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長夜終盡
“aaaaaaaaa——”
清脆且悅耳的歌聲，於大地上不斷回響著，掀起一陣陣氣浪，使得擋在神塔前的花海，更加淩亂而淒美的飛舞。
夢幻般的絕景，配合富有濃鬱魔性似歌般的悲鳴，即使身處險境，也會為此而沉醉。
於是，理所當然就有了如此感慨。
“說起來，今天是我第一次直麵創世女神的身姿。現在，難得有機會靜下心來傾聽創世神的言語，如果將之當做一首樂曲的話，就算沒有特定旋律亦令人沉迷其中，感覺永遠聽下去，也不會膩啊。呐，身為創世神，所有生命母親的你，當初到底是抱著何等心情，孕育出芸芸眾生的呢？”
下方托著殘軀一點一點艱難前行的男人，從嘴裏吐露出了類似讚揚的微妙評價，和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區區一介servant，居然敢用這種語氣質問母親，何等不敬。不過在直麵母親的偉大姿態後，還能對‘聲音’做出正確的評價，雖然淺顯甚至稱得上庸俗，卻也能對母親究竟有多麽偉大理解一二了吧。
隻有這一點，是值得稱讚的。
“······”
換做往日，金固一定會飛到對方麵前，一邊露出讚許的微笑，一邊對這個不敬之徒降下神罰。
然而如今，祂隻能停留在高空，臉上擠不出一絲笑意。
“···母親。”
深深的看了不遠處的巨大女神一眼，金固眸子裏閃爍著複雜。
祂是金固，提亞馬特之子的金固。
一直以來，祂都如此認為，並自豪宣揚，以此身份表達對人類的不滿與鄙夷。
然而隨著來自異世界來客，和迦勒底的降臨，事態開始了不可控暴走。
祂慢慢明白，自己既不是神話中的‘金固’，也不可能成為神話中的金固，就連提亞馬特之子的身份，也是由魔神王帶著目的性‘賦予’的。
不知從何時起，身體中逐漸煥發的靈魂與記憶，以及不知覺中思維乃至習慣的改變。一切都讓金固感到惶恐不安，然後承認，並不得不承認。
祂，金固，就是恩奇都。
“我是泥人，是武器，是道具，是人偶。明明從開始就是，恩奇都也是，現在的我也是，但為什麽，我的心···會傳來如此刺痛？”
緊扯著胸口心髒部位的手，不受控製的顫動著。
並非恐懼或懷疑，而是接受了事實之後的不甘。
事實就是，所謂的金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沒有所謂的提亞馬特之子。
沒有所謂的新人類。
僅僅，隻有被灌輸的虛假使命與感情，和從身軀中不斷湧現而出，陌生的記憶。
“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隻有祂自身，是得不出答案的。
武器，是不會，也不需要思考的存在。
但是······
在烏魯克作為俘虜的這段期間，雖然沒有被限製行動，但其存在被隱瞞了。
所以金固並沒有接觸到很多人，主動來找祂交談，僅有兩位。
吉爾伽美什告訴祂，祂不是恩奇都，而是借用了恩奇都身體行動的存在，但依舊是對方友愛的對象。即便心靈不同，靈魂相異，祂也是這大地上的天之鎖，應該像過去的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一樣，自由的思考，隨心所欲的活下去。
但顯然，吉爾伽美什是將祂當成了恩奇都，至少是基於祂使用著恩奇都的身軀的情況下才說出這番話。
阿爾泰爾告訴祂，不管金固也好，恩奇都也罷，其實都沒有什麽區別。所謂活著，就是在麵對無法解決的事情上裝糊塗。祂就是祂，無論作為恩奇都還是金固而活，這一點都不會改變。那麽隻需要遵循內心的想法行動，隻有感情是不會騙人的。
雖然當時的金固處於很迷茫的狀態，卻也能分辨清，阿爾泰爾給出的答案，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包藏禍心。
那種帶有強烈針對性的言辭，似乎已經料到了祂的···不。應該說，是已經料到了從這具恩奇都的身軀中，會煥發怎樣的情感。
什麽‘隻有感情是不會騙人的’。
到頭來，還不是恩奇都的感情嗎？
“記憶和感情，這具身軀，這幅容貌，全部都不屬於我，都是恩奇都的東西。我是金固，應該是金固才對啊。”
金固失神呢喃著。
最後，祂再次看向了下方的男人。
那是在烏魯克這段時間裏，唯一一個祂主動搭話並交談的對象。
當時用了一個特殊的技能，改變了容貌、氣息、魔力，然後開始了奇妙的對話。
由於對方在聊到情感方麵時，理解方式委實太過清奇，最後不知怎麽的，話題從‘如何證明自身存在’歪到了‘人類’身上。
甚至於，如今回憶起來，金固都記不起自己當初是怎麽打開話題的了。
當然，對於這個問題，祂也非常好奇。
聽吉爾伽美什說，這個名為白華·亞瑟道爾的男人，是一個想要拯救人類，拯救世界，無可救藥的大蠢貨。那麽這樣的人，是如何看待人類的呢？
於是，當時祂問：“一直想要拯救人類的你，覺得人類根性如何？果然，連吉爾伽美什那等高傲的王者都庇護著的種族，具備任何存在都為之傾心的魅力麽。畢竟人類是那麽閃耀，總會引導奇跡的發生。麵對創世女神和魔神王的威脅，依舊能走到現在，不曾放棄過。”
