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寧可錯殺一千
季雪晴翹著二郎腿，斜靠在茶幾上，一手撐著半邊臉，姿態優雅而漫不經心，仿佛人坐在這裏，心卻不知飄向了何處，直叫人看了誤以為是錯來了這個世界的妙齡仙子，兩彎似蹙非蹙柳葉眉，一雙含情凝露俏眸子，說不盡心愁，道不明陌路，到底是誰無情地負了這秋景。
青花瓷作可心茶杯，青煙繚繞，茶香四溢，迷蒙了季雪晴的視線。小桃紅盛氣淩人地看著老嬤嬤，小臉被青梅氣得微微發紅，若不是水粉遮掩，便失了今日威嚴。老嬤嬤聽過小桃紅的話，心中躊躇，青梅與她無冤無仇，就因主子一句話便打了青梅，日後定不那麽相處。
老嬤嬤低著頭，偷瞄季雪晴一眼，卻見季雪晴未有絲毫地變化，又想到，季雪晴如此幫小桃紅，自然地，就算不說，她今日這事就做定了。青梅本就高傲，哪裏容得季雪晴這麽顛話，眼眶裏淚水打著轉轉，想到以往老嬤嬤大人，心氣便軟了下來，立馬跪在地上求情起來。
“夫人，都是青梅的錯，還望夫人原諒奴婢年少無知，衝撞了主子。”青梅跪在地上，雙手落在地上，支撐著整個身子。兩行淚水叫整張鋪滿胭脂水粉的臉看不清到底是哪塗的胭脂，哪摸的水粉。聲音淒切而又撕心裂肺，楚楚可憐的模樣，可惜在這裏沒有男子英雄救美。
小桃紅將心比心，曾經自己也是奴婢，較之別人幸運的是，遇上季雪晴這樣照顧下人的主子，才免得諸多懲罰。看著其他下人受罰，心中難免酸楚。她習慣地看看季雪晴，哪曉得，季雪晴陷入沉思，絲毫沒有聽見青梅的苦嚎，麵無表情地凝望著某個連她自己也未知的地方。
未得到季雪晴的反應，小桃紅理解為，這一次季雪晴是誠心要在府中樹立威信，眸子裏迸射出冷意，“老嬤嬤，你年紀大，難道耳朵也聾了不成？”
老嬤嬤全然不顧青梅的哭嚎，將其拖下去，剛走到門檻處便聽見小桃紅又給補了一句，叫她好生打，千萬別手下留情。老嬤嬤連最後的想法也被扼殺在萌芽裏，隻得板著臉，一大清早地便開始教訓起人來。綠英在外看得心驚膽戰，想著，這些個老嬤嬤的手勁兒可真大，難怪空中娘娘身邊總留有幾個老嬤嬤，就是當那潑婦在用。
青梅嬌小的身材，哪裏經得起老嬤嬤這幾巴掌。沒幾下，嬌嫩的臉便紅腫起來，加重幾下便開始犯青。過於投入，老嬤嬤凶相畢露，綠英看得也是心驚膽戰，連忙跑進屋去。見季雪晴坐在榻上發神，心中一沉，知道自家的小姐又在操心事情了，小桃紅在一旁也不寬慰下。
“別打擾小姐，”小桃紅見綠英走來，知道季雪晴陷入沉思，便不要綠英來叨擾。
“小姐這樣能一天，她這是心緒雜亂的時候才這樣子，現在懷有孩子，怎麽能這樣一坐就坐很久呢！”綠英心中埋怨，也不知道是不是當了主子，便忘記了季雪晴的習慣。被這麽一說，小桃紅不再言語，一個多月不見，連自家小姐的習性都忘記了，心中不免難過。
“小姐，別發神了！”綠英從衣櫃裏拿出披帛，這還是早晨，霜露重，擔心季雪晴受涼，披帛落在季雪晴的肩上，將整個背心都給裹住了，“小姐，你現在懷有寶寶，可不能一直這麽坐著。深秋，犯冷得很，現在就開始準備襖子吧！”
季雪晴回過神來，見綠英就在耳邊絮絮叨叨，臉上露出笑意，打趣地說道，“你這丫頭就是話多，看你以後嫁了人家之後，還能像今日這般話多不？”
“小姐，奴婢這可是為了你好，看你說的，像綠英能吃人似的！”綠英嘟囔著嘴說道，“小姐，這是少爺吩咐下人買回來的綢緞，挑選幾個顏色做襖子唄！”
“這府中不是有人裁縫，大冬天的衣裳還需要自己做？”小桃紅見綠英與季雪晴主仆情深，過去的那段時光，叫她心中感動，眼睛一酸，兩滴淚珠斷了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
“府中是有，但自己做一兩套，看著開心唄！”綠英埋著頭，隻顧著挑選綢緞的顏色，沒有顧得上小桃紅異樣的情緒，“小姐，你都沒有看見，這老嬤嬤太厲害，照她這樣打人，這人遲早得出問題，綠英求您還是叫老嬤嬤手下留情吧，至少留下她小姑娘一條性命。”
季雪晴這才注意到，屋外的哭求聲，響徹整個院落。若是晚間聽見，還不知道是哪來的厲鬼的嘶吼呢，便說道，“綠英，你去叫老嬤嬤停手。”做慣了主子，季雪晴說完，才想起來青梅是小桃紅的人，抬頭，心一驚，這是怎麽了，還哭起來了，難道是青梅挨打叫她心傷了？
“傻丫頭，你這是咋了？”季雪晴看著小桃紅楚楚可憐的模樣，問道，“趕緊把淚給抹幹淨啊，叫下人看見，這不是成笑話了！”
