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孫朗軒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那股憤怒,自然是不言而喻了。而當客服人員幫他解開之後,看著那位客服小姐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孫朗軒滿腹疑惑地走到衛生間。然後,他把衛生間的鏡子給砸了。


  趙子墨早就跟經理說過了,不管孫朗軒砸什麽東西,都別去阻止。給他送套衣服,才送個口罩和墨鏡進去,就不要再管他。等他走了,再去清算損失,以後再問他收錢。這事兒,趙子墨唯一的感覺就是得罪誰,都不能得罪那四位姑奶奶。至於孫朗軒,他隻能送上一句話: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他對那個阿芊做的事情,趙子墨大概也知道一點。所以,Doris她們這麽做,他也並沒有覺得多過分。


  這事兒暫且不提,咱們來看看程愷弋先生。


  繼李肖然拆石膏前一夜失眠之後,程愷弋先生再次失眠了。因為李肖然不在家,她跑回自己家睡覺去了。


  事情要追溯到昨天下午,李肖然正躺在他辦公室的小房間裏的時候,李家老佛爺一個電話打過來,“劈裏啪啦”說了一堆,李肖然沒怎麽聽懂,但還是乖乖點頭,說周末就回去。她腳受傷之後就沒回去過,再不回去,李肖然覺得,她家老佛爺可能會認為她躲起來生兒子了。為了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李肖然就在今天上午,背著她的包包,手裏拿著蓮姐做的三明治,跟他揮揮手,自己跑去坐公車回家了。程愷弋要送她,她還不肯,說怕被老佛爺發現。最後,兩人折中,程愷弋把她送到公家車站,看著她上車。


  這種心情,很微妙。看著小丫頭擠上了公車,在窗口跟他揮手,嘴還咧著,滿臉傻氣還未消去,他的心肝都顫了起來。公交車一點都沒顧忌這位戀女友成癡的男人的心情,“噗噗”吐著尾氣,就開走了。程愷弋心都被揪了起來,他家小丫頭,就這麽走了。他臉上的表情,如果大家有在幼兒園門口,看到過第一次送孩子上學的家長的話,那應該會覺得似曾相識。


  這個晚上,程愷弋先生就孤枕難眠了。可明明李肖然在的時候,他也是孤枕的。但今天,他就是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他就在想,小丫頭會不會回來了?萬一她就住在家裏,不回來了,或者她家裏人把她送回學校住了,他怎麽辦?要不要去學校,或者她家裏搶人?


  李肖然的狀況,也沒比程愷弋好到哪裏去。她一回去,就被她家裏的一群長輩圍住了。她家老佛爺當然是帶頭的那個,老佛爺一拍桌子,問她:“你這一個多月,都跑到哪裏鬼混去了?”李肖然扁扁嘴,做無辜狀,說:“沒有,我就在學校認真讀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來著!”老佛爺繼續說:“那你期中考試的成績呢?你現在去登陸你們學校的信息門戶,給我看!”李肖然縮縮脖子,說:“我們學校期中考試的成績不會放到信息門戶上的,就期末的成績才放上去。”太上皇李先生就說:“那你就跟你老媽說你考了幾分嘛!”李肖然心裏奸笑,幸好她早有準備。上次期中考試的那幾科,因為有程愷弋的加持,她都考到了八十分以上,那可是她上了大學之後,史無前例的高分啊!她當然把試卷都給收起來了。這次回來,她特地把試卷都帶回來了。


  老佛爺看到試卷,狐疑地看著她,問:“李肖然,你沒作弊吧?”前兩個學期,李肖然期中,期末,但凡會評分的考試,據她所知,最高的也就七十五分,大部分都是低分飄過的。怎麽會突然考了這麽高的分數呢?

  李肖然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鄭女士,我現在嚴重地表示抗議!你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你在質疑我的人品啊!你閨女我,像是會作弊的人嗎?再說了,我智商這麽高,需要作弊嗎?我隨便學學,就可以考到八十分了,你少瞧不起人!”她真沒怎麽費心,程愷弋叫人給她劃的那些重點,那真的都是重點中的重點,絕對是精華之作啊!少而精,比那些教授,講師的“我講的都是重點”質量高出不是一點半點啊!


  老佛爺揮揮手,說:“你少在這兒給我裝。是不是你的同學都考的九十分?”李肖然再次跳起來,拍大腿,指責道:“鄭女士,你再次踐踏了我的人格!侮辱了我的智慧!我們班最高分也就九十三分,還有同學不及格呢!我這分數,絕對是名列前茅的,你要是不相信,你打電話給我們老師,你自己個兒問去!”


