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色卡

  在髒亂的廢墟中我找到了牧野,想要他拉一把。可是他卻用風輕雲淡的語氣對我說:“我的事你用不著操心。”然後甩開我的手拖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往廢墟的最深處爬。我趕上去再一次拉住他說,“別去了,房子要塌了,不然你也會沒命的。”“許可還在裏麵!你不去救他我也要去救他!”“他生得希望已經不多了,別冒險了!”“滾!別碰我!”牧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很用力的吐出三個字“趕緊滾!”我鬆開牧野的袖口顫抖著站在那裏,我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做,牧野仍然固執的往廢墟裏爬,血肉模糊的大腿掛著布條在地上拖出了長長的深紅色血漬,在碎石滿地的水泥地上。


  轟然倒塌的大樓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噩夢驚醒,我掙紮著從床上坐起,抹了一把被汗水澆灌的臉,雙眼空洞地看著窗外久久沒有回過神。


  床頭的手機藍色指示燈閃爍著,是花櫻子的短信。


  “晚安。”


  心依然荒蕪的可怕,我失神地爬下床撐著疲憊的身體挺進廁所。開滿水龍頭使勁地抹了一把臉,冰涼的自來水沿著額頭流進眼角,沙的眼睛疼。


  ——我不是懦弱,我隻是不想失去更多。


  我總是得到的不多,所以我不難過。


  這幾天總有那麽些時候,我想離開這裏。強烈的希望。我覺得隻要離開了這裏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什麽都可以重新開始。我想讓一切都變得好起來,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我無能為力的事情像掛好號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出現。我恨我自己的無能為力,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讓自己變得強大。


  就這樣,我睜眼到了天亮。


  我終於挨過了早上九點,然後可以去牧野家找他。不出意外不是上學時間牧野上午九點之前的時間全部屬於睡覺,而我們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打擾他睡覺,因為用許可的話說“牧野如果被吵醒,那將不是你我能控製的了的局麵。”


  我穿過牧野家設計精致的歐式後院,拉開半掩的桃木防盜門,把鞋擱在門口漆木鞋櫃裏麵然後一抬眼看到夢奇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這個姿勢突然之間與我昨晚的夢境重合,甚至可以繼續演繹成被炸彈轟炸過後的鏡頭,有趣卻不可笑。


  “喂,走光了。”我戳了戳夢奇露著一半內褲的腰。沒想他“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一臉萌樣的質問我,

  “你剛才做什麽了?”七個字用時半秒。


  “牧野呢?”


  “接完單元對講機開完門又回屋去了。不知是不是睡覺。”


  “走,陪我一起進去。”


  “等會兒,我去拿點喝的。”夢奇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然後踩著擺放有序地長沙發三步兩步地跳到了小冰箱旁邊。


  “你喝什麽?”


  “雪碧,哎,拿三聽。”


  我們推門而入,看到牧野的背影坐在紅木方椅上在電腦桌前碼字。


  “許可的事你們不用管,張於的事我來辦。不想添亂就別摻和。”背影淡淡地給了我們一句回答,我和夢奇無奈地看了一眼彼此,然後雙雙倒在柔軟的床上。


  幸好雪碧沒有灑。


  我和夢奇再回醫院的時候看到張於的床已經空了。我很納悶地問許可他怎麽出院了?許可攤了攤手說,“沒出院,在隔壁病房。”


  剩下的五天時間裏我們都沒有再遇到白羽琪,溫瑋嘉來看過兩次許可,花櫻子來病房找過我(盡管她隻是來還落在她包裏的鑰匙,我能感覺到夢奇當時在身邊一直憋著他的小宇宙不爆發),溫暖沒有出現,王映俞來過一次。哦對了,還有許可的各種女友也有來看過他,這讓我和夢奇在有生之年目睹了許可背著女友與前女友坐在床上跟許可的前前女友討論著前前前女友的事情這一經典鏡頭。


  這應該可以載入世界吉尼斯狗血紀錄。


  說來也巧,這天我去圓通寄快遞的時候碰到了王映俞,她熱情地跟我打了個招呼,然後走過來戳戳我懷裏抱著的黑色塑料袋說:“幹嘛去呀?跟抱著寶貝似的。”


  “去圓通寄東西。你呢?”


  “我出來溜達溜達啊。”


  “自己?”


  “是啊,自己,白羽琪找不到她人。”


  “哦。是這樣。”至今白羽琪的名字仍然可以讓我談之色變。


  “哦對,你們分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那你一會兒要去那?”


