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午休的時候，好多老師在操坪裏曬太陽，唐立勤哄小毛說：“小毛，你喊我一聲野爸爸，獎一包山楂片。”


  “你說叔叔傻寶。”楊菲菲笑著說。


  “叔叔傻寶。”


  “小毛，那個叔叔大大的壞了，想吃小毛的便宜，太不像話，哪有什麽野爸爸。我教你一句咒語，你喊了要他肚子痛。”仇學軍將小毛拉到懷裏，對著小毛耳朵嘰咕了一會，小毛就放開喉嚨喊起來：“唐老鴨，嘎嘎嘎，原來是個壞爸爸。”?大家哄笑起來，唐立勤立即摟著肚子“哎喲”一聲蹲下去。仇學軍指著唐立勤說：“小毛，唐老鴨肚子痛了，快喊，要他痛得打滾。”小毛又高聲地喊起來。楊菲菲罵仇學軍吃了飯拉痢，沾小把戲的便宜。


  王敏之拉著小毛的手說：“小毛，這句話醜得很，不文明，你還要喊，校長今後不收你讀書了。”


  小毛瞟了一眼關海南說：“不收我讀書，他敢?”


  “校長怎麽不敢?”


  “我說他的醜話。”小毛指著關海南說。


  “小毛吹牛皮，敢說校長的醜話，校長把你媽媽的工資扣了。”仇學軍故意激小毛。


  “誰說我不敢?昨天晚上，他把我媽媽摁倒在床上……”


  關海南的臉一下變得紙樣白，楊菲菲揚手打了小毛一巴掌，罵道：“叫你胡說，叫你胡說。”然後拉著哭哭啼啼的小毛走了。這下沒有一個人發笑，大家都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退開。仇學軍他們退到李靈芝房裏，繪聲繪色給剛才不在現場的徐運清、李靈芝講小毛的那句“醜話”。肖美娥冷笑道：“這算什麽新聞?學生中早就傳得風風雨雨了，昨天還有家長問我，學校裏誰是唐明皇，誰是楊貴妃。”?

  徐運清看到王敏之在門口站住，一副想走不走的樣子，就說：“這算什麽，找情人是現代人的時髦，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爛鍋配爛灶，管別人什麽事?隻是，我們學校還有玩學生的高手哩，給黃花女開苞……”


  王敏之聽到“給黃花女開苞”，眉頭就皺起來了，這樣下流粗鄙的話，哪個能想象，出自一個教師之口?王敏之憤然地走開。剛回到房裏，劉承祖來告訴他，上周薛正新店裏的盜案是他班肖平幹的。王敏之有點不敢相信。劉承祖說，肖平在保衛組全招了。?

  上周四，薛正新夫妻在一個親戚家吃晚飯回來遲了，店門被人弄開，香煙等一些值錢的東西拿走不少，還有一把餐票，損失二千多元。在校園裏，餐票是特殊貨幣，也搭幫這些特殊貨幣，作案者才露出馬腳。肖平不是寄宿生，卻不斷用餐票買東西，引起了薛正新的懷疑，反映到保衛組，肖猛子把肖平找去，僅僅幾個回合，肖平就乖乖投降，供述了作案的全過程。?

  肖平是個非常一般的學生，沒有出色的表現，也沒有出格的過失。老師喜歡優秀人才，每一個優等生都是掌上明珠，受到特別的關愛。幫助後進生是老師義不容辭的責任，差等生往往耗費了老師無可計數的心血，他們在老師的滋養下，逐漸走出誤區，成長起來，這部分學生對老師的感情最深。而中等生，他們遲鈍的天賦決定他們不可能獲得令人眩目的成績，從而受到老師的親睞，他們勤奮、守紀，也不用老師操什麽心，老師每天對他們工工整整的作業打“√”或“×”，記個分數，寫句評語，就算是老師的全部關切了。由於長期被忽視，他們的心理往往極不平衡，有人拚力擠進了優等生行列，也有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墮落了。


  王敏之趕到保衛組，肖平已經離開，他向肖猛子了解了詳細的情況，就往教室裏來。走進教室，見肖平坐在那裏，頭頂有幾絲煙霧在緩緩扭曲、變形、飄散。王敏之走過去，站在肖平身邊，用那種重似千鈞的目光逼視肖平，嚴厲地說：“肖平，看看你的手!”肖平極不情願地把右手緩緩抬起來，握拳的五指像花瓣似的展開，手掌心有個皺巴巴的煙蒂，一絲殘留的煙霧隨著張開的五指淡然化去。王敏之撚起那個煙蒂，沉聲道：“到我房裏來一下。”?

  王敏之在辦公桌前坐下，白了一眼肖平，冷冷地說：“為什麽抽煙?”


  “心裏煩，抽煙解悶。”


  “身上還有嗎?”


  肖平從衣袋裏掏出一包煙丟在桌子上。


  “好啊，你闊得很，蓋白沙!哪來的?”


  “剛才在校門口買的。”


  “校門口賣煙給學生?”


  “怎麽不賣?學生錢不夠，就一支支拆零賣。”


  王敏之感到十分震驚，沉吟了好一會，才問肖平偷商店的事。肖平神態自若地說：學校裏賣東西的吃惡錢，東西差，價錢貴，還要把校門關起來，不準學生出去買，他肖平看不慣，要為同學們出口氣。聽他的口氣，儼然是個打抱不平的英雄好漢。王敏之對肖平進行了嚴厲的批評。肖平雖然沒有辯駁，但從他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他並不以為然。王敏之的心好痛，問贓物去向。肖平說，餐票分給了相好的同學用了，香煙賣給了個體商店，錢也花了。詢問中，王敏之知道肖平爸爸叫肖寶田。這個人王敏之相當熟悉，當年，生產隊修水庫時炸去了左手，雖然殘廢了，卻是個極爽朗快活的人，整日山歌悠揚。大兒子肖鳴是王敏之的學生，後來考上了水利學院，按道理去年應該畢業，不知分配在什麽單位。


  “你哥哥在哪裏工作?”


  “修地球。”


  王敏之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修地球”是指種地。王敏之就把肖鳴如何努力學習，品學兼優的故事說給肖平聽。誰知肖平隻是冷笑。王敏之極為生氣，責備他為什麽笑。肖平說：“王老師，讀書有什麽用?你不要哄我，我哥哥讀了那麽多書，到頭來還不是個種田的?”


  王敏之正要駁斥他，王鬆來了，問肖平什麽時候賠錢。肖平不吭聲，低下頭，嘀咕道：“我還沒回家，從哪裏去拿錢?”


  王鬆被肖平的態度惹火了，手指頭在肖平額頭上一陣猛戳，咬牙切齒罵道：“你這個家夥，不但要賠款，要罰款，還要開學生大會鬥爭你，如果不老實，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王敏之很反感王鬆，但又不便阻止他。王鬆發足脾氣後走了。王敏之覺得，這麽大的事情，必須馬上同家長取得聯係，對肖平說：“我送你回去。”肖平說要去一下廁所。王敏之

  叫他快一點。肖平出去後，王敏之看了一會兒書，上課的鍾聲響了，還不見肖平來。教室裏也沒有肖平，又到廁所裏找，也沒有，校園各處都看了，沒有影子。王敏之慌了神，感到要出事，鎖了房門，一路小跑往肖平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