“人類具備的魅力嗎？”意外的被對方用詫異的語氣反問了回來。
“當然，你不正是想要守護這樣的人類嗎？”
“你誤會了，我之所以會站在人類一方，不過是因為我恰巧作為人降生而已。說到人類的魅力，或許確實令人心醉，但有一點是確信無疑的。人類，是注定會自我毀滅，愚笨的種族。”
愚笨？
何其直白的評價。
“人類的曆史光輝而燦爛。不過謹記一點，人類的曆史即戰爭的曆史，璀璨光華的背後，定然是絕望的深淵。人類的天性便是如此不堪，明明都清楚這一點，但無論如何都會促成最後的自滅結局。”當時，白華說完後，歎息著離開，結束了對話。
人類並不美麗。
不隻有白華如此認為，吉爾伽美什在某種程度，亦如此看待人類。
但是······
“為何認為人類天性醜惡的你們，依舊在堅守，依然在為了人類而前行。”
見證了吉爾伽美什一步不退的堅守，見證了遍體鱗傷的白華向災厄前行，金固心中突然有了悸動。
或許他們說的是真心話，人類真就是如此。
但這兩個人還是做出了與評價相悖的行為。
並非基於人類這一種族美醜如何，而是這兩個人，發自內心的想要去做。
“什麽啊，原來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使命是虛假的，記憶是他人的，我無法跳出恩奇都這個框架，但隻有我，是我自己的。所以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在意，這具身軀是不是恩奇都，隻要做出‘金固’想做的行動即可。”
金固笑了，釋然了，想通了。
祂終於走出了恩奇都的陰影。
祂不是恩奇都，不是提亞馬特之子，僅僅是天之鎖而已。
“不是吉爾伽美什王的恩奇都，隻是名為天之鎖的金固。”祂如此高聲宣言。
此時此刻，不會有人在意金固的想法和自證。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巨大的女神，以及緩緩向女神前行的英雄身上。
但是金固很開心，非常的滿足。
金固就是金固。
無論其他人將祂當做恩奇都看待，投來期待或愛戴，還是將祂當做魔神王直屬看待，投來恐懼或敵意。這些都無足輕重，任何人都扭曲不了，祂是金固這一事實。
下一瞬，隨著一聲“呯”的巨響，圍繞神塔飛舞的花海結界，宣告破碎。
無形的空間凝成實質，宛如玻璃般碎裂開來，夢幻的花瓣亦被納入其中。
創世女神前行路上的阻礙，終於消失。
亦在這一刹那，翻湧的魔力匯聚成光柱，直直朝白華激射了過去。
“aaaaaaaaaa——”提亞馬特的聲音中，蘊含著急切與抗拒。
很顯然，屬於beast的本能不甘於就此被擊敗。
恐怖的攻擊，就連極近距離的金固，都沒法第一時間救援。
靈基破碎，強靠意誌支撐的白華，就更不可能正麵防禦下這一擊了。
然而，人類從不曾放棄過。
“——【已然遙遠的理想之城】（lordca）！！！”
十字大盾隨著少女堅毅的呐喊而降，純白的城牆迅速構建，一切災厄均在被心靈之盾攔截在外。
那是一麵真正意義上，無敵的盾牌。
不需要令咒加持，無視魔力的懸殊。
比起梅林的幻術，比起白華持有的神盾，都要堅硬無數倍的守護。
因為持盾的少女，此刻堅定下必須守護，定要走完趟旅途的決心。
“轟——！！！”
純粹魔力壓縮的光炮，被十字大盾死死抵禦住。光輝分裂成數十道，向四麵八方掃射而去。瑪修沒有退後一步，堅定的擋在白華麵前。
“抱歉，白華先生，支援晚了一點。”
不。倒不如說，來的正好。
遲一點白華會在光炮中泯滅，早一點保不準提亞馬特會用其他方式阻擊。
“瑪修，堅持住，就這樣撞上去！”稍遲一步的藤丸立香立即下達指令。
兩人的言語和行動，並沒有影響到白華前行，他頗為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正是被安娜帶著追上來的藤丸立香。
這位人類最後的禦主，似乎在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
“眼神，變得銳利了呢。”白華不禁感歎：“成為了相當了不得的戰士了。”
“白華，請繼續前進，提亞馬特的阻擊交給我和瑪修。請一定···為人類開辟未來！”藤丸立香點了點頭，不由分說的舉起手對準了瑪修，體內僅剩的魔力全力構架成支援魔術。
魔力流動、暗示、想象，一切都超乎預料的艱難。
準確的說，藤丸立香早就開始超負荷提取魔力了。體內能量的轉換，甚至已經超出了魔術回路運作的極限功率。
好似血管經脈被強行抽出體外的痛苦，讓藤丸立香連行動都做不到，隻能依靠安娜拉扯勉強保持移動。
一點，還有一點！
憑借如此信念，藤丸立香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壓榨著自己體內的魔力。
然而意誌再如何驚人，人體終究迎來了極限，即便藤丸立香願意，身上的禮裝也會在生命力全部轉化，他死亡之前強行切斷魔術回路的轉化。
