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十一月的晚上,李肖然在笙瑟門口遇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人。那是個美麗的女子,在笙瑟這樣的地方,見到美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這人,隱約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可是,她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的。程愷弋問她:“怎麽了?遇到認識的人了嗎?”李肖然搖搖頭,說:“我就是看到人家是美女,多瞅幾眼!”程愷弋抿嘴一笑,這個小丫頭說話越來越有北京腔了。“瞅”這個字,S市的話裏可沒有。


  走了幾步,李肖然又回頭去看那個女孩兒,她真的覺得在哪裏見過那美女。然後就看到孫朗軒走了過來,搭住那個女孩兒的肩膀,跟她說了點什麽,然後兩人一起走了進來。看到孫朗軒,李肖然就突然想起來了,這美女就是那個小茜!上次在醫院看到她的時候,她沒有化妝,整個人很憔悴。今天她化了個大濃妝,煙熏的眼妝,還有大紅色的口紅,拉得筆直的頭發,穿著黑色的緊身皮褲,豹紋吊帶衫,跟那天那個穿著病號服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也難怪李肖然認不出她來。


  李肖然嘟起嘴,露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小茜怎麽會跟孫朗軒在一起呢?那個賤男人,都對她做了什麽事情啊!她怎麽還會跟他一起來笙瑟?她不會又把自己往火坑裏推了吧?程愷弋垂頭看她,發現小丫頭的視線固定在跟孫朗軒站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兒身上,就問她:“你認識那個女孩子?”李肖然點點頭,伸出食指,指著小茜,說:“她就是小茜,被孫朗軒打得小產了的那個女孩兒!她怎麽還跟孫朗軒在一起啊?還沒被虐夠嗎?”程愷弋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就照上次Doris整孫朗軒的時候,李肖然的反應,他就知道,李肖然肯定知道孫朗軒跟那個叫小茜的女孩兒的事情。原來,Doris已經帶她去見過那個小茜了。不過,看那個女孩兒的樣子,大概是沒見過李肖然。輕輕捏了捏李肖然的手,說:“走吧,人家的事情,就讓人家自己處理。”李肖然“哦”了一聲,就乖乖跟著程愷弋上樓去了。


  趙子墨見到她,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說:“然然,longtimenosee啊!”李大小姐這會兒正心情不好呢,見到趙子墨這張滿臉寫著“老子菊花癢”的臉,就嫌棄地說:“你啊你,就是個臭流氓,你的朋友,也都是精蟲上腦的臭流氓!”趙子墨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被李肖然這麽一頓損,心裏可憋屈了。扭頭看程愷弋,說:“老大,你女人凶我!”程愷弋就衝他擺擺手,說:“她心情不好,你別招惹她。”然後就又把趙子墨無視了,坐到李肖然身邊,輕聲問她:“要不要喝杯奶茶?”李肖然點點頭,說:“要!”旁邊的服務員就去給李肖然拿奶茶,李肖然歎了口氣,又仰著腦袋看程愷弋,說:“你說,那個孫朗軒都那麽對她了,她怎麽能還跟他站在一塊兒,還讓他的鹹豬手碰她的腰呢?要是我,肯定就一腳踹爆他的蛋了!”程愷弋屈起手指,在她腦門上輕輕扣了一下,指責道:“女孩子說話不能這麽粗鄙。”李肖然扁扁嘴,說:“要是我,我就一腳讓他斷子絕孫。這樣好不好?”


  程愷弋笑了笑,把人揉進懷裏,說:“乖乖,別人的事情,你隻是聽說,沒有經曆過,所以,不能妄作評論。而且,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人家自己樂意的事情,誰也沒逼她。她是成年人,可能經曆的事情也比你多,所以,你想到的事情,她肯定也都想到了。可是她還是這麽做了,那麽,不管有什麽後果,她都要自己承擔。你不能給別人拿主意,不能替她去生活,是不是?”程愷弋很少會說大道理,他從來都覺得,任何人,選擇怎樣的生活,都是他的自由。同樣的,得到的是怎樣的結果,也都該他一個人承受,這是與權利相對的義務。他沒那個義務去提醒別人,給別人的人生道路掃平障礙。不過,李肖然的話,就是個例外。他不想她受到任何挫折,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建一個溫室,把她養在裏麵,讓她一輩子都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世態炎涼,隻做他的小傻子。


  李肖然拱拱鼻子,反駁道:“那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裏跳吧?要是在路上看到有人摔倒了,我總該去把人家扶起來吧?”程愷弋搖頭,說:“萬一那人訛你怎麽辦?這事兒可是發生過很多次了!”趙子墨也湊過來,笑嘻嘻地說:“你要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就把眼睛閉起來嘛,這樣就看不到啦!”李肖然一巴掌拍開趙子墨的臉,嫌棄地說:“大人說話,小孩兒少插嘴!”趙子墨再次捧著顆受傷的玻璃心,蹲一旁療傷去。


