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我媽走了
後來那孩子偏說是沈盡歡推的,可我家的孩子,我哪裏會不清楚,沈盡歡再調皮也不會無緣無故推人,後來我也問她了,她說她沒有,隻是那家人非得嚷著我們賠錢,想著到底是沈盡歡慫恿那孩子爬上去的,我們理虧在先,隻能息事寧人。
我媽頓了頓,皺著眉說:“你看你姐,是不是不讓人省心!後來,家裏有了你以後,她也一點不安生,自己調皮搗蛋就算了,還非得拉上你,不過那時你也喜歡跟著她轉,你從小膽子不大,在學校裏經常讓人欺負,那鬼丫頭也經常拎著你就去把別人收拾一頓,要麽她打人家打的鼻青臉腫,要麽就是她自己鼻青臉腫的回來,老師幾次三番打電話到家,回來後,我氣著了又打了她一頓,誰知道這丫頭倔得很,怎麽也不認錯,一邊哭還一邊說要欺負你啊,就是在欺負她!”
我聽得破涕為笑,我媽說她很淘氣,惹得事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她還說我跟我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成天鬧騰的很還愛闖禍,一個又是大氣不吭一聲的悶葫蘆,好在兩個的長相還算可愛。
沈盡歡的嘴巴比我能說會道,街坊領居總能被她那張蜜嘴哄得大笑,左鄰右舍也喜歡逗她,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跟個娃娃似的,經常人家騙糖吃!
但要是那些拿著糖的大人來逗我,讓我甜甜糯糯的喊他們一聲叔叔或者阿姨,就是上來將我嘴巴扯開,我也不會吭聲和他們說一個字,我媽說著皺起眉,我也下意識皺起眉,她說的我和沈盡歡,隱約間,我仿佛像是看到了喬如斯和霍辰風。
我媽憂傷的歎了口氣,多年後回想起往事就跟上映的一幕幕影戲,感歎曾經歲月的美好,懷念曾經那些舊時光,可歲月也殘忍,到底都是回不去的過往。
我媽說很多年前她還年輕的時候,我和沈盡歡都還是小屁孩,她總喜歡遠遠看著我爸坐在樹底下等她回家,也很喜歡我爸站在門口衝遠處的她喊李海琴吃飯了!
那是一段真摯,簡單又淳樸的感情,我媽說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靜靜聽著我媽和我爸的年輕,隻是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小,眼睛也不似我剛才來的時候精神,她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說:“盡歌,你說那鬼丫頭是不是不想來看我,她已經有好久沒來了,也不知道她最近在搞些什麽……”
我媽眼皮耷拉著,目光一直在門口,她虛弱說:“我沒力氣等那丫頭了,盡歌你去催催她,催她來看我,好嗎?”
我淚水嘩的一下就落了下來,趴在床邊,緊握著我媽的手說:“好,我催她,我去催她趕緊來,媽,你千萬不能睡,她應該馬上就到了,她還和我說會帶著爸一起過來,你還要見爸爸呢,你再堅持一會好嗎?”
我媽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和我說:“盡歌,媽也沒什麽好囑咐你的,霍太太把你教的好,你算是活的清醒,媽媽知道虧欠了你很多,也不來不及再彌補你什麽了,媽媽隻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你要記住,愛是自私的,可以去遷對方,但你不能委屈自己,盡歌,很多道理,媽媽相信你都是通透明白的,也不用我再來教你,我最擔心的就是沈盡歡那不省心的臭丫頭,她看起來比你要堅強,實際上內心脆弱的不堪一擊,我擔心她再吃虧,她已經經不起第二次摔倒了!盡歌你是她妹妹,她從小照顧著你,以後還要你幫媽媽多看著點她。”
我嗚咽的哭泣著,不斷的點頭說好,在我忍不住抬頭看她時,見她咧著嘴笑的看著門邊,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把手抬起來一點,她向門邊招了招手,就跟剛剛向我招手一樣,她說:“沈盡歡,你這臭丫頭,可算來了,再不來,我恐怕也看不到你了,你傻站那幹嘛?快過來啊,快到我身邊坐,讓我再好好看看你!”
我僵硬的轉頭看向門邊,那裏空無一人,眉心深鎖的哽著聲音說:“媽,你是不是看錯了?門口根本沒人啊!”
我媽語氣有點著急的跟我開口:“你媽人老了,但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連人都看不清,那是你姐,你快去讓她進來吧,你看她多漂亮,還戴著我送她的發夾。”
她微眯著眼,溫和的笑著說:“你看,她還在對我們笑呢!”
