的墓園，維爾利特銀色發尾泛藍的長發，在微風中輕輕飛舞，冰藍色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在一瞬間碎裂。


  她想起，那一晚，萊安導師再阻攔尖嘯魔魂之前，曾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似乎包含著千言萬語。那時候的自己異常虛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多少。然而那樣的目光，包含的溫柔和安慰，讓維爾利特的心髒不受控製的悸動了一下。


  當她張開口，想要詢問什麽的時候，萊安已經移開視線，頭也不回的和維爾利特擦肩而過，那樣的決然，觸動了布倫達心底的某一處柔軟。


  那一瞬間，她隻想要知道一切的答案，所有的不信任和戒備，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淺粉色的嘴唇，輕輕張開，無聲的歎息。冰雪女孩彎腰，把手中的亡者之花放在了白色的墓碑前，凝視著碑文，沉默不語。


  冰藍色的眼眸，像是冰塊一樣融化，融化成如水的悲傷……

  一隻知更鳥落在了雪白的墓碑上，微風拂過，鳥兒發出溫柔悅耳的鳴叫，久久停留在墓碑上，似乎在陪伴著墓碑前三個悲傷的女孩。


  後來，櫻雪、櫻源和安德魯都來了。


  開始舉行葬禮的時候，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們，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流露出滿滿的悲傷，那隻停留在墓碑上的知更鳥，不知何時已經振翅飛走。


  再不見蹤影。


  自始至終，枚保琳絲都沒有來，參加這場屬於克裏多學生和導師的盛大葬禮，葬禮舉行的非常隆重。


  一夜銘刻碑文，未曾休息的校長，在葬禮舉行的時候，對每一位逝者的親眷表達了歉意。


  就算逝者的親眷在悲傷中口不擇言，校長也未曾表現出任何不悅，而是耐心的解釋和安慰。


  盡管校長看起來已經非常疲憊。


  但是他仍舊堅持到葬禮結束，所有的逝者親眷離開之後，一個人站在墓園裏。微涼的晨風吹拂他藍色的發絲，白色的衣袍隨風飛舞，背影寂寥而落寞。


  副校長因為要處理公務，所以隻有校長一個人來參加葬禮。教導主任和其他魔法導師，為了讓校長能夠休息，也未曾打擾，沉默的離開。


  愛麗絲、維爾利特等六個小巫師從墓園裏走出來，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清晨的陽光和風落在身上。


  明媚的春天，一切似乎都欣欣向榮，那腥風血雨的絕望黑暗，似乎已經化作了虛幻的夢……

  她們重新回到了校園。


  不必再擔心是否能夠在災難中活下去。


  金發小女巫回頭，遠遠的望了一眼墓園的方向，垂在袖子裏的手握緊，腦海中，萊安導師微笑的模樣，讓她的內心又酸楚又溫暖：


  再見，萊安導師！

  我會記住你的話，我會相信自己……

  就算摔倒了，也會爬起來。


  請您放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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