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淚
宋清曉自私人醫院看望宋清陽回來後,整個人仿佛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眼神裏重新擁有了光芒,即使這光芒微弱如辰星,也好過永遠沉浸在一片漆黑中。
然而,即使積極配合著治療,宋清曉的聲音一直沒有恢複。
“不要急,喉嚨的損傷需要慢慢修複,除此之外,宋小姐不能開口說話也存在著一定的心理問題,需要配合心理醫生進行適當的疏導。”醫生在對宋清曉複診後,私下裏嚴肅地交待著陸衍之。
“心理問題?”陸衍之有些意外,“您是指抑鬱嗎?”
醫生搖搖頭:“不是,我指的是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宋小姐現在遲遲不肯開口說話,也有很大原因是在於再受到巨大刺激和創傷後,她本身不願意開口說話,久而久之產生了障礙,現在想要開口也有了困難。”
沉吟片刻,陸衍之問:“那……我們應該怎麽配合治療?”
醫生猶豫了一下,試探著開口:“陸先生,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問……若是您能告知一下當初給宋小姐造成最大傷害的人和事,興許我們能對症下藥,找到最合適的心理疏導方式。”
陸衍之愣了一下:“對症下藥?”
醫生點點頭:“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不排除選擇情景重演這一方式對宋小姐進行極端的刺激……”
“不行!”陸衍之打斷了醫生的提議,毅然拒絕,“這件事對清曉造成的打擊太大,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重演一次,她會承受不住的!”
更重要的原因他沒有說,他不願讓宋清曉再想起關於費夜鷹的任何點滴,更遑論讓費夜鷹再次出現在宋清曉的生活中。就當是自己自私吧,他寧願清曉永遠不能開口說話,也不願她心裏還有半分費夜鷹的位置。
醫生看出了陸衍之的顧慮,微微歎了口氣:“陸先生,這件事還需要你多加考慮,畢竟宋小姐現在恢複狀態不錯,若是能趁熱打鐵……”
“不必再說,這個方案我不會考慮。”陸衍之不耐地揮揮手,再也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
然而,令陸衍之沒有想到的是,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避免,上天的安排也從來不遵循著人的心意。
工作室的生意漸漸走上了正軌,工作量的驟然增加使得宋清曉再次熬了個通宵,等她宋清曉從一堆設計稿裏抬起頭時,外麵天空已經微微露出灰白,揉了揉疲憊的眼睛,看到桌麵上的鬧鍾指針已經指向了淩晨五點。
索性也就不睡了,宋清曉走進洗手間將冷水撲在臉上清醒清醒,然後走到了陽台推開窗,讓清晨的風吹走一夜的倦意。這樣靜謐舒心的早晨,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宋清曉站在圍欄邊輕輕閉上眼,讓大腦得到暫時的放空。
“看來你最近過得不錯。”冷不防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帶著一絲嘲諷,“有什麽開心事,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嗎?”
宋清曉被嚇得一個激靈,急忙轉過身,正麵迎上了費夜鷹在灰暗陰影中的一雙劍眸,那道視線如同一把利刃,直戳入宋清曉的內心深處。
宋清曉的驚訝反應盡收眼底,費夜鷹發出一聲嗤笑,緩緩從房間的陰影處走出,一步一步站到了宋清曉的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
不得不說,將近一個月沒見,宋清曉原本消瘦成紙片的身形終於微微豐盈起來,不再那麽孱弱無力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就連臉上的氣色也比最初好了許多。
宋清曉在最初的吃驚後已經能夠迅速地恢複鎮定,她也無力去探尋費夜鷹是如何打開工作室的門,這麽多年來,費夜鷹對她一次次的老鷹捉小雞般的玩弄越來越讓她疲憊,那是從心底滲出的厭倦與無力。
費夜鷹低頭望著宋清曉平靜的臉龐,嘴角微微上揚:“你這麽開心,莫非是因為看到宋清陽過的還不錯?”
