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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搶占先機

  葉局長給阿香帶來好消息,跟胡大利的合同正在談,接近談好,好在葉局長忙,機關辦事效率沒那麽高,一拖就是幾天,再拖拖一個禮拜過去了。阿香大喜,不要簽了,我接了,我要接誰也不準接,誰接我找您葉局長的麻煩。葉局長也就嗬嗬了,來吧,現在就來找,好幾天沒來找我麻煩了,我樂意,我一點都不嫌麻煩,隻要你不嫌麻煩就行。阿香說那首長辛苦了,祝首長身體健康生活快樂!快樂就靠你阿香了,我的快樂建立在你的快樂之上。


  幸福來得太突然,因為它來得比預想的容易。什麽是幸福?就是能將不適和煩惱突然終結,那種感覺就是幸福,比你真正得到快樂更幸福。牛秀才喜悅過後忽然又有點茫然,不知道路在何方是一種茫然,有了路不知怎麽走也是一種茫然。對於珍珍來說,怎麽走不重要,路擺在那裏,水到渠成,先邁開步子,走了再說,走一步看一步,道路就會越走越寬廣。目前需要走的第一步是趕緊把學校欠的賬討回來,先不要聲張,做好保密工作,等學校的賬結清了,再立馬撤。


  但是訂了一年合同,一半都不到,如果突然退出,那就是撕毀合同,這樣不好吧?不夠地道,有點鬼鬼祟祟、賊眉鼠眼的感覺,非大丈夫所為。牛秀才起碼也是個男人吧。


  牛秀才是男人,珍珍可是個女人,這事由女人作主,男人靠邊吧。很多時候女人比男人更果斷,更能下得去手,更容易成大事。男人有原則,女人沒有。男人講理想,女人認實惠。走就走了,誰還管你那麽多,又不欠他什麽?咱們交了半年的租金,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一個多月也有兩三萬,咱們不要了,算是違約金吧。可以了,彼此誰也不欠誰。


  誰讓學校那幫大爺這麽難伺候呢?太瞧不起人,把人不當人。這麽一想就想開了,就不覺得跟良心過不去,良心得到安慰。良心這種東西就像皮膚瘙癢,撓撓就好了。


  但是文化局大樓那邊也不是馬上可以接手,最快要到下個月,即便接手了,還得裝修,這邊正好可以多做一點時間。兩三萬也不是小數,多少撈回來一點是一點。咱們這邊繼續做,那邊繼續談,談完了裝修。裝修請專業公司,不耽誤我們在這邊繼續經營。


  這邊阿香等著看笑話。晚上大門一開,總有先回後歸。如果阿香先回,躺在床上能聽到開門聲和胡大利纏綿的歌聲。如果阿香後回,打開門便聽到胡大利在歌唱偉大的祖國。總之,胡大利這些天一直這麽得意,唯有酒氣和歌喉才能抒發胸中的得意之情。今晚阿香先回了,特地趕早回來,希望再次聽到美妙的歌聲,躺在床上靜靜地等。等得有點累,美妙的歌聲並未如期而至。阿香的好奇心和眼皮在打架,最後眼皮戰勝了好奇心,沉重地合上,沒等到歌聲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阿香起來發現胡大利並未回來,等於說他一宿未歸,說不定傷心地在某個地方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呢。他懂得傷心就好,懂得傷心就天天傷心,天天傷心就天天不歸家,這是阿香最希望的。胡大利傷心阿香心就靜了,就不再被打擾,安靜過自己的日子。把自己的安靜建立在胡大利的傷心的基礎上,也算是一種回報吧。


  阿香給珍珍打電話,這事不能拖,要抓緊。一個呆一個傻,就怕靠不住,好好的事情辦砸了。阿香是有頭腦的人,得時刻提醒那兩個呆傻,順順利利把酒店接下來,不給胡大利留一絲翻騰的機會一點翻身的空隙,讓他沒有還手之力,一覺醒來死翹翹。


  胡大利終究還是要回來,外麵不是他的家,也沒有他的家。家是什麽?是屋子裏頭住著頭豬,還是頭母豬。胡大利不喜歡這頭母豬,也就不喜歡他這個家。可是不喜歡也沒辦法,除了在這裏與豬共眠,沒別的地方去,網吧裏隻能打打瞌睡,不能做夢,他需要一個能做夢的地方,能讓自己安靜地進入夢鄉,在夢中能找回真正的自我。


  母豬春宵苦短,睡得香甜,一點都不想公豬。胡大利回來得恰逢其時,就是要等母豬睡寂無聲,母豬沒有了動靜,他也不想弄出動靜。他不喜歡這個家,但是喜歡那張床,特別柔軟暖和舒適,讓人一沾上就睡著,睡得像頭死豬。夜深人靜,家顯得格外寧靜,一頭母豬,一頭死豬,都悄沒聲。


