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發小
窗外的樹葉在搖晃,這是否是因為風吹的他們很冷,還是因為抗不過強大的孤獨所以瑟瑟發抖。但我清楚他們身邊的路燈雖然照射的是暖黃色的光,卻依然掩蓋不了秋夜裏的蒼涼。
我在這樣的夜裏望著遠方深遠而空洞的天空,失神的最後一次按下給夢奇發送短信的鍵框。
短信的內容密密麻麻的解釋著我與我的諾言的矛盾性。
因為花櫻子與我在一起是在前,夢奇與我的承諾在後,因為我不想傷害夢奇,因為我隻想平靜安穩的度過在北京剩下的日子。
——長達七百字的短信主題真的僅僅隻有這幾十個字而已。
我不再等他的回複,我不在為任何停留。
我覺得我已經盡力了,為了我所在乎的感情。
許可用他別出心裁的借口把溫瑋嘉的告白推掉了。至於到底他們之間談了些什麽,我沒有問。事情知道的越少,煩惱就越少,不是麽。現在,我隻想抱著這一條可以讓我安然入睡的消息與花櫻子的晚安臥床不起、直到天明。
牧野第二天叫我出去吃飯,說是要給我踐行。當我詳細一問被告知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感覺這更像是牧野在邀我跟他下象棋:“象,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們就來討論一下……(此處省略關於溫瑋嘉的一千個字)。”
牧野在吃飯這件事上從不虧待我,不管是以前在外麵吃肯德基還是麥當勞必勝客,甚至是去簋街吃麻辣燙,他都一定會用最恢弘的“菜陣”來襯托出他是一個多麽慷慨大方的人。雖然很多情況下我們隻是簡單的路過這些餐館或者餐廳,但是我總覺得牧野請我們吃飯一定有某種目的在裏麵,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建立起自己這種目的性很強的氣場的。
我抽出座椅坐在他的對麵,在我接過他扔過來的菜單輕車熟路的要完那些我暫時不會自己請客時甩開膀子點的那些菜後,沉默的回到端坐姿態靜開始上菜後他提出富有建設性的問題與我探究。
果不其然,依然是等到第二道菜被端上來後牧野從塑料包裝裏抽出棗紅色的筷子一邊給自己夾一邊開口說話:“許可那邊怎麽樣。”
“我不知道你是從那知道溫瑋嘉與許可的事的。”
“他們有事?”
我吃了一口手撕包菜:“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越來越沒趣了。”
“因為跟你開玩笑很沒意思。”我回道、
“說下去。”
“許可已經跟王映俞好了。”
“是麽,不錯。”
我總感覺王映俞跟許可在一起也是牧野在背後默默操縱的結果。不過我隻是偷偷這麽想而已,我還沒有夢奇那麽大的膽子向他一樣肚子裏有什麽就說什麽。
“嗯,你昨天跟溫瑋嘉聯係了?”
“嗯。”他把服務員招呼過來為我倆點了杯雪碧。
“我覺得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是跟她迅速在一起的時候。”
“怎麽。女人不都是一般在感情失敗的時候立刻讓自己努力投入下一段感情麽。”牧野風輕雲淡地擱下筷子,一副這幾天惡補言情的樣子。
“病急亂投醫是你想要的結果麽。”
“說下去。”玻璃杯被提了起來,裏麵透明的冒泡液體左晃右蕩地遊進他的口中,剛剛慌手慌腳地為我們端上雪碧的服務員被牧野撇了一眼後夾著盤子迅速逃跑了。
“溫瑋嘉現在正是處在一個心裏落差很大的時候,她的情緒現在可想而知,一定不怎麽樣。人在心煩意亂的時候對於任何事情都有一種悲觀和抵觸的情緒,這點大家都清楚……”
“你是說,”他擺擺手打斷我的說話,“我還要再觀望。”
“嗬嗬,盡管說的有點像炒股,不過我想這是有必要的。”
“說下去。”那個剛剛逃跑的服務員頂著怨念的表情給我們旁邊的那一桌端上菜後又挨牧野撇了一眼落荒而逃了。
“你最近多陪陪她就是了,雖然溫瑋嘉是一個很會處理人際關係的人,但是對於感情這方麵,心裏脆弱是女人的通病。哎,你對那個服務員做什麽了,”
“怎麽。”
“他現在正在你背後五點鍾方向跟另一個女服務員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朝咱倆這邊偷瞄。”
“哦,沒什麽,在你來之前我跟他說讓他修剪好鼻毛再來上菜單。”
我:“……”
我和牧野在回來的路上路過我們曾經上過的幼兒園,那時剛好是小朋友們放學的時間,許許多多的家長簇擁在幼兒園的門口翹首尋找著半開的大門後寬闊的廣場中那群依依呀呀的孩子中屬於自己的寶貝嘎達。
這些家長有的是穿著樸素的工人,有的是戴著眼鏡的辦公室白領,有的是穿著雍容華貴的婦人。在他們之中有的是那些停靠在馬路旁各種款式各種牌子的車主,有的是匆匆忙忙從地鐵站鑽出徒步走來的上班族。
物到底是從何時開始類聚,人到底是從何開始群分。
身邊冰冷的雕像慢慢放下腳步停在幼兒園的門口,他轉過身與我同樣百感交集地看著這些臉上掛著純真笑臉的身高及膝的小孩子們。
“哎呦!”一個手裏拿著一大塊彩色棒棒糖的小男孩撞了牧野一下,當牧野底下頭看著他的時候那個小男孩正正被撞歪的黃色安全帽仰起頭衝牧野緊鼻子瞪眼地說:“大哥哥你撞到我了!”