聞言,宋清曉身體一冷,抬起頭直視著費夜鷹,企圖在他的墨黑眼眸裏找到他情緒的線索,一如這些年來,她企圖真正看清他一般。
然而,費夜鷹棱角分明的臉龐上依舊顯不出一絲情緒,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亦或是對陸衍之和宋清曉不自量力的嘲諷。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費夜鷹這次來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想明白了這一點,宋清曉反倒坦然了。
看見宋清曉一副聽之任之的神情,費夜鷹思緒驟然間有些恍惚。曾幾何時,宋清曉還是那個在自己懷裏無憂無慮撒嬌任性的千金女友,可是因為自己,她一步步走到了家破人亡、姐弟失散的地步,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他終歸是罪魁禍首。
一愣神間,費夜鷹的手已經不自覺輕輕撫在了宋清曉柔軟順長的黑發上,這個曾經在熱戀期被他做過千百次的動作,讓原本豎起一身尖刺嚴陣以待的宋清曉頓時丟了盔棄了甲,如受驚小鹿般慌張無助,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意識到自己的失常,費夜鷹輕咳幾聲,悻悻收回了手。在下一秒,又恢複了往常冷如冰霜的表情,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看在宋清陽還好好待在病房的份上,這次你和陸衍之的放肆我可以裝作視而不見。”半晌,費夜鷹淩然開口,“但若是還有下一次,我恐怕就沒有這麽好的耐心了。”
語罷,費夜鷹抬腳轉身欲走,出乎意料的,衣袖冷不防被輕輕拉住,邁出去的腳步戛然而止,瞬間冰凍在了原地。
回過頭,費夜鷹對上了宋清曉那一雙濕漉漉的黑眸,她微微仰著頭,眼神似乎包含著千言萬語,櫻唇微微張合,似是在哽咽著要說些什麽,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幹澀的“唔唔”聲……
這樣柔弱無力卻倔強的宋清曉,讓費夜鷹的心不自覺猛然撞擊幾下,胸口有什麽悄然融化,一股強烈的衝動頃刻間從心髒彌漫湧遍了全身。
費夜鷹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情緒翻湧,一把將宋清曉拉入懷中,不等她反應過來,便用唇狠狠封上她的嘴,舌頭靈活地在她嘴裏攪動,耗盡她口中的每一絲空氣,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噬進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費夜鷹感到臉上有了冰冷的眼淚,才猛然間清醒過來,鬆開了懷中的女人。
“你……”費夜鷹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急促的喘息,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心下暗暗懊惱,怪自己怎麽如此把持不住,現在又該如何收場?
房間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兩個人仿佛麵對麵站在對岸,中間隔著一條盛滿了愛恨糾葛的河流,縱使內心渴望,也永遠回不去了。
最後,費夜鷹先忍不住:“宋清曉,過去的一切已經發生,我無話可說。現在隻能允你一諾,宋清陽很快會回到你身邊。”
這話猶如一劑猛藥,讓宋清曉驀地瞪大眼,極度渴望又充滿猶疑的表情在她的臉上凝固停滯。
“……這就當,是我對你最後的補償吧。”說完,費夜鷹再不停留,毅然轉身推開門,如鬼魅般消失在清晨的清冷薄霧中。
一路開車疾馳,費夜鷹到家剛推開臥室的門,房間的燈突然亮起,喬雪兒正雙手抱臂、一臉不滿地盯著費夜鷹:“你剛剛去了哪裏?”
男人平靜的臉龐沒有泛起一絲漣漪,連聲線都絲毫沒有顫抖:“出去辦了點事。”
“什麽事需要你天不亮起床就去辦?!”喬雪兒顯然不相信這番明顯敷衍的說詞,秀目泛著怒意,“你到底出去做了什麽?!”
麵對喬雪兒一頓劈頭蓋臉的質問,費夜鷹不耐地蹙起眉頭,卻依舊惜字如金:“工作上的事情。”
喬雪兒不依不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費夜鷹麵前,探過頭去嗅了嗅他的衣領,在確認沒有女人的脂粉香水味道後,才半信半疑地抬眸:“你說的是真的?”
拚命壓製著內心的反感與厭惡,費夜鷹轉移開視線冷然道:“你若不信,去問司機。”
沉默幾秒,喬雪兒臉色一變,換成了平日裏嬌嗔任性的模樣,語氣軟化下來:“好了夜鷹,人家這不是關心你嗎?”
見費夜鷹不回應,喬雪兒心底開始沒底,訕笑著:“夜鷹,這麽早出去工作太辛苦,不如你先休息一下,我吩咐張嫂給你做點海鮮粥養養胃。”
聽到費夜鷹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嗯”,喬雪兒才勉強安下心來,轉身去了廚房。
在確認距離臥室已經夠遠後,喬雪兒臉上討好的表情瞬間化為烏有,眉眼處透露著毫不掩飾的憤怒,掏出手機飛速按下幾行字,發送了出去。
中午,喬雨季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一進門就大咧咧發問:“妹妹,你早上的短信什麽意思?!費夜鷹那小子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
喬雪兒扭著腰肢從二樓走下來,不滿地嘟起嘴來,語氣嗔怪:“哥,你怎麽才來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費夜鷹那小子呢?!”喬雨季四下張望,“敢欺負我妹妹,看我不好好教訓他!”
“他已經去公司了。”喬雪兒示意張嫂倒來兩杯咖啡,“還是哥哥好,從小到大,我受了欺負總是哥哥第一個為我出頭。”
聽到費夜鷹不在家,不知為何,喬雨季反倒放鬆了下來,將麵前的咖啡啜飲一大口:“我救你這麽一個妹妹,我不疼你疼誰!話說回來,你早上說費夜鷹可能形跡可疑,你是懷疑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嗎?”
喬雪兒秀眉微蹙:“這個我還不能確定,但是他有事情瞞著我是無疑的。哥,你能幫我查查嗎?”
“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喬雨季拍了拍胸脯。說實在的,這件事他樂意去做一方麵是為了妹妹,另一方麵是因為早就看這個費夜鷹不順眼,若能一舉抓住他的把柄,便能狠狠將這個妹夫壓製住,再容不得他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