  先鬧出動靜來的是母豬。光明照進窗來,好像外麵的世界一片陽光。胡大利睡的房間門緊閉,說明他回了,就等他,等得好苦。不能讓他睡得那麽香甜,得讓他嚐嚐醒著的滋味。人和人睡著了都是一樣的,不管是睡在金帳錦床還是露宿街頭,隻有醒著的時候才有悲歡離合。所以最好讓胡大利醒多睡少,多體驗一下人生的喜怒哀樂。


  胡大利被強烈的電視聲音吵醒,雖然在睡夢中掙紮了很久,還是很不情願地醒來。阿香很悠閑嘛,一大早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是等我嗎?男人都有晨勃的毛病,這是準備給我療傷嗎?到底是夫妻一場,最了解自己。好哇,那就來吧。


  你關電視幹嘛?


  你不是等我嗎?進去搞。


  你什麽東西,跟個叫花子差不多,有資格跟我搞嗎?

  你不是在等我嗎?

  不錯,是等你,等你發財了回來給我報喜。


  我又不是你的報喜鳥,你喜歡的鳥多,本人的鳥不在你喜歡之列。


  胡大利,我可是跟你說正經的。我希望看到你有出息,拿出點出息樣子來,別讓人看不起你。你那酒店的事到底怎麽樣了?


  說起這個來有點慚愧,胡大利不願意提,但是既然阿香主動提了,他不能畏縮,得像個男人那樣麵對。那個事,分分鍾搞掂。


  真特麽搞笑,阿香就想笑,差點笑出聲來。嗬嗬,我相信,不過你的鍾要是壞了怎麽辦?停下不走了,不是永遠搞不定嗎?


  你閑得蛋疼,操卵子閑心。


  關心你一次就不行嗎?

  不要你關心,別笑話我就行。


  可不是就想笑話一下嗎?幹嘛不笑話一下?人生難得幾回樂?有個笑話趕緊樂一樂,過去了回頭就笑不出。那你就說說唄,讓我笑笑也行呀。


  你個婊子好像專等看我的笑話。


  說專等就太誇張了,你沒那麽重要。但是有笑話幹嘛不看呢,不看白不看是不?又不需要買票,總比看個相聲小品強。


  她是不是知道點什麽?難道酒店泡湯的事她知道了?真他媽奇怪,她怎麽知道的?想看我笑話?恐怕你是癡心妄想,別做夢了。


  跟這娘們扯什麽犢子,浪費感情,該幹嘛幹嘛去。這個家曾經是他的,現在雖然住這裏,但它已經不屬於他的心了,外麵才是他的世界,走四方,闖江湖,幹大事,何必在家跟一個娘們糾纏。


  胡大利一甩衣服,一甩門,要瀟灑地去。阿香不想讓他走,好想留住他,再跟他談談,掏心掏肺地談,把所有恩恩怨怨都變成正能量。其實也沒什麽嘛?不就是個酒店嗎?做不了就不做,你不是還有更輝煌的事業要從事嗎?跌倒了就躺會兒,休息好了再爬起來,說不定下個坎坷又等著你呢,所以不用怕,坎坷多了練膽量。


  胡大利要瘋了,隻有神經病才能跟這娘們呆一起,不是神經病也要變成精神病。


  胡大利跨門而出,老娘們在後麵瘋狂地笑,好像是送行,又好像是哭喪。笑得人心驚肉跳,有種恐怖感。胡大利沒被嚇著,卻被惹著了,回身猛地一腳,踹在半開的門上,門砰地一聲撞在牆上,似乎要散架了。笑你媽的逼!

  笑你媽的逼!阿香跳起來,被嚇的,也是被怒的,扔出紙巾盒。紙巾盒砸在門框上,沒有擊中目標,掉落門外,跟著胡大利的腳步,從樓梯滾落而下,好像是阿香派遣來為胡大利送行的。


  阿香斷了胡大利的財路,把他送進了地獄,把自己送到天堂。她離天堂很近,去去很方便,就在尋香樓葉局長常開的房間。那間房已經成了阿香專為葉局長準備的,是天堂的舞台。葉局長一來,阿香就到了天堂。不過葉局長不常來,他更喜歡吃嫩草,他有的是嫩草吃,阿香當然不屬於嫩草的範圍,頂多是貓冬時的稻草,換口味的草料。但是最近他幫了阿香的忙,本該來消費一下,享受一下阿香的回報。阿香又感恩圖報,極力的邀請,葉局長自然順水推舟,老牛推磨,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這一來不光是收取阿香的回報,更是又幫了阿香一把,將她送進了天堂。巫山雲雨,本就是天堂的事。


  巫山雲雨過後,就是雨過天晴,總得過普通日子,不能天天雲雨,否則會鬧水災,影響國計民生。不過目前阿香沒什麽需要太操心的事,一切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心想的事大多能成,不成的也不影響生活,當然也就不影響心情,所以心情特好。好日子是什麽?是心情特好的日子,心情好的日子就是好日子。人這一輩子要能混個天天好心情,那就是最幸福的人。


