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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鎖眼無珠

  大概男人都會碰到這種事,作為男人中的傑出代表,胡大利碰到的當然隻會多不會少。女人被男人拒絕,那會很沒麵子,男人被女人拒絕,那就倍兒有麵子,說明男人強大,不容易被拒絕擊垮。胡大利就是一個倍兒有麵子的男人,堅貞不屈,堅持不懈,是他最寶貴的品質,正是靠著這個品質,讓他獨步天下,獨自在女人世界裏打天下。這一次胡大利當然也不會氣餒,一點小挫折罷了,可以原諒的,我現在原諒小蔡了。男人可以沒有胸,但是得有胸懷,男人超出女人的也就在這個懷字上。小蔡這個小女孩還不懂事嘛,沒見過世麵,初到大城市,燈紅酒綠,年幼無知,很容易被人誤導,上男人的當。胡大利把她帶到這裏來,有責任保護她,不能讓她上當吃虧。吃胡大利的虧沒關係,都是熟人家鄉人,胡大利會補償她,外麵的男人異常複雜,那種虧是吃不得吃不起的,把豆蔻年華都吃沒了。


  作為男人的胡大利主動給小蔡打電話,表示他的寬容大度,歡迎她回到自己身邊,將以最高禮節迎接她的回歸。但是小蔡始終不接,最後居然將胡大利的號碼設置為騷擾電話。這就很過分了,上她的時候都不算騷擾,打個電話就是騷擾,完全是本木倒置嘛。看起來小蔡還是在執迷不悟。可悲可歎,世道險惡,如果不及早救醒她,將來死都不知道是怎樣死的。


  可是在小蔡看來,胡大利這麽堅持不懈地給自己打電話,才是真正的執迷不悟。她根本就不喜歡他,這個立場已經公開申明無數次了,為什麽他始終不信?當初跟他的唯一原因是自己破罐子破摔,以為無路可走無法可辦了。現在她已經成熟,發現還是有辦法的,離開胡大利,她辦法多多,老天根本沒有絕自己的路。如今她真的找到了另一半,是自己特別傾心的那種,跟胡大利那一頁,該撕掉了。


  小蔡跟現在的男友是在酒吧認識的。他外表樸實,一看就給人一種靠得住的感覺。男友是個小老板,開了很小的模具加工廠,完全靠自己打拚。在東莞,這樣的小老板很多,雖然被稱作老板,其實他們也跟雇工幹同樣的活,吃同樣的飯,睡同樣的房子,同樣也很辛苦。小老板離過婚,有個孩子,對小蔡特別的照顧。這樣的人,小蔡說什麽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終身就交給他了。


  小蔡這麽幹太不夠意思了吧,從來隻有胡大利蹬別人的,蹬胡大利的人還沒生出來,難道小蔡是提前出生,早產兒?一番心血,哪能就這麽白費。為了小蔡,經理的飯碗都弄丟了,這代價不可謂不大吧,總不能白吃這麽大的虧。胡大利最後一次找小蔡,公開攤牌:是不是真不跟我了?那好,給點補償,否則沒完。我得不到幸福,你也別想得到。小蔡問:怎麽個補償法?胡大利說要麽每周陪我睡一覺,我不告訴任何人。小蔡說:我呸!你做夢去吧!不陪是吧?不陪睡就賠錢。小蔡問賠多少?胡大利說我說多了你也拿不出,說少了對不起自己跟你廢話一場。小蔡說你說,賠多少?胡大利說五萬多不多?小蔡說那我要不賠呢?胡大利說你看著辦,隻要你不想讓你的新男人知道。小蔡哭了,她拿不出那麽多錢,一共才來幾個月,一個月才兩三千塊工資,哪來那麽多錢給胡大利。胡大利說你新男人不是有錢嗎?你可以找他要啊。小蔡當然不能為這事找男友,拿他的錢去喂胡大利這種狗,那不是侮辱他嗎?胡大利等著小蔡表態,表完態他就走,不表態他就跟著。


