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國有一句古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李肖然雖然一拖再拖，拖到連女兒都已經快五歲了。可是她還是不得不去麵對她人生中最大的那個難關，李雪顏的暑假近在眼前，也就是意味著李肖然的死期也快到了。老佛爺最近還打電話過來，問她什麽時候去北京。她“恩恩嗚嗚”地不說話，老佛爺隔著電話就吼了：“這次你敢再賴掉試試！阿愷舍不得揍你，我舍得！”李肖然就嘟著嘴，極不情願地說：“曉得了，我們在安排了。”這個“我們”其實隻有程愷弋一個人而已，她自己連怎麽買機票都搞不清楚。


  行程是Doris跟程愷弋敲定的，他們倆隻是問了一下吳瑜書的檔期，完全沒有把李肖然，趙子墨和宋珺翊的時間問題考慮進去。在皇朝聚餐的時候，Doris問程愷弋機票搞定沒有，程愷弋說Selena已經弄好了。李肖然終於忍不住了，舉手發問：“請問能告訴一下我是什麽時候嗎？”她好歹也是當事人之一，他們置於把她無視得這麽徹底嗎？程愷弋很配合地說：“七月六號下午的飛機。”李肖然故意找茬，說：“我有工作的！我還沒跟公司請假呢，我們公司最近事情很多的，我不一定請得到假！”Doris微笑著看她，說：“如果連請個假都搞不定，那還是你家程少嗎？”李肖然縮縮脖子，好吧，她也知道她的老板肯定會讓她去“潛規則”程愷弋的，這個借口在程愷弋麵前，就是白搭。


  回家之後，李肖然就開始裝死，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就隻是“哼哼”。程愷弋把她抱起來，問她：“怎麽了？”她就索性整個人轉過去，勾住程愷弋的脖子，八爪魚一樣地扒著他，說：“程愷弋，我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一個人。就算以前在學校打架，老師要叫家長去學校，她都沒那麽害怕過。程愷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背，點點頭，說：“我知道。”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害怕，也知道，她會這麽害怕，是因為真的很在乎他。李肖然這樣個性的人，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如果對方不是他媽媽，她也不會害怕的。李肖然撅著嘴，問程愷弋：“你媽媽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我可以稍微裝一下的。或者我可以跟瑜書討教一下演技，演個什麽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樣子出來。”


  李肖然一邊說，一邊在腦海裏麵自己想象她變成大家閨秀的樣子，然後就又咧著嘴傻笑。突然意識到，又說：“我可以控製住自己，在你媽媽麵前絕對不傻笑的！”老佛爺說她傻笑的時候，看起來特別像沒腦子的。程愷弋親了親她的鼻尖，寵溺地看著她，說：“寶貝兒，你就這樣就好，不用裝。我媽媽喜不喜歡你不重要的，我喜歡你就夠了。”說實話，程愷弋也不知道他媽媽到底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他們家都是男孩子，他們三個也沒有誰正式帶過女朋友回家，一點可以參考先例都沒有。而且，他媽媽的性格，比他還挑剔，說不定不管什麽樣的女孩兒，都會被她挑出骨頭的。即便是個像她自己那樣的女孩兒，她也可以挑出不好的地方。但他又不會在意他媽媽的意見，反正忤逆他媽媽，跟他媽媽對著幹的事情，他也沒少做，也不差這一件。他的女人，從來不需要別人來給意見。


  李肖然當然沒有程愷弋這種霸氣，她是從小生活在她媽媽的高壓政策下麵的。老佛爺一句話，她就能皮一緊，立刻乖乖坐好，收起流氓本色。媽媽這個名詞，在李肖然的印象裏麵，就是絕對權威的存在。一個家裏，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是媽媽說了算的。她要嫁給程愷弋的話，當然也是需要他媽媽點頭的。可是，李肖然一想到程愷弋的媽媽，腦海裏麵出現的，就是孫朗軒的媽媽。那種彪悍的媽媽，鄙視起人來，信手拈來。雖然她跟孫朗軒的媽媽“潑婦罵街”過，還恨不得咬死那個老女人。可是如果對方的身份變成了程愷弋的媽媽，她就沒這個膽量了。如果程愷弋的媽媽，也跟孫朗軒的媽媽一樣，那她要怎麽辦？

  帶著這樣的顧慮和擔心，李肖然失眠了好幾天。Doris叫她出去，要幫她買對抗程愷弋媽媽的戰衣，看到她眼睛下麵烏黑的一圈的時候，吞了口口水，問她：“李肖然，你晚上做賊去了啊？”李肖然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說：“我失眠了！”然後抱住Doris，整個人黏在Doris的身上，哭喪著臉，說：“Doris，我可害怕了，怎麽辦？”Doris微微皺眉，看著李肖然，說：“你怕什麽啊？程愷弋的媽媽又不是母老虎，也不是什麽女鬼，又不能吃了你！”李肖然塔拉著腦袋，說：“要是她是母老虎，我反而不怕了。動物園的老虎我見了多了，一點都不嚇人。可是她是程愷弋的媽媽呀！嗚嗚，這個名詞就可嚇人了！”Doris好笑地看著她，拍拍她的腦袋，說：“乖，不要害怕，姐姐我陪你一起去，要是她咬你，姐姐肯定會……”Doris還沒說完，李肖然就接話問：“你會幫我咬回去嗎？”Doris眯眼一笑，說：“我會幫你包紮的！”李肖然再次垂下了腦袋，“義氣”啊，你就是天邊的浮雲！