瑪修的寶具，亦如此。
“嗡——”
潔白的城牆，黯然，然後消失。
可是還剩下兩百米的路程，遠不到將提亞馬特拉進白華寶具的範圍。
而後，光炮再次襲來，乃至比起之前任何一次，攻擊都要猛烈的多。
對手是獸，魔力基本上用之不竭，取之不盡。
而這邊，即使強迫自己，藤丸立香也無法再釋放有效支援。瑪修，也無法再解放寶具了。
“可惡！明明就差一點。”
“前輩，白華先生······”
已經，無計可施。
——絕望！
“藤丸，現在絕望還太早了。”
安娜淡漠的聲音，傳入藤丸立香耳中，使得藤丸立香微微一愣。
“安娜，難道說你···”藤丸立香帶著驚喜與不解看了過去。
不過顯然，他太高估安娜了。
這種情況下，安娜就算藏著什麽殺手鐧，也無力改變戰局。
至少，她不能。
但是就如她說的那樣，現在絕望，為時過早。
僅僅一瞬之間，麵前的空間展開金色漣漪，無數被英靈視若珍寶，至少都是a+等級的盾牌，不應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寶具，就這麽有些突兀的出現在眼前，並完美抵擋住了提亞馬特的攻擊。
“有些人類就是那樣，無論重鎖加身，身處黑暗，依然能潔白耀眼，光輝降臨。安娜討厭那些家夥，不過僅限今天······就算討厭，安娜也會稍微期待一下的。”安娜一臉不爽的說道，抬頭仰望高空。
下一刻，就算還沒見到是誰救場，心底也會浮現出對方的名號。
因為——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
熟悉的聲線，魔性的笑聲，除了某位金閃閃，換個人來也做不到了吧？
“呼哈哈哈哈——！天真，太天真了，雜修！從提亞馬特神的狙擊下救下本王，想讓本王永遠帶著此等恥辱苟活下去？蠢貨，以為本王會什麽都不做，讓你稱心如意嗎？！”
白華：？？？
幾乎肉眼可見的，白華腦袋上冒出一堆問號。
——這貨在說什麽？
等等，就那種要死不活，不知道的人看了，都會認定對方是腎虛的狀態，他是怎麽過來的？
而天空之上，坐在黃金飛舟上的吉爾伽美什，還在自豪的說著。
“體能耗盡，魔力透支，無法行動，思維也變得遲緩，隻能被迫接受你的‘好意’，那又如何？既然身體狀態已經到了猝死邊緣，何不妨再逞強一下子，稍微生成一點兒魔力，這個時代的生者·吉爾伽美什王，就想將真正死去。雖已是老花了眼，不過能想到這般天才般的策略，果然還是要誇讚一二，不愧是本王啊！呼哈哈哈哈哈哈——”
充斥著自豪與爽快，以及相當魔性的狂笑聲，就這樣回響。
甚至一度壓下了創世女神的輕吟。
換而言之，某位王者又一次的過勞死了？
白華並未因為吉爾伽美什的出現而停下步伐，他保持前行。隻是這並不妨礙回頭朝神塔的方向看一眼，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看到，倒在阿爾泰爾身邊，那一坨非常顯眼的金色不明物體。
真的死了呢，而且看上去相當徹底。
“······”
吉爾伽美什，你特麽——
這一刻，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化身氣氛破壞者降臨，將之前所有的悲壯與決然徹底粉碎，挑起並吸引了包括白華在內的，全部友軍的憤怒。
您可真是個小天才呢。
“啊這······”
這個時候，該露出什麽表情才合適？
明知時機不對，自己不應該吐槽，可瑪修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您是蠢貨嗎？！”
當然，看了眼顯然出於暴怒邊緣，已經失去了所有表情的白華，瑪修明智的沒有問出來。怕真問出來，會把白華刺激地當場反水，導致人理打出gg。
那便太可笑了。
雖然有那麽一瞬間，瑪修產生了‘這樣的人理，果然還是燒卻掉算了吧？’的危險念頭。
藤丸立香與安娜對視一眼，莫名的回想起，某一次阿爾泰成語重心長對他倆的囑咐。
“知道嗎，人類最後的禦主，和吾永遠可愛的小安娜喲！所謂人類啊，是一種天生具備欺騙性，將說謊刻入dna裏的生物。”
嗯，所謂人類，就是啥都會往dna裏麵刻一點的物種。
“編織謊言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像有的人看似和藹可親，實則在見到你第一眼時，就已經在心裏想好了你的埋葬地點。”
當時，安娜覺得，阿爾泰爾是在暗示某位屑女神。
“而有些人，看似精明幹練，實際上背著你的時候，會抱怨工作的繁瑣，以及自己已經操碎了心。和你交流的時候會夾帶私貨，要能努力加油。”
當時，藤丸立香覺得，阿爾泰爾在向自己瘋狂暗示著，名為‘羅瑪尼·阿基曼’，簡稱羅曼的，現任迦勒底唯一備用緊急指揮係統。
然後，加上了一句在他們兩人聽上去莫名其妙的話作為總結。
“往往，這兩類人遇到一起，會碰撞出奇妙的火花，就像化學反應一樣，非常神奇的暴露本性。並且做出一些在常人眼中不不可理喻，乃至愚蠢至極的事情。等到那個時候，請千萬不要驚訝，因為他們啊，隻是還沒長大的熊孩子而已。”
