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李肖然和程愷弋歡快的,二人世界的假期,因為一個意外,不得不提前結束了。李肖然同學在某個夜晚,不知道怎麽的就失眠了。外麵海風吹拂,好像是在對她說:“肖然啊,快來跟我玩吧!”然後李肖然同學就屁顛顛跑出去玩水了。在海水裏蹦躂了一晚上,於是,第二天程愷弋先生在叫她起床的時候,就發現某個小孩兒的身體滾燙,發燒了。
馬爾代夫這裏雖然也有醫生,但畢竟都隻是應付一些在旅行的時候突感不適的症狀。雖然應付李肖然的感冒是綽綽有餘的,但程先生對他們沒信心,打了個電話,叫了私人飛機來,就抱著發燒的小丫頭回大中國了。程先生這種病人家屬,就是讓醫生都很頭疼的那種,小題大做的類型。上次李肖然骨折的時候,那位醫生是全國骨科權威,結果被拉過來,給李肖然同學打石膏,拆石膏了。這次感冒,程愷弋也早就叫趙子墨把鄧醫生帶到S市等著。鄧醫生是全國內科權威,早就不輕易出診了。結果,就被程先生拉去治感冒了。鄧醫生大概也隻能感慨一句,丫就是愛浪費資源!
李肖然迷迷糊糊地躺在程愷弋懷裏,看著他家小丫頭燒得臉紅撲撲的,程先生心肝都疼了。抱著又是親,又是揉的,生怕感冒病毒不會傳染給他。李肖然啞著嗓子喊要喝水,旁邊的服務員把水倒好,程先生小心翼翼地喂她喝。飛機一個顛簸,溫熱的水灑了出來,李肖然的衣服濕了一塊。程先生皺眉,睨了前麵的架勢艙一眼,旁邊站著待命的空服人員立刻跑去機艙問怎麽回事。程先生拿紙巾給李肖然擦衣服,自己手上濕噠噠的,他也顧不上擦。
李肖然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微微皺著眉,好像很生氣的模樣。伸手去戳他的眉頭,輕聲說:“程愷弋,你幹嘛不高興啊?皺著眉的樣子真醜!”程愷弋扭頭看她,輕輕揚起嘴角,柔聲道:“我沒不高興,你乖乖睡覺,下了飛機咱們就去看醫生。”說完,又伸手,旁邊的空服拿了濕毛巾給他,他又輕輕給她擦臉。李肖然心裏暖洋洋的,哪裏舍得閉上眼睛呢?除了她家老佛爺和老李同誌之外,居然還有人,會因為她感冒而這麽擔心。他一直都是氣定神閑的,好像什麽事情都在他掌握中一樣。可是,每次她出了點什麽狀況,他就完全不一樣了,甚至比普通人表現得更激烈。上次她燙傷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特別著急。這次感冒了,他也是這樣。其實她的狀況,在別人看來,根本就是小事。連老佛爺也隻是帶著她去醫院掛個水,沒有像他現在這樣如臨大敵的。這個男人,到底能疼她到什麽地步?李肖然自己也不知道。她隻知道,現在雖然身上難受得要死,腦袋又漲又沉,恨不得昏死過去,身上也燒得難受,喉嚨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心裏很甜蜜,很舒服。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飛機在醫院的頂樓降落,已經有醫護人員等著了,急救床也準備好了。程愷弋抱著李肖然下飛機,沒有把她放在床上,自己抱著她就往前走。醫護人員隻好收拾了東西,跟在後麵。李肖然已經睡著了,程愷弋的動作很輕,怕把她吵醒了。身後醫護人員提著東西走,難免發出一些聲音,他就回頭,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後麵的人立刻都沒了聲音。這位先生,雖然不是經常見到,但是看院長的架勢,就知道是位得罪不起的主。
鄧醫生給李肖然檢查了一下,說:“就是受了風寒,普通感冒而已。38℃5,還好,不是很嚴重……”鄧醫生還要說話,感受到來自程愷弋的眼神之後,就停住了。程愷弋的眼神,是他慣用的冷冽。38℃5,燒得麵色緋紅,他居然還說得出“不是很嚴重”這樣的話,真是讓人忍不住想對他揮拳頭。不過,看在他家小丫頭還要這位醫生診治的份上,他還是忍下了這股衝動。
鄧醫生安撫了自己受到驚嚇的小心髒之後,就繼續說:“吃點退燒藥,再掛兩瓶生理鹽水就可以了。”真的隻是很小的病症。其實,就算不吃藥不打針,隻要泡個熱水澡,發一身汗,基本就沒什麽問題了。偏偏這位病人家屬太難搞,說他小女朋友沒什麽問題,他都會拿眼睛瞪人,會瞪人了不起啊?會耍狠了不起啊?我給你小女朋友身上多紮幾針,心疼死你!醫生暗自報複地想著。程愷弋卻根本沒看他,在很專心地拿酒精給李肖然擦額頭和手。那個溫柔的表情,即使鄧醫生隻看到了個側臉,也能感受到他渾身氣場的轉變。瞧他手上的動作,那麽輕柔,好像他這個小女朋友是個易碎品,用力一點就能“劈裏啪啦”碎了似的。
護士拿了退燒藥過來,說是要飽腹吃。程愷弋就叫人去買了碗清粥過來,輕聲把李肖然叫醒。護士把粥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程愷弋把李肖然抱在自己懷裏,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每次都是把粥放到自己嘴邊吹涼,自己吃一點試了溫度,才喂給她吃。兩個小護士在旁邊看得臉紅心跳的,瞧瞧人家這男朋友,多溫柔,多細心,照顧女朋友跟媽媽照顧小嬰兒似的。每一口粥都是自己嚐過溫度之後,才往女朋友嘴裏送的。這種待遇,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卻怎麽求也求不來的啊!