我滿臉疑惑的看著什麽也沒有的門口,也不知道我媽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她拉著我手,情緒忽然就有些激動起來:
“盡歌,你姐她為什麽不進來啊?來都來了,她怎麽還不進來!小歡,你快過來媽媽身邊讓媽媽看看,你快過來啊!”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麽,握著我的手突然用力推了我一把,力氣還很大,嘴裏還向我嚷著:“盡歌,你姐怎麽不進來,她怎麽不進來,你快讓她進來!”
她這樣說著見我沒有動,還試圖自己撲下床,氧氣管被扯的亂七八糟,門口本來也沒有人,我隻能一邊安撫她,一邊大喊著醫生。
沒過一會,清冷的門口匆忙的趕來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
我衝過去跪在我媽主治醫生身前,哭的泣不成聲:“醫生,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媽,救救我媽好嗎?”
醫生伸手想要將我扶起來,我卻搖著頭,他身邊的幾個小護士強行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說:“病人家屬你先別激動,有話起來說。”
主治醫生徑直繞開了我,衝向躺在病床上已經沒有力氣的我媽,翻了翻她閉上的眼皮,又拿著脖子上掛著的一個儀器照了照,適才麵無表情的轉頭看向我。
他歎了一口氣說:“請節哀!”
我腦袋轟的聲一片空白,身體無力的跌在我媽床邊,她眼睛還有一條縫隙,像是看著門的方向,她溫熱的身子在一點點變涼,我根本無法接受我媽和沈盡歡同時離開,趴在床邊哭的呼吸急促,嗓子嘶啞到如同。
等我再發不出任何聲音,也終於哭累了,眼睛腫的像兩個核桃,我目光呆滯的靠在她病床邊,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氣喘籲籲跑來三個人,我僵硬的抬起頭,門邊正站著霍辰風和陳楠,還有我父親。
霍辰風喘了口氣,他臉上閃過迷茫的神情看向我,見我抱著自己蜷縮在那,轉眼看向了病床上安靜的我媽,眸光暗了暗說:“伯父已經帶來了,還…還好嗎?”
顯然他已經預料到,語氣也很是小心翼翼,我麻木的看著他說:“我媽走了。”
霍辰風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我爸緩慢的走到我媽病床前,他起先站在門口看到是我媽還笑著,可他用手碰到我媽冰涼的身子時,臉上歡喜卻漸漸退去。
我不知道我爸他現在懂不懂什麽是死亡,我也無法去跟他說這一殘忍的事實,隻是捂著嘴,壓抑的哭,我怕自己哭的太大聲影響到他,影響到他和我媽告別。
或許我爸現在不懂什麽是死亡,但他應該能體會到周圍悲傷的情緒,我爸觸碰到我媽身體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摸了摸她已經沒有體溫的臉,渾濁的眼睛裏閃過疑惑,他深沉的嗓音帶著老人的沙啞:“李海琴,你怎麽不看我,也不說話啊?”
聽到我爸那一聲李海琴,我哇的一聲沒克製住崩潰的哭了起來,原本靜悄悄的病房裏都是我撕心裂肺停不下來的哭聲,霍辰風隻能讓陳楠在病房看著,扶著我去了走廊涼椅上坐著。
我爸緩慢轉頭看向被霍辰風帶走的我,又看了看病床上沒有一點血色的我媽。
他在那裏站了很久,很久後我也才好不容易平複住情緒,病房裏安靜的像萬物生靈都凋零成了骷髏的死一般沉寂,我擔心出事,就起身站在門口,隻覺沈盡歡好狠的心,她走的那樣幹脆,留下我獨自一人承受也有屬於她一份的責任。
我嗚咽的抽泣,像極了一隻找不到突破口的困獸,我爸站在那沉默了好久也沒說一句話,就在我以為會這麽沉默下去時,他突然像感應到什麽,跟受了驚嚇一樣臉色慘白的轉過頭看向我,他看我時眼睛瞪的很大,就跟明白過來什麽似的,衝過來一把推開我,就發了瘋似的跑了。
他的情緒看起來很激動,我下意識抓他的手也隻抓到一片衣服從我掌心滑走!
我立馬轉身去追他,從沒想過他會跑的那麽快,也可能是奔波了一整天,早就沒了力氣,他有些佝僂的背影快速穿梭過日光燈照著的清冷走廊,我上氣不接下氣在他後麵嘶啞的不停喊著爸,問他要去哪?可他沒有半點停歇下來的意思,跑到走廊拐角處,等霍辰風和陳楠追上去,夜色裏已經沒了人影!
那天晚上我冒著暴雨,將嵐城找了大半個城市,卻也沒再看見他人,我急得團團轉,最終承受不住的倒了下去,雨水混著泥巴濺在我臉上,是那樣冰冷!
我全身力氣早已經透支,眼神迷離的望著這一場臨近冬天的大雨,霍辰風陳楠和我分成了三路,可要在嵐城找一個人,也形同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