現在想一想······
藤丸立香和安娜非常默契的看向天上的黃金王者，又看了眼一言不發，黑著臉前行的白華，恍然大悟。
原來是指這兩個家夥嗎？！
三人腦海中的諸多思緒，一切僅發生在一瞬之間。
反觀作為事件中心的白華，心裏其實倒沒有眾人那麽多雜念。他單純的考慮著，在打倒人類惡之前，要不要先給天上的蠢貨來上一發，說不準收取新的靈基之後，能夠增加一點兒勝算什麽的。
至於說，理解天上的最古之愚王的想法？
抱歉，隻這個白華從未考慮，總覺得無論是基於任何目的去嚐試理解對方的腦回路，會顯得自己也很蠢。
頓了頓，他停下思緒，用不解且仿佛心死的淡漠語氣出聲。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哼哈哈哈哈——！人類存在著極限啊！越是在這場戰爭中努力，我就越能體會，財寶的極限，魔力的極限，體能與精力的極限，這一切對完美無缺的本王而言，實在太礙眼了！白華喲，本王不做人啦！”
你特麽咋不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我湮滅？！
“嘭——”
吉爾伽美什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團白金色的火焰從白華身上猛然爆發，旋即又好似被什麽壓製著，收斂了回去。
瑪修心一顫，要不是真的無力，現在可能就會跑上去拉住白華念叨：“大哥，算了算了，不劃算，我們算了。”之類的安撫了吧。
“哼！就由本王來助陣吧。servant，archer，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因為你這白癡的樣子實在太狼狽，實在看不下去的本王就前來幫你一把吧。感到榮幸吧，雜修，這可是千載難逢能與本王一同戰鬥的機會。呼哈哈哈哈——”
嗯，稍微翻譯一下，這貨的意思其實是——因為本王之前的狀態實在太狼狽，居然會被你守護，絕對不能原諒。所以想洗刷屈辱的我，特地自殺，再從英靈殿趕回來噠！
順帶再傲嬌一句：哼！本王可不會欠人情，現在就還給你這雜修！
總而言之，吉爾伽美什的話，到了藤丸立香三人耳朵裏，就自動變成了這個意思。
這是個自帶翻譯機的王者。
瑪修：“吉爾伽美什王，說不定意外的可愛呢。”
安娜：“不過是又多了一個蠢貨罷了。”
兩位少女小聲bb。
無視掉之前發生的種種，與作為見證者幾人的內心吐槽，就吉爾伽美什個人的發言，還是相當帥氣的。
自然，既然如此宣言了，就要做出和帥氣台詞符合的行動。
就在這時，新一輪的轟擊再次到來。
“aaaaaaaaaaa——！！！”
一如之前般令人感到絕望無力，一如之前般充滿恐懼與抗拒。
那種絕非人力可以抗衡的力量，似乎對這位女神而言，也隻是將能量提高到最大上限，重複多少次都可以的手段而已。如果不是受到某種因素影響，或者沒有更有效的對敵手段，以提亞馬特的魔力與權能，還能進一步強化，不釋放出斷刷新人們認知的攻擊吧。
是啊，祂是原初的生命之海，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即為無限。
能做到這種程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藤丸立香不由得苦笑，如果僅僅是防禦的話，就算是瑪修的心靈之盾，最後也一定會被這仿佛永遠不會休止的光炮擊破。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神。
但是，對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來說，似乎並非如此。
神，淩駕人類，淩駕萬物？
不！是人類終將會戰勝神！
“哼！終於來了麽。”
早就預料到了···或者說，吉爾伽美什一直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隻有在關鍵時候現身，為眾人破滅絕望，隻有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站出來，才能洗清他之前的屈辱。
要用這一擊證明，他，是英雄王。
“那麽就用這一擊來奠定人類的勝利，來吧，向吾等母親展現，人類的勇氣，烏魯克的意誌！”
金色的門，開啟了。
魔力化為猩紅的風暴攪動著空間，一柄黃金裝飾的異形‘劍’，出現在王者麵前。
被視為吉爾伽美什半身的最強寶具，開辟混沌切割世界的神劍。
“敘述原初，開天辟地之時，虛無亦為此獻上祝賀，撕裂世界之物乃吾之乖離劍！”
時間無序，空間混亂。
冠以enki神名之物，此刻正在吉爾伽美什手中蘇醒。那等無法直視的風壓，那等將一切撕碎的偉力，更是在本土加成下，爆發出比白華記憶當中更強，前所未有的破壞力。
隻是在蓄力階段，白華便能明確的判斷出這一點。
或者說，正是因為在美索不達尼亞，正是因為在這個時代，這柄神劍，才被許可發揮出真正的威力吧。
