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程愷弋的爸爸醒過來之後，程愷弋才有了心情去處理他爸爸車禍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的責任都在他爸爸這裏，他們本該負責的。對方一對夫妻都在這次的車禍中喪身，如果真的按照法律來辦的話，他爸爸肯定是要入獄的。但眼下他爸爸的情況是這樣的，不管是程家的人，還是趙家的人，都不可能讓他到監獄去的。不過，幸好程愷弋的爸爸是英國國籍，就算要判，也有許多程序要走。程序越多，他們從中疏通的機會也越多，一層一層辦下來，也就差不多了。
這兩天，程愷弋和趙修芩一直在醫院，趙子墨跟宋珺翊已經查清楚了。那對夫妻都在程氏旗下的一家小公司裏麵做部門主管，家裏有一個剛剛四歲的女兒，父母都還健在。家裏的經濟條件一般，普通的小康家庭。不過現在兩個經濟支柱都去世了，就算有保險賠償，他們家裏的生活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而坐在程愷弋爸爸車子上的那個女人，今年二十三歲，是一個小明星，好像是三年前出道的，拍過兩部戲，都是配角。出過一張專輯，銷量也不怎麽好。可以說除了長相之外，也沒什麽出眾的地方。她的父母都在H市，父親是一名交警，母親現在下崗在家。家裏的經濟情況不怎麽樣，本來所有希望都在這個女兒身上，希望她能紅起來，帶著全家都脫貧致富。不過現在看來也是沒什麽希望的了。
既然兩邊的經濟情況都不容樂觀，要讓兩家人都能私下和解，錢就是關鍵。程愷弋不會天真到會去希望兩家的家屬會原諒他爸爸，這畢竟是人命。兩個原本可以比較和睦的家庭，現在也已經被破壞了。特別是那對夫妻的家裏，還有一個小女兒，比李雪顏還小。當了爸爸之後，程愷弋的心確實比以前柔軟了。看到李雪顏的時候，他就覺得，他們確實是對那個家庭有所虧欠的。孩子還那麽小，父母就都去世了。沒有父母在身邊的話，有再多的錢，都是沒辦法彌補心靈上的空缺的。這點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趙子墨說那對夫妻明天下葬，在城北的一個墳地。程愷弋點點頭，說：“我明天會過去的。”李雪顏敲響了程愷弋書房的門，程愷弋對她招招手，她就跑過去，手裏抱著一個最新款的芭比娃娃套裝。程愷弋把她抱起來，問她：“怎麽了？找爸爸什麽事情？”李雪顏把盒子放到桌上，說：“這是小姨奶奶上個星期給我買的，爸爸，你帶去給那個小妹妹好了。我想，那個小孩子會喜歡玩這個的。”
李雪顏仰著頭看著程愷弋，在等待他的答案。程愷弋心裏一下子好像被什麽東西擊打了一樣，他女兒果然的個很好的孩子。程愷弋點點頭，說：“好，爸爸明天幫你帶過去。”李雪顏點點頭，說：“謝謝爸爸。”
李肖然又把腦袋探了進來，笑嘻嘻地對程愷弋說：“我進來咯？”程愷弋又對她招手，李肖然也跟李雪顏剛才那樣，屁顛顛兒地就跑過來了，坐在程愷弋的另一條腿上。程愷弋問她：“小寶貝兒把事情說完了，怎麽樣啊，大寶貝兒又有什麽要說的？”李肖然訕笑著捶了程愷弋一下，說：“哎呀，你不要這麽了解我嘛！”
趙子墨咳嗽了一聲，擺擺手，說：“你們一家三口慢慢熱乎去吧，我這個孤家寡人，找我老婆視頻去！”李肖然對他揮揮手，說：“把門帶上！”然後又對程愷弋說：“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程愷弋搖頭，說：“不好！”明天的情況，再怎麽樂觀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了。程愷弋已經做好了被那邊的家人羞辱甚至在身體上的一些碰撞了。那麽混亂的場麵，他是不可能讓李肖然也去的。
李肖然撅著嘴，抱住程愷弋的脖子，說：“可是他們會打你罵你的，我陪你去啊，免得他們真把你揍扁了。”程愷弋搖頭，說：“會有人陪我去的，但你絕對不能去。明天帶顏顏去醫院看看我爸爸，不要跟我去。”李肖然“哼”了一聲，說：“就算你不讓我去，我也會想辦法跟過去的，你知道的，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去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她倔強地撇過頭去，不再看程愷弋。