  Doris看著李肖然這個樣子，有些不解了。見家長確實是一件讓人緊張的事情，特別是像程愷弋他們這樣的家庭。她自己也有些緊張，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到李肖然這個程度，就有些誇張了。再怎麽說，李肖然比起她跟吳瑜書，那還有個李雪顏在手上呢，有分量多了。而且，程愷弋又不是那種會對媽媽的話言聽計從的人。有程愷弋跟李雪顏撐腰，Doris很不能理解，李肖然到底在緊張些什麽東西！

  李肖然垂著頭，說：“程愷弋的媽媽要是不喜歡我，嫌棄我，對我冷嘲熱諷怎麽辦？”她最怕的，就是程愷弋的媽媽會像孫朗軒的媽媽那樣。孫朗軒他媽是真的給李肖然的心靈留下了很大的陰影，事情都過去五年了，她還是不能走出來。Doris也見過孫朗軒的媽媽，可是她就還好，沒李肖然想得那麽多。李肖然挺佩服Doris的心理素質的，好像沒什麽事情能讓她緊張，不管是什麽人，什麽事情，她都能很淡定地接受，並且很順利地解決了。這樣的女人，多有魅力啊！

  Doris把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扔給她，說：“進去試試。”李肖然就拿著衣服進去，Doris站在外麵，一邊挑衣服，一邊說：“她要是對你冷嘲熱諷，你就冷嘲熱諷回去啊！她隻不過是程愷弋的媽媽，又不是上帝，也不是什麽聖母，你不用在她麵前裝孫子的。”李肖然一邊把自己扒個精光，一邊說：“可是她是程愷弋的媽媽呀，打狗還要看主人呢！”Doris看中了一條藍色的連體褲，拿出來看，對裏麵的李肖然說：“狗要是咬你了，它主人不在這兒，你就一腳踹過去。它主人要是在這兒，你就叫它主人賠償精神損失費，還有去醫院打破傷風什麽的費用，狠狠地敲上一樣筆。反正不需要對著狗笑眯眯地說，‘哎呀謝謝你咬我呀，真是辛苦您老了’。記住，那隻不過是程愷弋的媽媽。就算你真跟程愷弋結婚了，她也隻不過是你的婆婆。婆媳問題是世界難題，你避免不了的。不過你可以偷笑的就是，你可能一年都見不到你婆婆一次麵。你婆婆一年中至少十個月是在國外的，你放心好了！”


  李肖然換好衣服出來，站在鏡子前看著。Doris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說：“回去好好睡一覺，做做麵膜，把自己養得水靈靈的，去見程愷弋的媽媽。明確地讓她知道，她兒子現在是你的了。不管她同不同意，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最好接受你，就算她不想接受，也沒有辦法了。”李肖然崇拜地看著Doris，說：“你真牛！你要這麽跟趙子墨的媽媽說嗎？”Doris搖頭，說：“不是啊！趙子墨的媽媽比程愷弋媽媽看上去好一點，起碼不是整天板著一張臉，跟滿臉都打了肉毒杆菌似的。”李肖然“切”了一聲，揮手說：“你說得倒是輕巧，自己也不這麽做，還讓我那麽囂張！”


  Doris自己拿著連體褲進去試，繼續跟李肖然隔門對話，說：“本來就可以囂張一點。拜托，現在是你爸爸媽媽把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白白送給他們，他們偷笑還來不及呢，憑什麽還要要求你這麽多啊？對待男朋友，或者老公的家裏人，你就隻要維持起碼的禮貌，不用太客氣的。反正如果她一開始就看你不順眼，不管你怎麽做，她都還是不會喜歡你的。你是李肖然耶！堂堂的‘S市小霸王’，沒道理怕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的，對不對？”李肖然一下子被激起了士氣，可不是嘛，她“S市小霸王”，那個人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太太，有什麽呀！


  那天晚上，李肖然見到程愷弋的時候，跨坐在他身上，摟著他的脖子，氣勢洶洶地說：“程愷弋，要是我把你媽媽氣壞了，你不許罵我！”程愷弋挑眉，昨天還可憐兮兮，憂心忡忡的，今天怎麽就準備氣他媽媽了呢？李肖然晃著身體，撅著嘴，說：“快答應啊！”程愷弋點點頭，說：“好，我答應你。不管你怎麽氣我媽媽，我都不罵你！”以程愷弋對李肖然的了解，這丫頭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說起來好像凶得不得了，其實就是個軟腳蝦，也就會惹一點無傷大雅的小麻煩，真要她欺負人了，她肯定幹不出來。再說他媽媽，連他爸爸的那些女人都沒氣到她，別說是他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