“輪卷群星之旋渦，天上之地獄其乃是創世前夜的終焉，在死亡中沉默吧！——【天地乖離·開辟之星】（enuelish）！！！”
無法用設備分析的駭人風壓凝成一束，霎時間將創世女神的攻擊壓製、分解、撕碎，且以一種絕對的氣勢，狠狠頂了回去。
猩紅的風壓，卷動著提亞馬特本身的破壞性魔力，盡數落在提亞馬特身上，使其發出哀嚎。
強大！
實在太過強大，超出想象的強大！
所有人閉上了嘴巴。
但同時，所有人都知道，還不夠。
攻擊強，卻無法真正意義上傷害到提亞馬特，隻要對方基本無解的不死性沒有移除，不管承受多麽駭人的攻擊，都是沒有意義的。
吉爾伽美什看了眼下方，默默加大了魔力輸出：“嘖！一百七十左右嗎···”
還不夠，遠遠不夠。
可是，這種最大限度解放的ea，即便是吉爾伽美什，也做不到連發。
終於，寶具解放的持續時間結束。和預想中的同樣，提亞馬特的身影再次顯現，傷勢迅速愈合著，要不了幾個呼吸，就能恢複到全盛。
也就是在這時——
“在看著吧···嗬嗬，看樣子是我說了多餘的話，這種時候，你無論如何也會關注這裏。魔神王啊，如果你的願望就是讓母親毀滅一切的話，那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作為人偶我可是非常叛逆的。為把我製作出來這一行為，而後悔吧。”
更上空的金固輕聲呢喃，表情依舊淡然沒什麽變化。然後，身體開始化為金色靈光，衝向巨大的女神。
沒有悲哀也沒有憤怒，將一切藏於心底。
但這一刻，祂是avenger。
“此乃複仇，人偶發起的叛逆。我乃天之鎖·金固，最強的兵器亦是這不存在曆史的夢幻，不被任何人銘記，不存在任何記錄。以此幻影之身，引發我金固的奇跡——【enuelish】！”
金色的光輝劇烈迸發，大地響應了天之鎖的號召，在一瞬之間染上了大片的金色光華。無數巨大的鎖鏈飛騰而起，轟然之間困住了巨大女神的身軀，金色鎖鏈的末端重重紮入地麵裏。
天之鎖，意外的展現在了眾人眼中。
亦代表著恩奇都···不，代表金固的逝去。
“僅僅是enuelish嗎。”吉爾伽美什一時間有些失神。
他清晰的感覺到了，那並非自己摯友的寶具，僅僅是名為enuelish的複仇而已。
最後，真是傻啊，明明是有機會的···卻非要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存在從所有觀測中抹除。
再也不會存在什麽金固，到最後一刻，對方也沒有選擇恩奇都的道路。或許表現相同，但那意誌卻絕對不是屬於吉爾伽美什的恩奇都。等到這個特異點被修複，誰也不會記得曾存在過一個名為金固的天之鎖吧。這到底該稱之為英勇，還是蠻勇呢？
誰也不能評價，就連吉爾伽美什，也隻是發出一聲歎息。
不過······
“那個是？”
麵對藤丸立香的不解，吉爾伽美什低聲開口，語氣不似悲歎，僅僅隻是很普通的解釋：“天之鎖，對肅正寶具，被鎖定者神性越高，對世界危害越大，天之鎖的威力也越大。不過···好好記住這一幕吧，或許隻有你們能銘記了，將天之鎖發揮至連創世神都能束縛並非本王的摯友恩奇都，而是不存在曆史當中的金固。”
原本即使是天之鎖，想要束縛作為獸，作為創世神神性的提亞馬特，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金固做到了。
然而對方抱有的，既不是守護人類的決然獻身，也不是符合天之鎖使命的秩序，僅僅是對創造者反咬一口的仇恨。
所謂奇跡莫過於此。
其他人無法窺其本質，但吉爾伽美什卻看到了，這是奇跡中的奇跡。
在那一瞬間，金固甚至用自己的生命與仇恨，侵蝕了天之鎖，將其化為自己，成為真真正正意義上獨立於恩奇都之外，不同靈魂，意誌相悖，性質截然，獨一無二的天之鎖。
倒不如說，那是複仇的鎖鏈。
說到底，對肅正寶具，在那一刻真的還是【對肅正】嗎？
恐怕，是金固自己的力量吧。
“必須承認，那是和本王無關，和恩奇都也無關的金固啊。”
在吉爾伽美什不知道的情況下，金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個迷茫的人偶，連自身存在證明都懷疑，連是否行動和延續都糾結的兵器，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才會如此？
罷了，已不重要。
現在應該關注的···
“aaaaaaaaaaaaa————！！！”
“什麽？！”
“怎麽可能？”
驚變再次發生！
這才多久？
一息？
兩息？
就算不再是對肅正，可束縛了提亞馬特也是不爭的事實。那麽再如何不堪，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被掙脫才對。
然而，眾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不遠處那巨大的女神，開始了恐怖變化。犄角更加彎曲，四肢扭曲如野獸，長出利爪，長出毛發，長出鱗甲，張開雙翅，露出利齒。不再具備人形，不再美麗，龍的特征無比明顯，甚至連氣息，都變得異常狂亂。
