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慘敗 狼狽不堪
天漸昏,天邊聚集的金黃色彩霞逐漸被厚厚的雲層遮蔽,黑暗吞噬了大地金黃色的紗衣,一陣寒風拂來,忽然格外冷了許多,候在殿外的人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借住結彩的燈光,香瑟瑟眺望而去,遠遠看見一個人往這邊跑來。
站在她身邊的淮寅察覺到她的神色,下意識順著她的目光瞧去。
“陛下!陛下!”
聽到一個急促而淩厲的吆喝聲,殿外等候的人紛紛扭頭看去,瞧見發髻半墜的穹戈夫人神情凶狠迎風跑來,後麵還追著她的宮女太監,眾人訝然吃驚。
看見穹戈夫人這幅狼狽的模樣,淮寅皺了皺眉頭,腦海忽然回響香瑟瑟剛才說的話——好期待,她來到這裏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
他心中暗訝,側頭瞅她,思索著自己錯過了什麽。
穹戈夫人踩到紅毯上沒有繼續奔跑,但步子極快,沿著紅毯走來盛氣淩人吆喝道:“陛下你出來!本宮要你下旨,馬上下旨!”
聞聲,皇帝隨後領著一眾大臣從大殿裏出來,聶雲庭亦在其中。
穹戈夫人來到階梯下,往皇帝的方向睨去,可入了眼的卻是站在台階處的香瑟瑟,她胸口起伏的怒氣越發急促,狠狠往皇帝一瞥,卻又瞥見了皇帝身後的聶雲庭。
她咬了咬牙,幾乎完全不顧皇帝的麵子,厲聲喝道:“本宮要你即刻下一道聖旨,將香茗桐打入冷宮,查封香家!”
聞言,眾大臣低下頭去,各自古怪地流轉目光,暗暗瞅向人群中的香延臣。
皇帝聽見她這呼喝,心中極為不滿,雙手負後,冷冷笑道:“沁愛妃替朕把六宮管理得整整有條,香愛卿亦為朕排憂解難。二人深得朕心,並無過失,皇姑何出此言?”
見他不願聽從自己的號令,幾乎站在崩潰邊緣的穹戈夫人怒火中燒,揚聲斥喝:“你敢質疑本宮的決定,難道就不怕……”
“皇——姑。”皇帝沉沉的一聲呼喚打斷了她的話,稍微暗下眸色折射三分冷意,若有意味笑道,“看你精神不振才口出狂言吧?朕恕你無罪。要不讓董愛卿給你診治診治?董愛卿最近的醫術精進不少,朕的病已經痊愈了,不用服藥了。”
停頓了會,他刻意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道:“再也不用服任何藥物了。”
穹戈夫人琢磨到他話裏的意味,觸電般渾然一震,愕然搖頭,無意間,一襲妖紅的香瑟瑟再次入了她的眼。
香瑟瑟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輕抿唇角,衝她淺淺一笑,在她看來卻是極度的挑釁。
“不!本宮不會輸!不會敗在你這個黃毛丫頭手裏!不會!”穹戈夫人竭嘶底裏咆哮一聲,忽然失了理智般衝上鋪著紅毯的階梯,腳跟一滑,整個人跪倒了下去。
“夫人!”
後方的采信心急如焚驚呼一聲。
站在皇帝斜後方的聶雲庭提了提手,終究還是把手握在了身側。
“嗑……”穹戈夫人那光彩奪目的金鳳麵具掉落在階梯處。
“嘭!”
司禮監選好的吉時到了,五彩斑斕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
“啊!”穹戈夫人驚呼一聲,手足無措捂著自己的額頭。
高居臨下的皇帝緩緩單膝蹲下來,睨向穹戈夫人額頭上奇醜無比的烏龜,戲謔道:“皇姑,今天可是你的六十大壽,怎麽花一直這麽好看的烏龜在額頭上,你準備給大夥演一出好戲嗎?”
