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歸途
動車平穩的把我們帶向前方的陰霾裏。
花櫻子沒有接電話。
車廂裏沒有了音樂,空氣裏卻緩緩流動著哀傷。
溫瑋嘉也沒有接電話。
許可在身邊跟著牧野輕輕地睡著了。
夢奇在身邊看著默不作聲的我,他說:“既然都出來了,就別帶著情緒玩。對吧?”
話雖如此,我拉開背包從裏麵提出一瓶雪碧逆時針螺旋轉開,透綠色的汽沫漫到脖根處終於失去了動力退了下去。
我咽下早已不冰涼的液體用看似平靜的節奏編輯著短信。
短信是發給溫瑋嘉的。
然後旅途的列車上再也沒有可以讓我聽得到的聲音。
青島半陰不晴的天不冷不熱,從車站旁棧橋方向刮來的海風夾帶著它特有的藻腥摩挲我們的身體。高低起伏的單行道像一條趴在地上潛伏著的蜘蛛,它的每一條觸手都連亙著整座城市最致命的物質流動。
許可挎著他的行李和那根可以用來打棒球(他最近恢複很好,所以聲稱自己可以打棒球而不是曲棍球了)的拐杖激動地拽著夢奇跟他一起拐到馬路旁邊想要打車。牧野和我默默的跟了上去。出租車很配合的平穩停靠在我們麵前,夢奇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對留著一臉胡子的中年司機激動地說:“師傅,去海邊多少錢?”
那位師傅怔了怔一頭霧水的對他說:“去哪個海邊?”
夢奇:“哪裏有海就去哪裏。”
中年司機師傅:“你們往前走一會兒就是海了。”
夢奇:“……走多久。”
司機師傅:“不到五分鍾。”
我趕了上去拽回他倆回頭對師傅說了句打擾然後逃離這個尷尬現場。
末了夢奇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對我說:“哦!剛才那個師傅沒有宰我們!”
許可翻了個白眼:“你才反應過來啊。”
夢奇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然後再一次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對他說:“你妹!剛才你讓我去問的!”
也許是因為台風“海葵”剛剛出境,海邊的人並不是很多,四隻小小的身體在沙灘遠處的石台欄杆上迎著從遠海被浪潮捎來的海風一步也不想離開的站在那裏。
許可的臉上是他招牌的“融化你”笑容,微微張開的嘴唇沒有藏住他的小虎牙。
夢奇則是閉上眼用很享受的表情誇張開嘴大口呼吸著,那聲音比耳邊瑟瑟的還風聲還來得響亮;
牧野的劉海被吹了起來,這座到處是德式建築的城市像一個精美的容器,將打著自來卷的他完美的包裝起來,在幹淨的陽光下顯出濃濃的西歐氣息。
我看著他們,一種暖暖的愜意感與海風的涼爽沿著腳底翕然而上。
真的很好不是麽,你看,雖然不是風平浪靜的海麵,雖然不是想象之中的寧靜海灘,甚至雖然不是我們曾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種清澈的海水,但又怎樣呢。當我在習慣了這種事與願違的反差感時,其實也並不壞。
如果說是突然之間的話,應該不是。
妥協與解決讓我開始盡量少的計劃與期望。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成長。
但我還會計劃還會期望,也許隻有這樣才是我意識裏認為可以讓自己生活下去的動力。
因為我無法想象當我有一天對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希望麻木了現狀的生活。
很恐怖不是麽?
王映俞斜躺在床上無聊的嚎叫了一聲沒有聽到回應,她抵了抵眼睛穿過自己兩腳尖的縫隙看到了鏡子中聚精會神站在它麵前塗塗抹抹半小時的白羽琪,此時她臉上的上在王映俞與她之間的距離中已經蕩然無存,這讓王映俞有種白羽琪不是在化妝而是在畫皮的感覺。
王映俞的腦子裏突然閃現了一句很男性化的抱怨:到底誰發明了化妝品?
“好了,我完事了。”白羽琪抿抿嘴唇輕手輕腳、有條不紊地把梳妝台上的化妝品收拾回化妝包,麵帶微笑的合上拉鎖扭過頭看了仰在床上的王映俞一眼挑著眉毛說:“你想讓我拿手機拍下來你這個銷魂姿勢傳貓撲上一夜走紅麽?”