  小蔡走一步,胡大利就跟一步,走是走不掉的,跑更別想,她跑不過胡大利。胡大利不白跟,邊跟邊給小蔡做思想工作,用最親切的話語,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用奮鬥的力量激勵人,用美好的遠景鼓舞人。小蔡的思想工作他常做,輕車熟路,駕輕就熟,當初他循循誘導,把小蔡誘導上了床。後來小蔡想不開,胡大利就運用多年當經理的經驗教育她,開導她,把她從憂鬱苦悶中解救出來。如今他同樣耐心仔細地給小蔡做工作。小蔡啊,你就是太死板,認死理。跟我這麽多日子,這個毛病我幫你改了不少,如今離開了我,老毛病又犯了。怪我,當初沒給你治斷根。你跟男友要錢,當然不能說是為了給我補償費,我也不讚成你這麽說,這樣太傻。你可以找別的理由啊,比如家裏人病了,或者家裏要買農業工具,要修房子,弟弟要念書等等,理由多的是嘛,就看你自己怎麽編,怎樣編才比較合理。


  小蔡想了想,說:五萬沒有,頂多一萬,你要不要?不要就拉倒,隨你怎麽辦。


  胡大利也不是個無情無義之人,看在相好一場,順便送個人情吧,情人做不了還可以做朋友嘛。胡大利說好吧,一萬就一萬,畢竟咱們相好一場,同床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現在分手了,但魚水之情還是有的。說著就要過來摟小蔡入懷。


  忽然臉上又挨了一下。我靠,來東莞幾個月時間,竟然遭遇兩次打臉,此地真乃打臉之地,非我的福地。老這麽被打臉,遲早會把臉打丟,身為男人,女人可以丟,臉是萬萬丟不起的。


  小蔡說給你一萬,換一巴掌總該可以吧?

  值,當然值。胡大利忽然發現自己的臉有那麽值錢,前麵被小姐打臉他媽的白打了,忘記問她要錢,算是免費送一回吧。


  小蔡說後天給你錢,保證不超過後天。但是說好了,你可別反悔,別拿了錢繼續糾纏。為此我先給你一個警告,我出來混了這麽久,不再像以前那麽單純幼稚,也不是膽小怕事的人,你擺布不了我。如果你再胡攪蠻纏,我就豁出去,報警。


  胡大利說你把我看成什麽人?我又不是個壞人,而且始終都是愛著你的,保證拿了錢就不再找你。


  一萬塊錢到了手,算是應得之財,也是意外之財。一萬塊可以上多少個小蔡啊,按照成本節約的原則,兩百塊錢一炮,可以打50次,等於上了50個小蔡。如果專挑節假日打折優惠活動,打一炮送一炮,那就是100次。即便等不到節假日,平時也有奶送,打一炮免費送奶,也很劃算。


  所以說人不能死心眼,胡大利心眼就有那麽活泛,所以能把自己活成個水中泥鰍,在這個渾濁的人世間暢快悠遊。他才不在乎什麽愛情,愛情不就是那點事嗎?男寸長女寸寬,沒有這些,愛情就是水中月鏡中花,哈口氣就沒了。曆史風雲波譎雲詭,歸根結底爭的不過就是那點東西,除此之外毫無意義。


  胡大利拿到錢,第一時間就讓自己放縱了一把。天上人間他去不了,太貴,不符合物美價廉的原則,發廊歌廳洗腳房比比皆是,跟在菜市場買菜一樣,有錢就可以挑挑揀揀,要選價錢公道新鮮漂亮的。先讓小姐把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一遍,然後自己把小姐從頭到腳也收拾一遍,還順帶從裏到外翻了一遍,比當年老爸在家犁田耕地還賣力仔細。當年老爸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如今胡大利是麵朝小姐背朝天花板。當年老爸是日出而作日息而歸,如今胡大利是出門就日日完就歸。時代不同了,男女日都一樣。


  一萬塊錢還剩八千八百塊錢的時候,風雲突變,東莞掀起了掃黃運動,一時間風聲鶴唳,街麵上大大小小的發廊歌廳洗腳房一夜之間消失,如狂風卷落葉一般,地麵上突然潔淨如洗,也如同冬天刮起寒流,到處一片蕭條。胡大利發現找個地方消費一下,竟然找不到了。八千八百塊錢砸在手裏,用不出去。錢不是問題,不用是紙,用了就可以換來幸福,現在居然沒地換,有錢換不到幸福。


  幸福說走就走,比小蔡走得還快,比小蔡還絕情,成心跟胡大利過不去。幸福走了,小姐們也要走。她們雖然走得沒有幸福那麽快,但終究是要離開的。她們還想等等,看看,這股風能刮到什麽時候,風拚命地吹,吹不走小姐們的心。總有停下來的時候,這是自然現象,大氣層的規律。