“小姐，早知道如此，小桃紅真心不願嫁給大少爺的。”小桃紅越說越是傷心，整串淚珠全斷了線，嘩啦啦地滾落下來，叫季雪晴看了也心急，“現在可好，不能像綠英，可以時時在你身邊！”季雪晴聽這話才明白，原來是小桃紅觸景生情，念著小桃紅情深，季雪晴的心情也變得好了，這從古至今，主仆情深的例子倒也不多，偏就叫她遇上了，何其幸運啊！
“傻丫頭，你還想一輩子在我的身邊呢！”季雪晴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呀，找到個對你好的不容易，要好生珍惜。”季雪晴握住小桃紅的手，意味深長地看著麵前這個已經長大的女子，就像看見了當初的自己，路就是這樣走來的，無論願意不願意，一步一步也到了現在。
小桃紅點點頭，心中情緒好過許多。綠英走了進來，後麵跟著老嬤嬤，還有青梅。青梅嬌嫩的臉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鼻青眼腫的，哪有一點美人胚子的樣子。季雪晴招來綠英，找出她收藏的雪蛤膏，交給了青梅。季雪晴不想青梅記恨小桃紅，便好人壞人都有她做。
“青梅，今日給你這個教訓，叫你學會以後如何伺候人！這是雪蛤膏，不管你是領情還是不領情，我是當著你家主子給你了！若是我在府內聽見什麽關於我的謠言，那肯定就是你傳出去的，到時候，就掌嘴那麽簡單的懲罰了！聽清楚了？”季雪晴淡淡地說道，但眸子裏折射出來的精明，卻是一直未曾從青梅的身上移開。
青梅的臉已經腫了，說不出來話，但不住地點頭。季雪晴點點頭，吩咐老嬤嬤將青梅帶回去。小桃紅看著青梅的模樣，被嚇壞了，青梅臉上紫一塊、青一塊。
“小姐，小桃紅不知為何要教訓青梅？”小桃紅喝了一口茶，壓壓驚，她還從未見過被打得如此淒慘的模樣。
“青梅是剛進府中的丫鬟，對閔家的規矩還未了解，而老嬤嬤也是新來的人，兩個人正好可以互相教訓！”季雪晴慢慢道來，嘴角的笑意如漣漪一般，蕩漾開來。她現在猶如坐針氈，一聽說青梅是新來府中，她的心就立馬揪了起來，現在的情況還不明了，自然皇帝與小王爺兩邊都是得罪不起。若是由府中的老人來教訓青梅，必然會得罪人，若是由老嬤嬤來當這個惡人，必然會導致兩人的矛盾。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季雪晴隻是不清楚，依著青梅這種剛烈的性子，是不適合做臥底的，如此自負而又清高，做臥底可不是最適合的人。而老嬤嬤也是有問題的人，心在葉挽秋的身上，又恰巧被她逮個正著，照例說，是不應該發現的。
季雪晴發現，所有人的焦點都落在葉挽秋的身上，葉挽秋難道並非是兵部尚書的女兒，還有另外一層身份。這個猜想讓季雪晴都大吃一驚，她不能想象，若是葉挽秋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整個事情的形式是否會扭轉乾坤。小桃紅還心有餘悸，坐在一旁不斷地撫摸自己的心房，讓自己冷靜下來，倒是綠英的臉上露出極為冷靜的表情，想必是從前在季府看慣了。
“小姐說得也對，教訓府中丫鬟本就是不討好的事情，由老嬤嬤做，這些年輕人才懂得做事的分寸。”小桃紅一臉老成的說話，逗得綠英咯咯直笑。隨後，三人便笑作一團。個個二十未到的女子，卻當起了主子，教訓起了下人。
三人有說有笑地，便到了中午。季雪晴有意留著小桃紅吃飯，隻是小桃紅說今日是成親的第一天，便不回自家院子，叫葉挽秋說閑話。季雪晴是通情達理的人，便放了小桃紅回去，臨行前，吩咐小桃紅暗地裏多多觀察葉挽秋的動靜。小桃紅知道季雪晴做事的風格，便不多問，隻管做事。眼見著小桃紅走後，綠英這才放下手中的綢緞，吩咐後廚的人上菜。
“小姐，今日的菜都是新廚子做的。”綠英拿起湯匙一勺一勺地舀湯，看起來今日的菜色澤倒是不錯。
“以前的廚子可是犯了什麽錯？”季雪晴嚐了嚐，菜的味道不錯，看來是一流的大廚做的。院中的廚子做菜雖然技術不是特別的好，但她還是挺滿意的。
“這是老夫人的安排，知道小姐懷孕後胃口不好，便將府中最好的廚子都留在了我們院子裏！”綠英說著的時候，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意。
季雪晴微微歎了一口氣，現在對她這麽好，以後若是給閔家生個女兒，還指不定那個時候會是什麽遭遇呢！
“小姐，其實你不用擔心的，依著少爺的脾氣，就算小姐日後生的是女兒，在少爺的心目中依舊是他的最愛！”
“你這小妮子，什麽時候嘴巴這麽甜了！”季雪晴放下心中的憂愁，好好品嚐了一番閔王氏特意為她準備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