王映俞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在白羽琪的床上放肆的愈演愈烈。“你傳唄,這種宅女大眾姿勢有什麽好哄的。”
“寂寞少女待解救,QQ是xxxxxxxxx”白羽琪沒有看她,走到之前被拉開的衣櫥旁挑了一件白素連衣裙扔在床上背對著王映俞脫掉身上的睡衣。“如果覺得不夠還可以在附上手機號150xxxxxxxx”
我和牧野習以為常地欣賞著夢奇與許可雙重奏一樣的揮舞著刀叉的麵在牛排上演繹“餐桌交響曲”。他倆好無缺陷的演技和充滿張力的表現力使這首交響曲更加像是一出二人轉。牧野很認真的對我說過:“康師傅或者必勝客沒有找他倆拍廣告真的是太可惜了。”
牧野說的沒錯,因為他們的配合可以輕而易舉的挑起任何人的食欲,無論擺在你麵前的是海參鮑魚還是鳳姐的嘔吐物。
可我和牧野還是沒有加入他倆“品嚐午餐”的行列中,我懂牧野,他此時更寧願去委身自己跟我去街邊的小攤上買一個煎餅果子蹲在肯德基門口細嚼慢咽。
“喂,你好。”一通電話救了牧野,他用“自求多福”的眼神安慰了我一下起身出門聽電話去了。
“夏昆夏昆,你快吃吧,牧野走了,你也可以原形畢露了。”夢奇很討好的喂我剁了一塊沾有他口水的牛排遞到我的餐盤裏,“快吃,裝矜持很累的。我懂。”
“你滾。”
許可叼住吸管吸了一大口左手邊的果汁後把剩下的一小半推給我衝夢奇很炫耀地說:“這才是昆子的菜,小清新。對吧~”
“你也滾。”
王映俞自己坐在最近新開的一家石鍋魚店衝手機發牢騷:“白小姐,你的麵膜買完了麽?”說的時候不時的用難為情的眼神回應身邊等桌的食客。
“你先點上就行。”電話那頭很沒責任的語氣。
“哦。”她想了想問:“什麽好吃?”
“魚。”
“這裏的雨有N中做法,你讓我點哪個?”
“哪個貴點哪個。”
王映俞小心翼翼地問:“你發財了?”
“一會兒張於來。”
“額……他腿好了?”
“沒啊。”
“那他行動方便?”
“不。”
“那他咋過來?”
“他哥開車啊。”
“哦,那你不一氣說完……”她不好意思地衝服務員點點頭:“行,你說的,什麽貴點什麽是吧。那我就往死理點了。”
長得像小沈陽的服務員聽到“什麽貴點什麽”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睛立刻開心地瞪了起來,一改之前的不耐煩堆著笑臉問她:“想吃點什麽?”
“最貴的拚盤。最貴的果汁,先這倆墊墊肚子。”
“阿,牧野回來了。”夢奇旁若無人地打個嘹亮的飽嗝攤在沙發上眯縫著眼莫名其妙地拐拐身邊還在埋頭苦幹的許可。“想想咱一會兒再去吃啥。”
“不擼道。”許可因為嘴裏滿滿的東西發音不清楚:“無大奧我日東市,我日東市喝日誌的。”(別打擾我吃東西,我吃東西很認真的)。
我被許可逗笑了,很開心地看著牧野重新坐了下來,盡管他的臉上依然冰冷。
牧野:“夢奇吃飽了?”看到夢奇猥瑣的張了張嘴放了個響隔便把目光轉向許可:“你呢?還吃點?”
“嗯?!”許可猛地一抬頭難為情的問:“可以點頭麽?”
“嗯。”
“嗯嗯嗯嗯嗯!”然後許可磕頭蟲形態被成功的開啟了。
牧野把菜單要了過來丟在許可麵前,“想吃什麽就點。”
“嗯嗯嗯嗯!”
“那我呢那我呢?”夢奇不甘心。
“隨你。”
“哈哈哈哈,那我不客氣啦~”
“然後夏昆跟我出來趟。有事。”
似乎是習慣牧野這種沒有預兆的表情,所以現在並肩與他站在餐館外麵對嘈雜的馬路也沒有那樣不安。
“咱後天回去。”
“嗯?怎麽這麽急。”
“夏昆你應該比我急吧。”牧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開日曆好像在尋找著什麽。
“嗯?”
“溫瑋嘉今天給你短信了是吧。”
“嗯。怎麽,剛才的電話是她打的麽?”
牧野點點頭,依然盯著手機尋找著什麽。
“然後呢?”
牧野冷哼一聲,“有人又要請我們吃飯呢。”
“嗯?‘又’是誰。”
“張於。”
這是一個差點被遺忘的炸彈。
“然後呢?”
“張於星期六過生日,邀請花櫻子了。”牧野表情輕佻,像是在講一個笑話:“理由很可笑:想講和。”
“然後呢?你去?”
“你,我,溫瑋嘉,花櫻子。”
我笑了:“的確好可笑,許可小王子都沒叫呢。”
“嗬。這個鴻門宴越來越有意思了嗯?”
“他和白羽琪一起去是吧。”
“不止,這點我正要跟你說。”
“還有別人?”
牧野的表情逐漸凝固下來:“還有王映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