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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過往

  東風似你西風歸去最新章節

  美深坐在桌前,穿的是芸煙的衣服。


  芸煙的房間和慕容於的房間在一個院子裏,此刻美深坐在窗前,剛好可以看見芸煙從慕容於的房屋門口出來。


  美深趁芸煙還沒有轉過身,把木窗關上了。


  芸煙在門口敲了三下,沒有回音,便把門輕輕地推開了。


  芸煙看見美深坐在窗前,有些詫異。


  自己雖然瘦,可到底是在丞相府長大的,吃的也不少。


  而美深自幼在外打工,又常年被人欺壓,與自己相差五歲,按理說自己的衣服,美深穿著應該會顯大。


  可實際上,美深卻把這件衣服撐起來了,除了袖口與褲腳有些長。


  “芸煙姐姐,你怎麽了?”美深問。


  芸煙回過神來說:“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剛剛敲門你都不回答。”


  “這是芸煙姐姐的房間,我怎麽可能睡覺。芸煙姐姐既然回來了,那我也該走了。衣服等我洗幹淨後再還給芸煙姐姐吧!”美深站起來欲走。


  芸煙攔下美深,說:“先別走,關於今天這件事,我想問問你,可以嗎?”


  美深停下腳步,說:“非要問嗎?”


  芸煙歎了口氣,說:“你若不想說,我也沒有必要逼你說出口。不過等你哪日想說了,倒也不遲。我隨時歡迎。”


  芸煙說完就把手放下了,美深卻沒有再走的意思。


  芸煙見美深不動,便將她拉去床邊坐下,隻是沒有再開口。芸煙知道,美深一定會有想說的。


  好一會兒,美深才說了一句。


  “我其實並沒有欠錢。”


  芸煙看著美深,沒有問。


  “我六歲以前,是個流浪的孤兒,整天像乞丐一樣去要飯。有時整天都沒要到過飯,肚子餓了,又偷不了東西,隻好在垃圾堆裏翻已經爛掉發黴的食物。


  在我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太餓了,路過河邊時,我沒站穩就不小心滾進了河裏。本來餓得暈乎乎的,卻因為嗆了不少河水而飽了,就清醒了一些。然後我看見有一個男孩站在岸上用石頭砸我,偏偏還砸中了,我就疼得暈了過去。醒來時,我已經被人撈起來了,後來我叫他們為爹娘。一個月不到,他們就染病死了,全村人都說我是災星瘟神,用雞蛋和菜葉砸我。他們一直在罵,卻沒有一個人去管我父母的屍體。我當時還對他們下跪了,感謝他們給了我食物。”


  美深說到這裏時,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眼裏一片清明,然後繼續說道:


  “雖然說相處時間不長,感情也不深,可到底是救了我一命的人。


  我等到天黑了,沒人了。我就在附近挖了一個坑,但我沒力氣,人又太小,那個坑又淺又小。我隻能把兩具屍體疊在一起放在裏麵,我又太矮,隻能給他們蓋上一層很薄很薄的被子,下一場大雨就會被衝掉。那天晚上沒下雨,我趴在旁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就拿上他們給我做的衣服和銅錢走了。


  在那裏待了一段可以按時吃飯的日子後,我就不想再過居無定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可能是因為貪心了吧!”


  美深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想幹體力活,所以我第一時間去了裁縫店。可沒人要我,因為我的指甲挖土挖破了。後來轉念一想,還是去茶樓飯館好。在那裏洗碗端盤子都有理由進入廚房,我可以在那裏偷吃。有時食材多食物多,就吃做好的;有時食材不夠了,就吃他們倒掉的。雖然味道有些怪,可好歹沒有餿。畢竟是現倒的。芸煙姐姐,你也許會問月費呢。可是端盤子洗碗的月費有多少呢,又加上發月費的人見我是個孩子,幹脆扣掉一半或者直接不發。發了後,又會被其他在那裏幹活的人的孩子搶去。再後來,有個孩子發現我在偷食物吃,便把管事的喊了過來,把他們偷吃的東西一並怪在我頭上。我當時很害怕,就失手打碎了一個盤子。那天是發月費的前一天,管事的人幹脆就把我趕了出去。留下那個小孩當時得意的笑聲。


  我沒有辦法,隻有重新去找活。找來找去,換來換去,大概去了十多個地方幹過活。來這裏前的一家,也就是最後一家,也是茶樓,但已經不再偷吃了。那個告發我的孩子不知道怎樣找到了我,拿著一份糕點向我道歉。我接受道歉後,她卻非要我收下糕點,並在她麵前吃下一塊,才肯相信我是真的原諒她了。我本來沒有太在乎,就想吃了了事。吃了糕點後,我就暈過去了。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門外她與老嫗在商量價錢。我很快明白她打算把我賣去青樓。迷藥效力還未徹底消去,我看了看窗外,發現這是她的房間,並不是在青樓。不是青樓就好辦得多了,我憑借自己以前經常來這裏打掃的記憶順利跑了出來,然後就遇到了丞相府招丫鬟。


  以前在茶樓時,因為我年紀小,她們就欺負我。平日裏,把她們要幹的活全部推給我。不準我在外麵買東西,還必須要用二倍的錢買她們用過的東西。那些錢我一直欠著,直到出了茶樓後,我才慢慢還清。至於你們今天看見的那個人,這是準備把我賣去青樓的人。她讓我還錢,大概就因為我那天跑了,她沒有拿到錢或者她賠了錢。”


  芸煙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讓你還錢,你都不知道為什麽?”


  美深無奈地笑了笑,說:“她經常這樣沒有理由地要我還錢,如果我問理由的話,她還會罵我,還要給我加價。到最後錢要給,還要挨罵。還不如什麽都不問,直接給錢呢。像今天這一次,我也沒問,隻是習慣性地為我還她的錢找了一個理由。


  其實我早猜到了,她肯定會找到我的,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所以我想盡量地討主子歡心,能有更多的賞賜。可終究是我太笨了吧,明明懂那麽多,但還是在討人歡心這件事上做的太差了。不僅沒有討到好處,反而造成了反效果。想給小姐一個很天真可愛的印象,結果卻讓你們對我提高了警惕性。”


  芸煙抿了抿嘴唇,沒有問:你為什麽不跟小姐說。


  對於美深這種人,能找到一個不苛刻自己的主子就已經很不易了,怎麽可能是把自己的弱處暴露在外呢?誰知道自己主子會不會直接把自己送回去,或者告訴其他下人,無形之間給自己下絆子。更何況自己的主子還對自己生了懷疑,就更不可能說出來了。


  “我沒想到,”芸煙伸手抱住美深說,“你那麽敏感。”


  是啊,在那種環境長大的人,怎麽可能不敏感?

  美深一愣,淚水奪眶而出。


  “那種病明明不會傳染,為什麽不幫我呀?明明不會傳染的,為什麽不幫我呀?”


  美深喃喃說道。


  美深的聲音很小,很平靜,沒有帶上一絲哭腔,身體連哭泣時的顫抖都沒有。


  如果芸煙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濕了,都無法發現美深在哭。


  芸煙任由著美深小聲說話,自己一言不發,輕輕地拍著美深的背。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那麽一種人,連哭泣都不會打擾到別人,亦不會讓別人發現。


  哪怕她就在你的旁邊,你不把臉轉過來,都無法發現她已經滿臉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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