  程愷弋揉著李肖然的頭發,依舊用溫柔的聲音,說:“然然,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人生的道路,隻能自己走。就算是我,也不能替你去走你的人生,更別說你跟那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兒了。也許她是真的很喜歡孫朗軒,或者,她需要通過跟孫朗軒上*床,在孫朗軒身上得到一些什麽。這些你都不知道,所以,就不能這麽草率地去認定他們的事情。而且,有時候,明明知道那件事情是錯的,可你還是會做,因為做了錯事之後的快感,可能比你做對了更大。就像你明明知道翹課是不對的,卻還是會翹課一樣,是不是?”李肖然眨巴了兩下眼睛,覺得程愷弋這話說得挺對,就點點頭,說:“好吧,我暫時收回我的疑惑。不過,我真不覺得那個孫朗軒有什麽東西可以讓她想盡辦法都要得到的。”程愷弋微微挑眉,說:“那就不一定咯!或者,就像你說的,那女孩兒想要報仇,讓孫朗軒斷子絕孫,那就要靠近孫朗軒才能做到,是不是?”李肖然眯起眼睛笑,抱著程愷弋的脖子,說:“程愷弋,你好惡毒哦!可是我好喜歡你這樣惡毒哦!”


  事實證明,小茜並沒有李肖然同學和她男朋友那麽惡毒。李肖然跟Doris約出去看電影的時候,跟她說起在笙瑟遇到小茜的事情。Doris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隻是說:“我就知道她會回到孫朗軒身邊的。”李肖然就問她:“她早就跟你說了,她要和孫朗軒再在一起的事情嗎?為什麽啊?她怎麽能做到跟一個傷害她那麽深的男人在一起的呢?”Doris搖頭,說:“她什麽都沒跟我說過,是我猜的。”李肖然繼續發揮她的三八精神,問:“你怎麽猜出來的,她到底為什麽啊?程愷弋說她可能是要去搞得孫朗軒斷子絕孫,先潛伏在他身邊人,然後伺機行動!”Doris眯起眼睛,狐疑地看著李肖然,問:“這話是你們家程少說的?”她怎麽覺得,這種話,隻有李肖然這樣智商的人才想得出來呢?程愷弋這種高智商的人,想到的應該是直接砍死孫朗軒,或者謀奪孫朗軒的家產。李肖然扁扁嘴,既然被看穿了,就隻能承認說:“好吧,是我說的,他隻是附和我而已。”Doris垂頭一笑,果然!


  Doris喝了口咖啡,看著外麵的街道,秋風起,路邊的香樟樹被吹得嘩嘩做響,引發出無限的淒涼唏噓,或者,這隻是她的心情影響到了感官吧?回頭看李肖然,說:“小茜對孫朗軒的愛,已經很深,深到我們都想象不到的地步。就算是地獄,隻要能跟孫朗軒在一起,她也可以義無反顧。或者,你可以這麽看她,她是個可以為愛不顧一切的人。這樣的勇氣,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起碼我沒有,這句話,Doris沒有說。


  李肖然撓撓頭,她確實不能明白到底是什麽情況。明明知道那個人隻會傷害自己,為什麽還要送上門給人糟蹋呢?這不就跟人家打了你的左臉,你還把右邊的臉伸過去,讓人家打一樣的道理嗎?純屬犯賤呀!跟勇氣有什麽關係?照她看來,那就是缺心眼兒,沒腦子!


  看到李肖然這副憨憨傻傻的模樣,Doris垂頭笑了一下,說:“這種事情,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你們家程少對你那麽好,你當然不會知道被自己喜歡的人傷害是什麽樣的感覺啦!你呀,隻要一直這麽傻下去,讓你們家程少疼著,愛著,捧在手心就好了!”在這個冷漠的時代,感情,似乎早就是一個傳說了。她自己,也早就不奢望能得到一段多麽純潔的,至高無上的愛情了。可是,程愷弋跟李肖然,是這個時代的一個例外。沒有世俗的偏見,李肖然不在乎別人說她傍大款。也沒有那些利益的糾纏,程愷弋可以為了李肖然,跟全世界為敵。有時候,Doris會覺得,李肖然跟程愷弋,更像是一對父女。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不就是你的父親嗎?隻可惜,他已經娶了你媽。如果有一個男人,能像你爸爸那麽愛你,那還有什麽好顧忌的呢?


  李肖然咧嘴笑了笑,說:“哎呀,Doris,你說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話是這麽說,可是,李肖然同學哪裏知道“不好意思”這四個字怎麽寫啊!不過,她今天知道了一個道理,有些人的腦子是漿糊做的,她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跟她一樣聰明。別人犯傻的時候,她不能阻止,那麽隻要不去嘲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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