如果說前一刻，隻是因為其力量而產生恐懼，卻依舊能在提亞馬特身上感受到神聖與慈愛。那麽現在，對方徹底化身為獸，化身為神，成為蘇美爾神話中的唯一之龍。僅僅見其形體，就會忍不住顫抖，心靈被震撼到難以自控。
怪物！徹徹底底的怪物！
巨大的鮮紅雙翅猛地震開鎖鏈，緩慢而有力抬起的前肢，隻是輕微的動作，就讓黃金之鎖上布滿裂痕。
緊接著，雙翅一振，宣告了天之鎖束縛失效。
beast2，完全降臨！
“不可能！這種時候顯現出獸的狀態，太不合理了，根本沒有理由，這和計劃中的···”剛剛回防，來到眾人身邊的梅林，一時間手足無措。
按照他們的計劃，應該由白華斬殺掉對方的創世神側麵後，才進入獸的形態，然後在對方使用獸的權能之前一鼓作氣打倒。
“冷靜點，魔術師！這場戰役中發生的意外還少嗎，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驚訝的？！”吉爾伽美什厲聲嗬斥。
其實他也著急，很想破口大罵。
本王早就說過，那種愚蠢的計劃根本行不通！
雖然很想斥責，但這種時候隻會更一步毫無意義的打擊士氣。甚至可以的話，他很想踹白華一腳，直接把那混蛋踢到提亞馬特麵前。但很可惜，白華如今的狀態就連碰一下都碰不得，不然他老早就抱著對方丟過去了。
現在，他們隻能···
“可惡！進入那種狀態，就算耗盡本王全部的財寶也——”
就更別說，在提亞馬特變化完成的一瞬，極快速度以提亞馬特為中心展開的，宛如將一切石化的特殊空間了。
雖然還能見到，不過毋庸置疑，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是···”
“固有結界？”
不，那種東西遠不是固有結界可以比較的，而是貨真價實的，屬於人類惡，beast的滅世權能啊。
“那是，反創世紀（negagenesis）。”梅林沉聲低喃：“否定進化論，乃至將世界刷新回到原始狀態的權能。一旦哪個空間徹底蔓延，所有英靈都會被強製退場，曆史···歸零。”
混亂，無序？
並非如此，而是對世界誕生後的一切造物強製清除，一切必將回歸原始，這才是真正的回歸之理。
別說英靈了，就是人為造物，殘存的遺跡殘渣，和拚命才保護下來的神塔，一旦被碰到，亦會被清除。
而天之鎖，更是在空間展開的刹那被分解。
對策？
無！
防禦？
不可能！
世界，歸零。
“距離，百米，進入寶具攝取範圍，作戰最終階段，開始執行。”
——？！
“寶具展開！”
“嗡——”
純白的十字光輪，驀然隔絕了所有人的視野。
那和神聖或純粹扯不上丁點兒關係，硬要說的話，給人一種絕對秩序，和仿佛在窺探深淵的恐懼。這兩者形成的強烈差異感，使人不禁想要移開目光，卻又被其深深吸引。
“此乃無限之理，萬物的軌跡。”
吟唱聲，很低，很輕，卻輕易的蓋住一切聲音，甚至迅速展開了反創世紀，都受到了影響，擴張速度變得緩慢起來。
這···真的隻是為了威力最大化，寶具釋放前的吟唱，而不是寶具本身？
“此為深淵之睿智，突破極限後極限的輝耀。”
事跡，傳說，偉業，一切的升華，英靈寶具即為英靈的人生。
本該如此。
但此刻，那鎮壓了整個戰場的吟唱聲，卻給人一種那並非人的經曆，更像是在麵對世界的曆史，乃至更加偉岸的東西的錯覺。
不，那真的是錯覺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白華他在向所有人展現‘世界’。
“千之理勝神之權，萬之理勝人之智。在此宣告，吾抵達一切的盡頭，原初為吾掌中之物，湮滅由吾來見證。此為創生，此為湮滅，為光，為影，此為起點亦未終末。此非人力所能及，諸神必將仰望者，一切奧秘的源頭由吾來揭曉——【此為，原點的宇宙】！”
敲擊！
割裂！
前行！
歡呼！
低語！
鑄造！
構建！
縫合！
經曆一切的一切，光輪展現出真正的姿態。
那是風，是火？
不！
那是山河，是江海？
不！
那是大地，是天空？
不！
那是天堂，是煉獄？
是！以上皆是！
是風火，亦山海江河，是天地，亦神魔！但不僅僅是，能觀測到的一切，能想象到的一切，學習認知的一切，在它麵前委實太過渺小。比天地宏偉，比神魔強大。怕是神魔，在其中亦不過滄海一粟，即便擁有其概念，也無法真正去衡量或觀測。
那是，宇宙！
那是智慧能抵達的盡頭，君臨一切的頂點。
智慧的極致，權能的極致，魔術的極致，法則的極致。
隨後，向所有人證明。
“嗡——”
輕鳴，顫動天地，空間開始遵循一種異樣的秩序，時間扭曲的進行無限循環，巨大的光輪，殘破的英雄，以及危害世界的beast，均無聲無息，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這樣消失。
——————————
漆黑、深邃並閃耀。
這是，宇宙。
必須魔力達到a+++級別才允許使用的寶具，白華的殺手鐧。
【此乃，原點的宇宙】ex級結界型寶具。
說是結界型，不過它更加特殊。