程愷弋看著她的側臉，心裏其實是很感動的。他一直守著，護著的寶貝兒，其實也一樣地想要守著他，護著他。那種被人這樣護著的感覺，真的很好。程愷弋把李肖然的臉掰過來，一臉無奈地說：“好了，又撅嘴，都能掛瓶子了。明天帶你去就是了！”李肖然立馬就眯起眼睛笑了起來，說：“這才對嘛！”程愷弋也無奈地笑了，對李肖然的要求，他總是不能說不的。
李肖然戳了戳李雪顏的手臂，說：“顏顏，要不然，你把你那把玩具槍借我，萬一真出事兒了，我拿把槍出來嚇唬嚇唬他們！”李雪顏無奈地看著李肖然，說：“然然，明天不是黑社會打群架，是去跟人家道歉的。”李肖然一想，好像也是那麽回事啊！拍拍李雪顏的小腦袋，稱讚道：“哎呀，顏顏你怎麽這麽聰明呢！不知道像誰哦！”李雪顏立刻回道：“反正不會像你的！”說完，從程愷弋腿上爬下去就跑了。李肖然想去追她，被程愷弋一把抱住了，說：“乖，不跟顏顏鬧了，陪我睡會兒，好不好？”李肖然點點頭，程愷弋這兩天確實很辛苦，眼圈下麵黑了一大圈。
第二天下午，程愷弋帶著李肖然去了城北的墓地。隨行的還有老爺子的一些保鏢，以及公司的兩個律師。李肖然回頭看了看那群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裝，看上去真的很像是高知識分子組成的黑社會。李肖然現在看程愷弋，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陳浩南的感覺了，那她豈不就是那個大舌頭的細細粒？不好不好，最後細細粒死翹翹的，太不吉利了！
那邊的家屬一開始看到程愷弋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是誰，所以誰都沒有反應。程愷弋給兩個死者的墓碑鞠躬，李肖然也跟著鞠躬，後麵一堆人都一起鞠躬，場麵有點盛大。
李肖然看到抱著照片的小女孩兒的時候，很是心疼。她比李雪顏還小一歲，這麽小的年紀，正是需要爸爸媽媽疼愛的時候，卻隻能抱著爸爸媽媽的照片了。李肖然蹲下去，把李雪顏的那盒芭比娃娃套裝遞給小女孩兒，說：“小妹妹，這是我女兒叫我帶給你的。”小女孩兒睜著大眼睛看著李肖然，眼神有些疑惑，也有些害怕。李肖然心裏對這個小孩兒更加疼惜了，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說：“妹妹，就算沒有爸爸媽媽，還會有很多人疼你的。以後想爸爸媽媽了，就抱著娃娃說說話，阿姨跟你說哦，這個娃娃它很厲害的，它就跟電話一樣，可以把妹妹要說的話，全部告訴爸爸媽媽聽。”
小女孩兒看著李肖然，怯怯地問她：“真的嗎？”李肖然點點頭，說：“真的，阿姨跟你保證！”小女孩兒從李肖然手裏接過盒子，眼睛緊緊地盯著娃娃看，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一樣。李肖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出來了。她能想象得到，如果孩子的父母真的看得到的話，現在有多心疼。她隻要一想到，如果李雪顏也是這樣的表情，她該心疼得不知道怎麽把她抱起來才好。
老人問他們：“請問你們是阿強和阿芬的朋友嗎？”程愷弋微微垂頭，把李肖然攬在懷裏，說：“我是程煜玟的兒子，這位是我太太。”他知道，說出這句話之後，這裏的每個人，都不會再對他們這麽客氣，也許拳頭就會隨之而來。
果然，老人的臉色一變，冷冷地說：“你們的躬我們受不起，請回吧！”小女孩兒身旁的那個女人也把小女孩兒手裏的芭比娃娃扔到地上，對小女孩兒說：“伶伶，他們是害死你爸爸媽媽的人，這個娃娃也不是跟你爸爸媽媽講話的電話，是髒東西！”李肖然皺起了眉，為什麽要教孩子這些，孩子還這麽小，為什麽要教她仇恨。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如果真的一直伴隨著這樣的仇恨，她該有多辛苦？
程愷弋對幾位老人說：“是我父親的責任，讓幾位的孩子失去了寶貴的生命，讓孩子失去了父母。我父親自己也癱瘓了，現在還在醫院裏，所以不能親自前來道歉。現在確實說什麽道歉的話，鞠多少個躬都沒用了。我父親也沒有奢望能得到家屬的諒解，我們隻是希望能盡我們的力，來給各位一些補償。孩子沒有了父母，在心靈上的缺失，很抱歉，我們可能無能為力。但是，在經濟跟物質方麵，我們都可以滿足孩子。孩子成長過程中的所有花費，我們都願意承擔。還有幾位老人的贍養，我們也希望能替二位死者做到。”