李肖然發燒之後,良心似乎也見長,撅著嘴看他,說:“程愷弋,你要記得吃飯哦!”程愷弋點頭,給她擦嘴,說:“我待會兒就吃,你吃了藥就再睡會兒。”李肖然晃著腦袋,說:“我從馬爾代夫睡回來的,睡不著了!”看著程愷弋溫柔的神情,她真的一點都舍不得睡。雖然他平時對她也是這般溫柔細心,可是生病的時候,就會覺得這樣的溫柔特別窩心。
程愷弋自己隨意地吃了點飯,就回到她的病床前,坐在她病床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李肖然握著他的兩隻手,一點一點地在他的手上戳著。他的手,很大,至少跟她的比起來,大了許多,可以把她的整隻手都包裹住。而且,他的手很涼快,這是現在發燒的某個小丫頭最直觀的感受,握著他的手,就覺得像是握了個冷水袋。李肖然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看他的手。以前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手心,居然有繭子。他這樣的人,應該是養尊處優,從小衣食住行都有人打點,不用他自己動手的才對啊,怎麽會有繭子呢?
“程愷弋,你手上的繭子怎麽來的啊?”她仰頭去看他,沙啞著嗓子,提出自己的疑問。程愷弋輕輕一笑,說:“小時候訓練多了,就有繭子了。”他不想讓她知道,他以前是受到過怎樣的訓練的。畢竟,她不是軍人家庭長大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應該都沒機會見到真槍吧?如果跟她說,他手上的繭子是練槍的時候練出來的,她大概會害怕吧?而事實上,他還對著人開過槍。他的外公,是以前跟著毛主席打過仗的。雖然那個時候,外公還是個毛頭小子,做到將軍這個職位的時候,新中國已經解放了。可他外公依然是跟那時候所有鬧革命的將軍一樣,都認為男人就該接受軍人的訓練,該會打槍。他跟宋珺翊,趙子墨,都是從小把真槍當玩具,拆了裝,裝了拆的。他把一支手槍拆了之後,再組裝好,隻需要一分半鍾。這些對他們這樣家庭長大的孩子來說,是司空見慣的。可李肖然不是這樣的。她從小就被父母保護得很好,沒見過外麵的險惡,更沒見過子彈穿過人的身體,發出肉體崩裂的聲音,然後一個活生生的人,渾身是血地倒在麵前。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她的單純世界,他會為她守住。
李肖然還在研究他的繭子,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摩挲著,然後抬頭,對著他笑,那模樣,就像是在摸什麽好玩的東西。這個小丫頭,真是什麽東西都能讓她覺得很快活。“程愷弋,你小時候受了什麽訓練啊?擊劍,還是什麽呀?”她印象裏,有錢人家的男孩子似乎都挺喜歡玩擊劍的。程愷弋點點頭,說:“嗯,有學過。”他確實有學過劍術,但不是擊劍。他外公說,擊劍這樣的玩意兒,都是些花拳繡腿,真的上了戰場,根本就沒有一點用處。他學的是中國的劍術,一劍斃命。他們兄弟幾個,從小就摸清了人體的穴道,知道那個地方是致命的。
聽他說會擊劍,李肖然就露出一副特別崇拜的樣子,說:“你好厲害哦!”程愷弋揉揉她的頭發,這樣就厲害了嗎?不過,能從她的眼裏看到對自己的崇拜,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一個下午的時光,他們就是這樣度過的。說著沒有任何意義的話,時不時就能聽到李肖然“可可可”的清脆笑聲,偶爾也有程愷弋低沉的笑聲。相愛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是開心的,都不是虛度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