“啊!”穹戈夫人倉惶地捂著自己的額頭,但又好像怎麽都遮擋不住,淩亂間,推翻了半落的發髻,花白的頭發迎風亂舞。
皇帝頓時“嗬嗬”大笑,若有意味笑道:“好好珍惜今晚,否則,怕是沒有機會。因為……”停頓了會,他刻意暗下眸色低念,“朕要跟你好好探討一下逆犯勾結天銀國企圖挑撥蒼月與都狼國的案子。”
“夫人!”采信急忙跑上去來,把穹戈夫人攙扶起來。
“滾開!”穹戈夫人叱喝一聲,把手一推,采信旋即從階梯上滾了下去。
“……”在場的人不由得吃了一口寒氣。
“雲庭。”皇帝忽然低沉呼喚一聲,聶雲庭旋即邁出半步,皇帝冷聲吩咐,“穹戈夫人身體不適,你快快送她回茜禹宮歇息。”
“是。”聶雲庭應了聲,快步走下去。
“本宮不會輸!本宮不會輸!”穹戈夫人完全失了理智,眸光寒栗衝香瑟瑟奔去。
聶雲庭疾步攔住她,暗地封了她的穴道,與趕上來的侍女攙扶著她沿著紅毯離開。
“穹戈夫人雖然身體不適,但這是她精心準備的慶典,不能辜負她的美意,眾臣歡慶,無需拘謹!”
背後突然傳來皇帝興高采烈的歡呼聲,聶雲庭眸低的殺氣凝聚成一個黑點,彌散在這依然綻放的煙花裏。
被封了穴道的穹戈夫人,目光依然桀驁淩厲,仿佛在說——失去一切有何懼,卷土重來有何難!
煙火綻放的夜空下,香瑟瑟銀白的發絲隨風飛揚,妖紅的衣袂繚繞起舞,如同在漆黑的夜空下悄然綻放的最美麗最勾人心魂的罌粟花,與生俱來的幽香彌散在風中。
站在人群之外的懿貞太後盯著香瑟瑟的側影,眸色越來越冷。連曾經叱吒風雲幾十餘載的穹戈夫人都被她顛覆成這個樣子,此女,非除不可,否則,都狼國必定萬劫不複。
回到了茜禹宮,聶雲庭讓采信等人退下,這才揭開穹戈夫人的穴道。
“啪!”
穹戈夫人恨恨一個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聶雲庭不躲也不閃挨了她這個巴掌,她再想下手,他便退了開來。
穹戈夫人恨恨握緊拳頭,使勁垂了垂堵塞的胸口,冷盯著他叱喝:“這二十多年來,我為你籌謀,為你策劃,為你冒天下之大不韙,你卻為了一個女人背叛我!跟她一起對付我!你還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嗎?”
她雖然一直知道這兒子被香瑟瑟所魅惑,但她相信他隻不過是陽奉陰違地保護那個女人,絕對不會真的把刀口對準自己。
然後,這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所料。
竟是他一手拔掉她的寵臣,是他一手摧毀她的所有,是他與那個女人合謀讓她狼狽地出醜人前。
“我不知道!”聶雲庭淩厲咆哮了聲。
穹戈夫人怔了怔,盯著他。
許久,聶雲庭忽地冷笑一聲,反問道:“這二十多年來你是為我籌謀為我策劃為我冒天下之大不韙嗎?不是,你是為了你自己!在你眼裏,真的把我當做兒子嗎?我隻是你的一顆棋子,一顆滿足你權謀欲望的棋子。”
“不是!”穹戈夫人竭斯底裏反駁,竭力深呼吸,疾言厲色解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搶到的皇位都是交給你!為了那個女人,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剪除我的實力,對付我……”
“不是因為她,而是我要做這天下的人,不是要做你聶戈儀的傀儡!”
聶雲庭淩厲打斷她的話。
穹戈夫人仿佛一下子被堵住了喉嚨,反駁不過來。
聶雲庭緩和了氣息,別過臉去冷嗤,再把目光落在定格在她冷怒的神情,若有意味道:“我若一直屈服在你之下,將來我的兒子又要重蹈我的覆轍,我則重蹈父皇的覆轍。所以,不管為了我自己,抑或我的兒子,我都必須鏟除你!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淩駕在我之上!尤其是你!”