牧野笑了:“明明是你跑過來撞得我。”
“不,我不管,我比你小,你得讓著我。你撞到我了,老師說撞了別人要說對不起~”那個小男孩鼓著嘴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可愛的不得了。
“就是就是,大哥哥你撞到他了就該道歉。”他身後三個小男孩也不知死活的仰起頭扭著屁股橫七豎八地站在那裏跺著腳地衝牧野叫囂。
我原本以為牧野會用可怕的表情把他們嚇跑,但是我錯了。當我正想蹲下身子踢牧野跟他們道歉的時候,牧野搶在我的前麵說出了那句:“那好吧,是我錯了。下次你跑步的時候我注意點。”
那個“被牧野撞了”的小男孩聽到牧野的道歉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笑著說:“沒關係~我不疼。我原諒你了~”然後四個人手拉手揚長而去。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聽你給人道歉呢。”我站起身走到牧野身旁,跟他一起目送四隻幼小的背影遠去。
“嗯。”他收起笑臉,晶瑩的瞳孔在深邃的眼窩裏閃動,“你看那幾個小孩像不像我們。”
今天,我想到了很多。
幾個瘦小的身影給我上了重要的一課。
我想到了我的一個朋友,那是我在記憶中最先認識的朋友,我們在一起了十來年。我現在是十五歲。
他是我的開心果,他讓我每天都過得快樂。雖然我從小就有一個偏向於悲觀的心,但是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我聽過的第一個冷笑話就是他給我講的:從前有一直小烏龜,爬呀爬,然後掉坑裏了,沒了。
當時他給我講完我說不好笑,於是沒有笑。
然後他接著換了個笑話:從前有隻小烏龜,爬呀爬,然後掉坑裏了,然後爬上來了,然後又掉坑裏了,沒了。
然後我笑了,笑的很開心。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冷笑話,這個笑話他一講就是十來年。
他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腸子直,他說的話常常讓人覺得大腦被鏽掉了。可是我們每個人,至少我清楚——他是故意的。因為他是我們的開心果,他總讓我們開心樂觀的生活下去。
我會在難過的時候想起他,但我並不會向他吐露我心中的難過。因為我隻想聽他說話,他一說話我就開心,是真的真的真的很開心。他就是這樣,仿佛天生就擁有讓人開心的魔法技能,而且像開了外掛一樣魔法值無限——他不停地釋放者這種奇特的魔法。
但是最近,我們之間疏遠了。我承認是我的錯。因為我不想讓我的開心果傷心,我不想讓我在離開這裏之前留下遺憾。大概是因為我不是一個出色的演員,無法掩蓋住任何事情的真相,所以,我的開心果離開我了。
我原本以為他的離開我依然可以同我的幸福在一起過活,可是過活了一兩天,兩三天,三四天後,我發現我笑不出來了。
我的開心果沒有了,我很想念他。
可是,我卻做不到為了挽回我的開心果而撒手放棄一段屬於我的幸福。從這一刻開始,我認識到,幸福與快樂,真的不是一碼事。它們可以背道而馳,它們可以針鋒相對。我現在享受著幸福,卻懷念我的開心。
我很難過。
我不求他能迅速原諒我情非得已的錯誤,我隻求他能在某一個瞬間或者看到什麽值得懷念的事與物的時候,能想起一個被他他曾無限帶來快樂的人,能想起一段回憶。
求你不要抹去。
我從沒放低自己的姿態,但是我想你回來。
今天我與牧野在我們一起上過的幼兒園門口看到了四個小孩,他們天真無邪性格各異,他們像極了你,我,牧野與許可。
我與牧野在他們身後望著他們的背影很久,
那時我在祈福,祈福他們的友誼天長地久。
這篇日誌被我設置了任何人不能回複的權限,除了夢奇。
洗完澡後關上電腦等待臨走前的最後一天從東邊的窗台爬起。
“我恨你。”
這是一條語音短信。來自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