其中的一個老太太哭著對程愷弋說：“你們怎麽做到？本來他們一家人今年一起來家裏過年，我們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吃團圓飯的，你們怎麽替他們做到？他們現在隻能吃元寶蠟燭了啊！你們以為你們有錢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我們窮人的命，就不值一錢了嗎？”
對於老人的指責，程愷弋全部受了下來，說：“很抱歉，我們沒有要草菅人命的意思。就算多少錢，也無法彌補我們對您家裏造成的傷害。我們隻是希望能盡可能地給與補償，不是希望各位原諒我的父親，隻是想把傷害減到最低。幾位很清楚，沒有了父母，孩子以後的生活會很艱難。就算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能陪著她，把她養大成人，但孩子成長過程中，所需要的很多費用，幾位老人負擔起來，會有困難。我們隻是希望，能讓孩子少吃些苦。我自己也有女兒，我也想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我的女兒。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這樣的，不會舍得孩子吃苦，會盡全力讓孩子生活無憂。現在孩子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希望各位能多為孩子想想，不要意氣用事。”
李肖然站在程愷弋身邊，一直仰著頭看他。雖然這樣的場合，有這種想法可能對死者不尊重，但她還是覺得，現在的程愷弋，真的很帥！李肖然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他是一個這麽很有擔當的男人！
幾位老人垂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孩子，孩子前兩天一直哭著喊要爸爸媽媽，可是今天，把她爸爸媽媽入土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哭過了。大概孩子也已經很清楚，她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再哭再鬧，也不會有爸爸媽媽了。
李肖然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孩子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人可能還挺得住，可是孩子，將會一直帶著父母去世的陰影生活，一輩子，可能都會背負著這樣沉重的擔子了。她還那麽小，以後的日子，看到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疼愛的時候，心裏得有多難受。李肖然很想抱抱她，親親她，就像對李雪顏這樣，也像孩子的媽媽一樣。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這麽做的。孩子的長輩，孩子自己，都不會接受的。
幾位老人確實被程愷弋的話說動了，以後孩子的日子會很難過，就算是他們死去的兒子女兒，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受那些苦的。他們幾個人，說不好聽點，也都是一隻腳踏進棺材裏的人了，還能陪著孩子多少日子？如果能有一筆錢，一直負擔孩子的生活，也未嚐不可。
程愷弋身後的律師把支票給了老人，程愷弋說：“這不是在買各位兒女的命，隻是一種補償。”幾位老人看著程愷弋，都沒再說話。程愷弋向他們鞠了一躬，說：“告辭！”
李肖然跑去把那個芭比娃娃拿起來，塞到小女孩兒手裏，說：“阿姨跟妹妹保證，爸爸媽媽真的是陪在妹妹身邊的，妹妹說話，爸爸媽媽肯定聽得見。”說完，就回到程愷弋身邊，跟著他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