“我是你母後!”穹戈夫人厲聲喝道。
聶雲庭冷冷低笑,不以為然回應:“從你掐死李貴妃的女兒,將我獨自一人扔在那陰森恐怖的皇宮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們再也不是母子。不管將來我身死人手,抑或登基為皇,曆史隻會知道,你是穹戈夫人,我,是嘉壹帝的三兒子!”說罷,拂袖轉身。
“庭兒!”穹戈夫人痛心哀呼一聲,迫切抓住他的手肘。
聶雲庭止了止腳步,冷聲道:“你放心,我隻要你失去一切,不會要你的命,也不會允許別人要你的命。”說罷,抽回衣袖,頭也不回遠去。
“庭兒……”穹戈夫人喃喃呼喚了聲,跌跪在地。
煙火散後,天空烏雲沉厚,如同墨池沒有一絲光亮,聶雲庭迎著寒風疾步前行,眸光銳利決絕,解開腰帶,帶著三分恨意將身上的紫衣脫下來,仿佛摒棄身上的恥辱一般,傲氣凜然將它扔在半空中。
紫衣迎風飛揚,緩緩飄落地上,恰好來到了一雙紅鞋子下。
聶雲庭下意識止住腳步,回過身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香瑟瑟,凝視著她許久,才冷聲問道:“你幹了什麽?”
夜風撩繞著她的銀絲,讓她唇畔處的笑意添了幾分薄冷,一會,她才低聲道:“我沒做什麽,隻是用迂回的辦法,讓她知道你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聶雲庭忽地冷笑喃喃低念,揚起厲眸盯著她,咬牙道,“你可真是機關算盡,毀了她的財力,利用我奪取她的兵政權,還借我在她胸口狠狠捅上一刀。權力,金錢,親情,她什麽都沒有,這就是你苦心積慮的。”
“是。”香瑟瑟毫不掩飾道,“奪取她的權力,是你的籌謀,並非我利用。隻不過你想悄無聲息地除去她的勢力,而我,要她崩潰,要她絕望,要她償還我四姐姐和阿洛百倍的痛!而你,身為他的兒子,是刺在她胸口處最好的利刃。”
“香瑟瑟!”聶雲庭竭斯底裏咆哮一聲,疾步向她衝去。
香瑟瑟停在原地沒有躲閃,垂在身側的指尖間已多了三根銀針,正想防衛,卻突然被他用力懷中,她愕然一愣,撚針的指尖僵愣。
聶雲庭緊摟著懷中的她,微閉眼睛沉沉呼吸,許久,才帶著勢不可擋的淩厲,低沉道:“沒錯,奪權製兵都是我的主意,我必須走這一步,必須走這一步!”
在穹戈夫人已有的人脈中,可策反者他都已經收歸旗下,不可奪得,盡管別人沒有出手,他也會一一將他們剪除。
他要徹底摧毀“穹戈夫人”四個字在他權謀裏的所有影響力,哪怕玉石俱焚,哪怕損失慘重,但隻有這樣才能獲得新生,隻有這樣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隻有不顧一切,才能踏出征服這天下的第一步!
所以,當察覺香茗桐在查後宮與朝臣勾結的事情時,他特意囑咐掌管後宮沿線的采信,不得向穹戈夫人紕漏任何一點消息。
當香瑟瑟要對付穹戈夫人的時候,他完全放任,盡管發生什麽,都無所謂,因為那隻是穹戈夫人。
待穹戈夫人的勢力被摧毀,寂寥“死去”,之後,那個再也沒有能力在朝廷呼風喚雨的女人才他的母親,他會偷偷將她供養起來。
或許她可頤養天年,或許她會不甘,但是,他必須走這一步。
深深呼吸,聶雲庭一刻也不鬆開懷中的人兒,一字一頓凜然低念:“帝皇本無情,我不會讓任何人成為自己的絆腳石!誰都不可以!”
被他抱得差點窒息過去的香瑟瑟微微一愣,並非因為他睥睨天下的語氣,而是因為……納蘭褚旭就站在不遠處的前方。
夜很深,照不出他的輪廓,天地間仿佛一瞬間淒冷了十倍,幾縷雪花稀疏飛舞在空中。
香瑟瑟緩緩閉上雙眼,他的身影淹沒在眸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