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李雪顏到了她的臥室,客廳裏隻剩下肖君林一個人。看著李雪顏緊緊關閉著的房門,肖君林心裏也很是難過。李雪顏這樣的堅持,他沒辦法輕易的動搖。但他自己的堅持,他也不願意放棄。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麵,他們各自堅持著自己的堅持,誰都不打算放棄。肖君林突然覺得很累,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裏,都很累。前麵好像沒有路了,隻剩下一遍沼澤,要麽停滯不前,要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最後也隻能溺死在裏麵。這場戀愛,談到現在,他真的覺得很累,卻舍不得放棄,也絕對不會放棄。
李雪顏一個人坐在房間的沙發上,垂著頭,看著地板。聽到外麵傳來的關門聲,她的心頭一顫。他走了,李雪顏有一種感覺,好像肖君林關上的,不隻是她的家門,還有他們兩個人之間,連接著他們的那個通道的門。他們的未來,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李雪顏不知道。閉上眼睛,真的好想就這樣睡過去了,什麽都不去想,什麽煩惱,什麽痛苦都沒有。
愛情失意,生活也還要繼續。他們各自都還要繼續自己的生活,李雪顏還是要回到她離開了一個多月的解剖室,去麵對那一具具的屍體。有時候,李雪顏更喜歡跟死人交流。什麽感情都不用講,隻需要根據事實說話,不用煩惱。死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誠實的人,也是最沒有煩惱的人。李雪顏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輕輕歎了口氣。聽林懿希說,這個女死者,本來下個月就準備結婚了,現在應該是她最幸福的時候。不過很可惜,現在她隻能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她用解剖刀剖開身體。而殺害她的嫌疑人,就是即將跟她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個男人。警方懷疑是這個男人毒死了自己的未婚妻,大概是因為男人在外麵有別的喜歡的人,而這個女人手上握有男人的把柄,逼著他跟她結婚。愛情到最後,引發了一場凶殺案,這又是何苦呢?但現在的李雪顏,已經能夠理解了。在戀愛的過程中,人是不理智的,常常會失去自我,有時候,明明知道這麽做是不對的,但還是要堅持下去,隻是因為太愛對方了。
李雪顏從解剖放出來,林懿希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問她:“李醫生,這個屍體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李雪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如果沒問題,就不會送到我們這裏來了。”林懿希又問:“那你剛才為什麽歎氣啊?”李雪顏一楞,反問道:“我歎氣了嗎?”她自己並沒有感覺到。林懿希忙垂頭,說:“可能是我聽錯了。”又回到法醫部的李雪顏,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嚴肅了。林懿希對李雪顏的敬畏之心,也更加嚴重了。
走到辦公室門口,林懿希突然叫住李雪顏,笑嘻嘻地說:“李醫生,待會兒我表哥要過來。重案組有一起案子,我表哥是主控。”林懿希想,現在最能讓李雪顏開心起來的,應該就算肖君林了吧?不過,李雪顏卻隻是“嗯”了一聲,然後麵無表情地進了她的辦公室。甚至,林懿希覺得,李雪顏身上的氣場更強大,更滲人了。
肖君林來到警局的時候,也是有些晃神的。如果是平時,他在談完案子之後,肯定是立刻跑到法醫部,去找李雪顏調情的。可是現在他們兩個這樣的情況,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李雪顏。但如果到了警局,都不去找李雪顏的話,感覺就更加奇怪了。他們兩個是情侶,這樣子不就等於在跟大家說,他們兩個有問題,而且是很大的問題嗎?最重要的是,李雪顏心裏大概也會不好受吧?肖君林一直都是心疼李雪顏的,不想讓她有半點不痛快。
到重案組談完案子,正好是午飯時間。重案組的隊長還玩笑著跟肖君林說:“我就不留你吃飯了,不打擾你跟李醫生談戀愛了啊!你現在肯定是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飛到法醫部了吧?”肖君林隻是笑笑,他現在哪裏是恨不得飛到法醫部呀?他現在是心裏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去法醫部。他還真是第一次,覺得法醫部跟陰曹地府一樣,讓他有些畏懼。
肖君林最後還是坐電梯去了法醫部。他已經有兩天沒見到李雪顏了,其實很想她,隻是不知道見到李雪顏的時候,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才一直都避開她,沒跟她見麵。李雪顏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她現在每天都提前一個小時出門,大概就是怕會碰到他吧?