類似於固有結界，卻並非短暫的心相世界侵蝕現實，而是真真正正的創造世界。一旦這個寶具發動成功，那麽隻要白華的靈基不徹底消散，就會隨著白華永續存在。
“···雖說如此，區區一個分靈，也隻能做到這種地步了。”白華苦笑著自嘲。
分靈，還是太弱了。
雖然這個世界真是存在，完全屬於白華的造物。可是相比起本體，或本體分身那種一念之間將法則宇宙模擬擴張到與真實宇宙相當的地步，這個被評為ex級別的結界型寶具，形成的宇宙，大概就隻有三分之一太陽係大小，寥寥一顆恒星，一顆行星。
不過對付提亞馬特，這裏將成為最佳的戰鬥地點。
“aaaaaaaaaa——！！！”
似乎察覺到了環境的變化，和自身的改變與削弱，提亞馬特不安的嘶吼起來。
可是這裏的法則明顯有著針對性，至少短時間內，提亞馬特無法正常釋放能量，隻能任由宰割。
“勝利的法則已經確立了，那麽，準備迎來敗北吧，提亞馬特啊！”白華冷下臉，毫不猶豫的掏出了自己的靈基。
靈基已經布滿上百道裂痕，卻無比炙熱。
那麽，問題來了，如何擊敗提亞馬特？
其一：身為創世女神的提亞馬特，擁有不講道理的不死性。因為是所有生命的母親，在所處的世界中，隻要存在一個屬於提亞馬特造物的生命，提亞馬特就不會死亡，天生就不存在死亡的概念。
這就是創世女神的特權。
不過隻要將其拉到一個沒有生命的世界，這不講道理的不死性，也將消失。
而【此為，原點的宇宙】正是為此而準備的。
其二：身為創世女神的不死性消失之後，提亞馬特還存在著另一重附加不死性，被賦予回歸之理後的生命之母，beast的權能。
以白華現在的狀態，即便進入這個宇宙中，想憑借自己的力量斬除，基本上不可能。
因此——
無序的空間，沒有方向感的宇宙，在這不存在引力的人造太空中，突然一柄巨大的神斧，回旋著無限加速，化為一道根本不可能躲避的流光，狠狠劃開了巨大之龍的胸腹。
——杜爾馬克的手斧！
這柄神器在神話中擁有斬殺提亞馬特的傳說，雖然實際上並非真正的斬殺，但是廣泛的誤傳依舊賜予了它重創提亞馬特的特性。
如果是正常戰鬥，即使白華也沒辦法使用自如，提亞馬特更是會對其防備。
但是在這片宇宙，兩顆星球因為白華自身靈基限製的緣故，無法模擬出引力。不過卻可以反過來利用這一點，讓杜爾馬克手斧進入無限加速狀態，隻要鎖定提亞馬特進入後的位置，必然能將其重創。
且不提威力如何，僅僅是這特攻，加上無法回避的神速，便直接斬除了提亞馬特的第二重不死性。
那麽，其三，最後一項因素。
即便失去了雙重不死性，乃至被重創，可提亞馬特依舊是創世女神和beast2。甚至可以說，陷入從所未有的絕境之後，提亞馬特的反擊本能會被全部激發，對來自外界的攻擊抗性直接提升到了a+++。
換言之，a+++以下的攻擊，是無法傷害提亞馬特的。
想要徹底擊敗，就必須使用理論上在a+++之上的ex。
【a+++】，或許有些被評為ex等級的寶具，都無法達到那種等級的威力吧。
但是——
“此等灼熱正是神聖的光輝，吾之生命的終局！上了！【烈陽啊，焚淨吾敵】！！！”被白華高舉的靈基驟然破碎，化為一柄燃燒著的聖劍。
第一寶具【烈陽啊，焚淨吾敵】等級——a+++
自然，無法徹底擊敗提亞馬特。
與此同時，在雙重不死性被斬除，【反創世紀】被原點宇宙壓製後，提亞馬特終於從法則的束縛中掙脫。
權能，無效。
生命之海，無法釋放。
那麽，就隻能以最大限度的魔力。
區區a+++級寶具，輕易即可超越。
不，應該說，即便ex等級的寶具，提亞馬特也能輕易承受其大部分，甚至反擊。
“aaaaaaaaaaaaaaa————！！！”
然而在這一瞬，明明是小孩子都會算的加減法，自己必將勝利的戰局，卻讓提亞馬特感受到了死亡的危險。
危險！
危險！
危險！
生命的本能，不斷響起警報。
而失去理智的提亞馬特，也遵循了本能。
立即釋放！！！
“轟轟轟——————！！！！！”
無邊的業火化為閃光，太陽之火也無法爭輝的閃耀著。
但是······
“確實，我很喜歡使用天照，甚至被記錄成英靈後，使用天照的事跡變成了如今這個寶具。但是麵對你的話，除非真正的天照，不然正常釋放的話，是無法消滅你的。”白華坦然承認了這一點。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將劍對準提亞馬特。
劍尖，對準了身後的恒星。
投入神火作為引子，加之他本身就對恒星具備一定程度的操控能力。雖然由於法則不完整的原因，無法引發引力坍縮，但是這小小的刺激，可以讓恒星轉化為另一種意義上的超聚變現象，進行——超新星爆發！
十分之一光速的追擊，和媲美恒星正常壽命散發的能量總合。
如果這也能承受的話，那就試試看吧，beast2·提亞馬特！
“用這一劍延續人類的未來——”
聖劍，刺下···前的一瞬。
“這是···什麽？”
純白的空間，一片虛無。
白華的對麵，是提亞馬特。
已經恢複了正常人類身高和人形，重新擁有超越人類的無垢之美與理智的創世女神。
也是在這一瞬間，無數的信息衝入白華大腦。
無數的想法，無數的回憶。
無奈、歎息、不舍，和這些感情中占比最大的——慈愛。
精神共鳴！