  唯一有點不太滿意的是珍珍和牛鼻子秀才。這倆呆傻不懂事,不知好歹。小姨給他們幫了那麽大的忙,他們居然不感謝,一點表示都沒有。至少上門道個謝,送點禮品什麽的,那個意思吧,總得有一點,不能什麽都沒有,那還是人嗎?人是懂禮節的,不懂禮節那就不是人了。為什麽孔老二那麽注重禮節呢?就因為他想做人,做一個很高級的人,人越高級就越注重禮節。得教教他們,珍珍從小缺少家教,大姐和姐夫不管事,更不管人,不把珍珍當回事也不當回人,所以珍珍就不會做人。牛鼻子秀才那是投錯了胎,本來是準備去做牛的,結果半道走錯道做了人,雖然有人樣,但牛性未改,實質還是頭牛。


  真他媽的不該幫他們。可是說實話,阿香初心並不是想幫他們,不過是為了報複胡大利,斷他的財路,借用珍珍和牛鼻子秀才,順道幫了他們一把。這麽一想也沒什麽好後悔的,自己的心願達成就歐克,讓珍珍他們撿點便宜那也是應該的,誰讓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呢?

  其實是阿香錯怪了珍珍和牛秀才。不是他們不懂事,而是遇到了事,很麻煩的事。他們中途撤離,是撕毀合同的問題,牽涉到商業官司,權總十分震怒,樣子十分嚇人。珍珍見了一次就嚇住了,牛秀才一次都不敢見,就遠遠見了一次。權總就夠嚇人的,又有官司臨頭,牛秀才幹脆不見人了,躲。躲著不出來也不是個事,又不是鼴鼠,躲著怎麽做人?是人就得跟人打交道,不能一直跟地下動物混,何況要賺錢。


  珍珍說想個辦法呀?牛秀才想了老一陣也沒想出什麽好辦法。沒好辦法那就拿出個一般辦法吧。一般辦法也想不出。歹辦法也行啊,隻要是個辦法,總不能躲在家裏餓死。歹辦法也是辦法,是沒辦法的辦法。最歹的辦法是跟他拚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雖然這個辦法很笨很歹,但其實最有效,多少仁人誌士都是靠這個辦法最後取得了革命的勝利。不拚命哪有革命?不革命哪有天命?沒有天命哪有富貴命?牛秀才覺得這個辦法好,打定主意要當一回敢於拚命的革命者了。


  革命者的品質就是膽子肥,隻身虎穴,孤單英雄,都是練膽的時候,牛秀才該練一回了,要不窩囊,如何做革命接班人?外麵的世界陽光明媚,天空一絲烏雲都沒有,花兒肥,葉子綠,到處都有鳥兒鳴,何懼之有?牛秀才就敢出來,就敢旁若無人在學校裏走,就敢拿起手機朝天一鳴:權總,找我有事啊?那就來啊,談也行,不談也行,談不談都行。


  牛秀才什麽時候真變成頭牛,牛膽照人,牛逼衝天,是沒見著害怕的人吧。那就讓他見見真人,嚇死他。權總收起手機,決定到牛秀才麵前露露臉,把他嚇個半死,半死不活的狀態權總拉他一把,把違約金賠了放他一條生路。


  可是牛秀才並沒被嚇著,牛膽沒破,依然牛逼衝天,說話的口氣特別衝,很不友好。聞了半天,牛秀才的口氣裏還混雜著酒氣,原來牛逼衝出來的不是膽氣,而是酒氣,有時酒氣完全可以代替膽氣,沒有膽氣了,喝點白酒,把酒氣衝出來,照樣嚇人。要賠償沒有,要命有一條,取命來吧!


  權總無法做到這一點,他不是大夫,也不是行刑的劊子手,如何能取人性命?如果牛秀才真是比牛小一點的動物,說不定權總可以辦到,一刀解決問題。可是牛秀才不僅不是牛,還是個人,權總就無法勝任了。既然權總不敢取牛秀才性命,那牛秀才不客氣,他敢取任何人性命,包括他權總,隻要有人逼得他無路可走,一牛角就頂穿對方五髒六腑。


  權總捂了捂肚子,看看牛秀才嘶叫暴跳的樣子,像頭瘋牛,真有要一牛角頂上來的架勢。權總可不願意自己的五髒六腑被頂爛,那是自己生存的根本,根本不能丟,這是大局。做領導就要識大體顧大局,這才是好領導。學校利益重不重要?該不該維護學校這個大局?當然重要當然該維護。但是五髒六腑是比學校更大的局,這個局比天還大,人可以沒有學校沒有老總這個稱號,但不能沒有這個局,這個局見局大一局,是局長中的局長,所有的人都是這個局的局中人,逃不掉的。學校,老總,去他媽的吧!都不過是局中一子,舍子保局,才是大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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