  “反正我也沒事幹,陪你寄快遞吧。”


  “這麽好啊。”


  “我一直都這麽好行不行。”王映俞把頭伸過來衝我臉哼了一下然後又竄到我的身後。


  “別推別推,我抱著東西呢。”


  “求我啊,求我我就不推你了。快點快點快點。”


  “你贏了你贏了。”


  “不行不行,我讓你求我呢。”


  “行行行,求你了好不?”


  “再求再求再求。”王映俞的笑聲在身後不停的彈跳。


  “沒完了是不是啊。”


  “對對對,沒完了沒完了。”


  我把包裹放在地上回身要去撓她癢癢,她迅速跑開了。


  我沒有得到過很多,一點就夠。我的幸福點一直很低,也許是跟一個人聊一會兒,也許是跟一群人嬉笑,也許是跟一個人聽雨,也許是跟一群人漫無目的地壓馬路。我得到的不多,所以對於每一份美好的記憶都會加倍珍惜,隻要讓我真的開心。像現在這樣,清透的陽光灑在王映俞臉上、她露出潔白的牙齒的微笑上,兩個人的影子相互追趕。這是我所珍惜的快樂。


  所以我一直很喜歡寫隨筆,每個用來記錄隨筆的本子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我曾有個願望就是可以用一筆自己賺的錢買一個愛馬仕的荔枝紋牛皮筆記本。這不是一種對於奢侈品的向往,是我真的很喜歡那個本子款式的設計還有看上去手感細膩的紋路。


  雙魚就是這樣,一旦愛上了就不能自拔。不論什麽。


  “夏昆,你袋子裏到底是什麽呀。”


  “是幾個筆記本。”


  “你這是要把你的筆記本寄哪裏?”


  “哦,我在網上認識一個老先生,他通過博客看過我網上的隨筆,很感興趣,並且一直鼓勵我寫下去,過幾天是他七十大壽。所以我給他寄幾本我的隨筆日記,也算是表達我的一點心意。”


  “喲,還蠻有文藝的嘛。”


  “那位老先生可教了我不少的東西,所以對我影響很大。”看到王映俞那永遠的一臉晴天,我的心情也跟著特別好。


  原來這就是王映俞的魅力,她跟許可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氣氛挑起然後讓歡樂的程度趨向飽和。跟他們在一起可以一直讓心情飄在空中從未掉下來。我捏了捏王映俞的臉說她是一張小包子臉,她揉了揉說再捏就露陷了,就沒人吃了。


  有時候,開心就是兩人在馬路上一邊啃著五塊錢的煎餅果子一邊比誰吃的快,比誰的煎餅果子裏的火腿腸大。有時候,開心就是有人告訴你她還想吃一個煎餅果子時你發現你們正身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橋路上。有時候,開心就是一顆心可以感覺到被另一個心包裹,雖然她看上去很弱小。


  我們下午去的公園散心,王映俞一路上經常時不時的向我展現她的表演天賦,比如在長椅上模仿加菲貓伸懶腰指揮他的主人給它再拿一盒千層麵,比如站在巨大的岩石上變身女奧特曼“夏昆,你現在離開地球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那我去哪啊?”


  “月球。”


  “私奔到月球?”


  王映俞從岩石上跳下來,挎著我的胳膊說“走吧。”


  “去哪?”


  “月球啊。”
——

  “喂?”許可仰臥在空蕩的病房,黃昏的陽光穿過玻璃窗撫在他的石膏上。


  “許可,我是不是讓你很累。”


  “沒有,還好。”許可看著窗外劃破天空的飛機線,眼神中閃動著淚光。


  “對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我知道我越來越不讓你安心,都是我不好。你一直以來這麽疼我而我卻沒有對你回報什麽,還讓你越來越累。”


  “是啊,都回不到最開始的時候了呢。”


  “我們好好的好麽。”


  “這不已經是好好的麽。”


  “那我的短信可不可以回的頻繁點。”溫暖在電話那頭的語氣是祈求。


  |“有些短信沒有必要回。”


  “我的短信難道不回麽?”


  “你的短信我一定要回麽。”


  “許可,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電話這邊安靜了好久,許可紅著眼眶強忍著啜泣死死地捂著話筒不讓溫暖聽到一點聲音。病房的牆壁被夕陽暖暖地映成複古黃。


  一個深呼吸後,“如果我不想好了呢。”


  又安靜了下來。


  “那就分手吧。”電話那頭做出了回答。


  剛扣上電話,許可的淚閘也跟著崩潰,白色的襯衣上迅速湖藍色地濕透了一大片。


  “吃個蘋果吧。”


  溫瑋嘉從床邊站起,遞給許可一個剛削好的蘋果。


  (昨天有點事情所以沒有在淩晨更新,大家久等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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