  李家奶奶“嗯?”了一聲,問道:“丫頭,你去哪兒學了一口京片子回來,‘自己個兒’這四個字,說得跟北京人一模一樣!”要不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呢?老太太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李肖然這一個月,整天跟程愷弋廝混在一起,程愷弋又是老北京土生土長的,說話當然是有北京口音啦,順帶著她,就也跟著說了一嘴的京片子。


  李肖然腦筋直轉,心裏的算盤打得“嘎嘣”想。說:“哦,我們有個教授是北京人,說得就是北京話嘛,我就跟他學了兩句,嘿嘿,奶奶,挺像哦!我就說我聰明吧,什麽東西都一學就會!”幸好李肖然同學不要臉慣了,這會兒扯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老佛爺還是有些懷疑,眯起眼睛,盯著她看,問:“李肖然,你給我說實話,你真沒幹壞事?”這真不是李肖然的作風。李肖然這熊孩子,從小到大,叫她看本書,跟要了她命似的。作業也是,能拖就拖,能不做就不做。老師說做三道題,她最多就做兩道。寫作文的時候,老師規定三百字以上,她連標點符號都不會多一個。她要是能自己主動學習了,那太陽不是從西邊出來了,而是太陽繞著地球跑了就!

  李肖然繼續痛心疾首,跟祥林嫂似的,跟她表哥堂哥哭訴:“我親娘啊,她居然就這麽不相信我!先是懷疑我作弊,又是懷疑我幹壞事的。我的人品啊,難道真就這麽差嗎?哥,你說,我是不是真這麽不壞啊?我不是乖孩子嗎?”被她拽著的她表哥搖了搖頭,李肖然“嗷嗚”一聲,繼續哭號,轉向她另一位表哥,說:“哥,我也知道,我從小就調皮,可是,我心眼兒是好的,我還是個善良的人,誠實的好孩子,對不對?”她表哥訕訕一笑,握著她的手,說:“妹子啊,前麵兩個形容詞,哥勉強能表示同意。可是‘誠實’這倆字吧,哥再怎麽昧著良心,也不能用來形容你啊!”


  李肖然“嗷嗚”一聲,號得跟慘烈了。一家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她唱大戲,她姨媽還拿了包瓜子過來,幾個人磕著瓜子,看她唱戲。李肖然轉向她堂哥,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哥,你是我親哥呀!那兩個人姓鄭的,咱們倆可是都姓李啊,你要是不疼我,就真的沒人疼我了!哥,你說,我是不是個挺積極上進的人?我雖然偶爾會調皮搗蛋,但正經事都是不耽誤的,從來不為非作歹的,是不是?”


  她堂哥四下看了看,點點頭,說:“妹子啊,你應該這樣說,你雖然偶然幹點正經事,經常調皮搗蛋,整天為非作歹。這麽說,哥就能同意了!妹子啊,別讓哥跟你說謊話呀,會天打雷劈的呀!你說,咱倆都姓李,你忍心把我拖下水嗎?”


  李肖然伸出她的食指,顫抖著指了指她三個哥哥,“哇”地一聲,哭著趴到她奶奶懷裏。老太太手裏正抓著一把瓜子,笑眯眯地看她孫女耍寶呢,被這猛地一撲,手裏的瓜子全掉李肖然頭發上。李肖然哭喪著臉,從頭發上抓起一顆瓜子,往嘴裏扔,口齒不清地哭訴說:“奶奶,您是我親奶奶呀!您怎麽能這麽對我呢?他們幾個壞哥哥欺負我,您也不疼我了,那我就真的沒人疼沒人愛了啊!我比那個小白菜還慘!”


  老太太被她逗得直樂,拍著她的背,笑道:“乖乖,奶奶疼你,奶奶怎麽能不疼你呢!哎喲,瞧瞧這滿腦門子的瓜子,來來,頭低下來,奶奶給你把瓜子拿下來。”李肖然就乖乖垂下腦袋,讓她奶奶給她抓瓜子。


  李肖然的大伯母也走過來,拍著李肖然的背,笑著說:“怪不得媽天天念叨著這個寶貝丫頭,瞧她一回來給大家逗得直樂嗬,比電視上那《老娘舅》還好笑。”


  李肖然抬起腦袋,說:“我這是被你們逼的,嗚嗚,我多可憐呀!在外麵吃糠咽菜一個多月,回來就公審我,都沒個人問問我肚子餓不餓?”她外婆就問她:“那然然你肚子餓不餓啊?”李肖然嚷嚷道:“餓,餓扁了,餓得我都動不了了!”


  老佛爺和她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就趕緊跑廚房張羅飯菜去了。李肖然就是成長在這樣一個家庭,以“寶貝丫頭”的身份,被家裏每個人捧在手心長大的。而現在,她更是程愷弋的“寶貝丫頭”。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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