處於特殊環境，屏蔽了外界幹涉，剝開了最強防禦，將所有差異補齊，拉到同一水準，在一瞬間達成的奇跡般的平衡與穩定，所引發的奇跡。
無需多餘的言語。
提亞馬特所有的記憶與無奈，慈愛與想法，均在一瞬間被白華接收並理解。
同樣的，提亞馬特也理解了白華。
祂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來討伐自己的，代表著自己深愛的孩子們，來殺掉自己。
又一次，又一次的，變成了這樣的結局。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呢···
可即便如此，通過白華的記憶，得知自己的行為，和人類又一次想要離開自己的想法後，這位慈愛的母親，依舊落下的眼淚。
錯了嗎？
不知道。
所以，詢問。
“我孕育了眾多生命，也曾被眾生所愛。但是，孩子們卻把我當做跳台，並離我而去，我想一直愛著他們，想要他們永遠留在我身邊。我的愛···難道都是錯誤的嗎？”
空無的聲線，以及不再恐怖，隻是浮現出濃鬱悲哀的十字星瞳。
麵對這樣的問題，觀看了提亞馬特的記憶，並接受了全部感情與想法的白華，用非常震撼的眼神注視著麵前的女性。他沒想到，甚至沒想過，所謂beast2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此時此刻，他已經無論如何，都無法告訴對方，那種愛是錯誤的了。
不，不對，絕對不是這樣。
那慈愛沒有錯。
絕不會有錯誤！
身為母親，愛著自己的孩子，想要庇護自己的孩子，隻有這一點，是任何人都無法將其劃歸為‘錯誤’的。
隻有這一點，是正確的。
正確的，但···卻是不能被接受的。
祂···不，她沒有做錯什麽，提亞馬特，毫無疑問並非什麽創世女神，她隻是一名可憐的母親，僅此而已。她也從未做錯過什麽事情，甚至根本沒做過任何錯誤的事情。
她沒有錯。
沒有錯。
沒有錯。
沒有錯。
不會有錯。
可是······人類也沒有。
人類想要活下去，眾生想要活下去，是所有生命最優先遵循的本能，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稱之為錯誤的。
雙方皆無過，可雙方的存在差異，就已經注定了必須對立的悲劇。
‘你的愛錯了。’
說不出口。
‘你是正確的。’
同樣說不出口。
“你···你的孩子們，依舊對你保持著愛戴與尊敬。”白華如此回答。
這是可以確定的。
“無論何時，不管是誰，都從沒有憎恨過你。哪怕是哪位高傲的烏魯克王，也對你保持敬意。就算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戰士和人們，他們在最後的最後，也從未有一人說出過憎恨或詛咒你的話。毋庸置疑，他們愛著你。”
然後，在愛著對方的同時，舉起兵刃對準提亞馬特。
這未免也太過可笑，太過荒唐了吧？
這種事情···她知道。
所以——
“不要丟下我，不要走，也不要再愛我。”提亞馬特哭泣著，用悲哀的聲音祈求著。
“你···”
白華啞然，果然，她並非什麽創世女神，也不是什麽beast2。
情願不再被愛，乃至被憎恨也無妨，也不願讓孩子們離開，還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嗎？
“這又讓我如何下手。”呢喃一聲，白華抬起頭。
就在他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這片精神空間突然破碎。
也是，和意誌無關。殘破的分靈之軀，和創世神級別的人物達成共鳴已經很難得了。
下一瞬，一切恢複正常。
駭人的魔力炮擊一點一點逐漸在白華的視野中放大，可白華卻再也無法刺出那一劍。他僅僅是柔和的注視著提亞馬特，他不能允許自己殺死她，也不能允許放她出去。
她很正常，很純粹。這兩個特質超過大部分人類，她的愛溫柔而無私，所以白華不能像麵對希爾和威爾時狠下心。
她很強大，很殘忍。beast的本能會讓她失去理智，無差別的清洗地球，毀滅所有的人類，所以白華不能放她離去。
於是，白華鬆開了手中的聖劍。
誠然，若必須在提亞馬特和人類之間擇其一，白華應該會殺死提亞馬特吧。畢竟，在那種情況下，以提亞馬特的性格，也會選擇用自己的犧牲換取孩子們的存活。
不過現在，也是唯一能選擇第二條路的情況下，果然，還是想讓這位溫柔的母親活下來，哪怕會留下麻煩。
這是人類欠她的。
“雖說差異很大，不過隻有在這種真實存在，卻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特殊領域，應該能連接在一起，並短暫做出幹涉吧。那麽，之後的事情就拜托了······”
下一瞬，白華被光輝淹沒。
而提亞馬特，亦在一瞬間，突然被一隻宛若星空般的大手擒走。
一切，歸於平靜。
（絕對魔獸戰線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