  風是停了,但是被風帶走的一切也永遠帶走,再也回不來,東莞過去黃業的輝煌一去不複返,小姐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少數轉入地下工作,大部分不得不卷起鋪蓋,另謀高就,投入到掃黃力量最薄弱地區,去開辟新的根據地。胡大利樓上的小姐不到一個月時間,基本都走光,包租公的生意不好做了,坐地收錢坐享其成的好日子到了盡頭。


  再幹下去不僅賺不到錢,連老本都要虧進去。別的錢虧了胡大利還不心疼,小蔡的錢不能虧,那不是普通的錢,是曾經的愛情結的果,每一張票子都記載著當年的風流韻事,也承載著胡大利未來的希望,兩百塊一次,還能給自己多少次幸福,他都沒來得及算。別賬都沒算清錢就沒了,等於胡大利跟小蔡的情感糾葛白幹一場。他沒有保衛愛情,已經覺得對不起自己,現在不能不保衛錢,那是最後的堅守。


  歸去來兮,回去吧。呆在東莞已經毫無意義,此處對別人是打工之地,對他則是打臉之地,也是傷心之地,沒有一絲一毫美好的回憶,美好的回憶留在家鄉,在那個曾經讓他榮升經理無限風光的城市。在東莞,他如龍在田,回家鄉,他如魚得水,在那裏一定能找到不錯的工作,完成複興撅起的大業。


  回到家裏,阿香對他很不友好。原以為事情都過去了,阿香早把它放下。不是說時間是河流嗎?總能把汙水雜質衝淡。顯然阿香並沒有原諒自己,原不原諒是她的事,跟自己無關。其實做錯事的人並不可恨,可恨的是老抓住別人的錯不放的人,這老娘們就是這麽個東西,胡大利不想跟她計較。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唯女人與小人也。他不作與阿香和好的打算,和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也沒跟阿香離婚,從名義上來說,他還是阿香的丈夫,這個家還是自己的,他有權住在裏麵。至於以後跟阿香怎麽解決,他想都不去想,反正現在不能辦離婚,離了婚他就沒地方住了。萬一來講,如果阿香願意跟自己和好,他也答應,對於他來說,沒什麽原則是不能改變的,隻要活得舒服,這是最大的原則。


  在阿香麵前,他不能說自己在外麵混不下去,走投無路,浪子回頭。他要跟她掏心窩地說,實話實說,這次回來不過是臨時住住,修整修整,身體不太好,養養精神,等身體恢複原樣,生龍活虎了,還是要回到東莞。他在外麵發展得很好,賺錢的機會多多,遍地黃金,等著他去撿。那裏的人個個活雷鋒,拾金不昧,不隨便撿東西,專等他胡大利回去認領。是你的財別人搶不走,不是你的財你也留不住。老娘們千萬別留他,別用美色柔情陷害他,把他陷在溫柔鄉裏,那是害他的性命,毀他的前程。當然,自己在外麵發了財,還是不會忘記阿香的,糟糠之妻,共枕之情,刀割不斷,錢買不來。


  估計說完這些話,阿香立馬跪拜,朝他磕三個響頭,謝主隆恩。可是阿香居然連屁都不放一個,隻是冷笑,好像他媽的厄爾尼諾現象一樣,隻有寒冬和酷暑,沒有溫暖和煦的春秋。直接把春秋省略,把日子縮短,這是要把生命四舍五入的節奏啊。等到阿香終於說話,說得真跟放屁一樣。她說你在外發不發財關我毛線事,我隻關心你什麽時候從這裏滾出去,什麽時候跟我辦離婚。


  這話說得太絕情,簡直不是人話。想讓我滾不是,我還就呆著不走了。為了這口氣,老子連東莞遍地的黃金都不去撿了,今生就賴這裏不走,看你拿我怎麽辦,是掃黃打非辦,還是拆遷辦。有本事把我當黃掃了當非打了,或者把我拆遷了。沒本事吧,那還不如跟我將相和好,握手尋歡。


  可是第二天出門回來,胡大利發現自己的鑰匙打不開門,阿香對他不夠意思,鎖也不友好,好像是幫著阿香要將他拒之門外。他頂多得罪了阿香,但沒得罪鎖啊,憑什麽跟自己過不去。胡大利相信鎖不會跟自己過不去,不會碰巧他開門的時候壞了,阿香開門就好了,鎖有鎖眼,鎖眼不是勢利眼,鎖眼無珠,鎖眼不識泰山。這一定是阿香搗的鬼,把鎖換了。新鎖眼不認舊故人,也不認他的那把鑰匙。


  阿香哪有一丁點香,臭得很,完全是個臭婊子。胡大利得去找她,快馬加鞭,直奔尋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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