林懿希雙手撐著下巴,一會兒看看電梯那邊,一會兒看看李雪顏的辦公室那邊。剛才李雪顏的反應,讓她瞬間明白過來,李醫生情緒不高,是跟她表哥有關的。林懿希就想,她表哥那個貧嘴的勁兒,大概又是說了什麽話,惹李醫生不高興了。肖君林嘴欠,連林懿希這個認識了他二十幾年的親表妹,有時候都會深深地嫌棄他,特別想一腳踹死他,別說是李雪顏了。不過,林懿希顯然忘記了,情人眼裏出西施,在李雪顏眼裏,肖君林的這些嘴欠,也是一個優點。
看到肖君林出現在法醫部門口的時候,林懿希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肖君林身邊,抓著他的手臂,小聲說:“表哥,你是不是又惹李醫生不開心了?趕緊去道歉啊!別連累我!”肖君林輕輕一笑,今天這事兒,可不是道歉不道歉的問題。就算他說一萬句對不起,隻要不鬆口,李雪顏的心情都不會好的。不過,就算他點頭了,又能怎麽樣呢?李雪顏的心情,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裏去。
李雪顏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看著電腦屏幕。她本來是在寫掩飾報告的,可是一直想著肖君林。自從林懿希說了肖君林會過來之後,她就開始心神不寧了。幾天不見,她也很想肖君林。可是,見麵之後又能怎麽樣呢?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依然是存在的。他沒有主動來找她,就說明他也沒有改變主意。既然這個樣子,他們見麵,也隻會再次發生爭吵而已,吵架總歸是傷感情的,如果見麵隻會爭吵,那他們還是不要見麵的好。
林懿希敲響了李雪顏辦公室的門,都沒有留給肖君林猶豫的機會。敲了門之後,林懿希就小聲跟肖君林說:“哥,你就好好跟李醫生說話,討個繞,李醫生不會那麽小器的。”然後就閃人了。李雪顏喊了“進來”之後,打開門,隻有肖君林站在門口。
剛才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李雪顏就猜到了,應該會是肖君林。她喊的那聲“進來”,雖然聽起來很平靜,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一點都不平靜。她的心裏,有多少情緒在叫囂著,沸騰著,也隻有她自己知道。或者,肖君林可能也知道。
肖君林站在門口,輕輕揚起嘴角,像往常一樣,說:“我來這裏談案子。有空嗎?一起吃飯?”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剛才李雪顏說那聲“請進”一樣,都在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點,但其實心裏的情緒可以說是“波瀾萬千”。李雪顏猶豫了一下,她差一點就點頭了。隻是,她聽出了肖君林語氣中的牽強和尷尬,看了看自己的電腦屏幕,說:“我的驗屍報告還沒有寫完,下午要交給重案組的王隊長的。今天應該不能跟你去吃飯了。”其實這份驗屍報告,王隊長根本沒跟她說要什麽時候交過去,但是她不想跟肖君林一起去吃飯,怕會再次因為孩子的事情發生爭執。
肖君林一楞,臉色更加尷尬了,說:“那就算了,我跟小希一起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說完,就關上了李雪顏辦公室的門。昔日親密無間的情侶,這個時候,卻比最普通的朋友,還要尷尬。兩個人的心裏,都泛起了陣陣苦澀。
肖君林一步一步地離開李雪顏的辦公室,閉了閉眼睛,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轉身,抬手,準備再次敲響李雪顏的辦公室門。門就在這個時候打開了,李雪顏站在門口,看到他的時候,眼底閃出了一絲欣喜,對他說:“我想吃快點,還是可以的。”肖君林抿嘴,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說:“嗯,那我們就吃快點。”李雪顏“嗯”了一聲,說:“你等我收拾一下。”
兩個人再次走在一起,肩並著肩。肖君林伸手握住了李雪顏垂在身側的手,李雪顏抿抿嘴,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而肖君林,也再次展現了他最迷人的笑容。情侶之間,有一種默契,就算不說話,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意。這大概是全世界最好的交流方式。就算是在爭吵的過程中,對方的心意,也會毫無阻礙地傳遞過來。隻要還有愛在,他們就不會真的變成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