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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下雨了,你不知道嗎?

  老太太顫巍巍的站起身,王天銘見是自己母親來了,雖然驚慌,還是立馬跑了過去,他媽二話沒說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渾身顫抖的厲害,手哆哆嗦嗦半天才抬起來指著王天銘罵:“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我沒有你這個忤逆子!”


  那一巴掌脆響後原本還哀聲一片的靈堂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她滿目蒼老,連走路身形也搖搖晃晃,比起從前那個健步如飛的婆婆,我恍惚有種錯覺,時光像在一瞬間過了十幾二十年,她兩鬢以前還有的青絲似乎也在一夜白了頭。


  顯然,對他母親的到來王天銘還有些不知所措,他低著頭跪在他媽麵前,儼然一個犯錯的大男孩。


  這是我曾經喜歡的男人,到現在我還不明白到底喜歡上他哪點?

  他跪在那裏無比自責的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媽,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不起……”


  王天銘一直哽咽的重複著對不起,他媽聽得冷笑連連,在那張蒼老的麵容下她又哭又笑的模樣實在瘮人,可能還是因為現場的氣氛本就陰氣沉沉,他媽也沒看他一眼,隻是一步步艱難的走向他父親的靈堂前,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整個靈堂寂靜無聲,沒人竊竊私語議論一句,連哭的不像話的他姑媽和姨媽也強忍了住,似乎怕驚動了老太太和老爺子的最後一次相見。


  老太太好不容易走到靈堂前,一個不穩又摔在了地上,旁邊的人去扶,她也不接受,固執己見的要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她吃力的爬了很久一邊用手撐著顫抖的身子一邊哭的泣不成聲。


  她說:“老頭子,你真的要這麽狠心嗎?你怎麽舍得拋下我一個人?以前磕了碰了,你總會第一時間拿著藥瓶子過來給我抹藥,你從來舍不得眼睜睜的看著我摔在地上,可現在你為什麽不過來扶我一把,為什麽?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可你明明說過會對我許文麗珍之重之一輩子的啊,你不能食言!”


  她坐在那,靠著桌角,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她越說情緒越激動,急促的喘著氣,臉色蒼白的像紙,好似隨時隨刻會因為呼吸不順暢暈厥。


  王天銘又不敢輕易的上前,在一邊幹著急,他姨媽走過去勸,但老太太也充耳不聞,隻是從地上費力的緩慢爬起來,雙目通紅的望著那張黑白的照片。


  她端起靈堂前祭拜的酒倒了三杯,似乎還很難接受眼前這個事實,許久她都不願意做出下一步動作,站在那怔了好久,她才端起第一杯酒,嗓子沙啞的說:

  “王建華,雖然你言而無信,但我也做不到對你無情,以前你總是說會死在我後麵,這樣我就不用為你的死難過,往後我也不用一個人孤苦伶仃過活,可你怎麽就那麽不守信用?這些明明都是你答應我的,要早知道你會比我先離開人世,當初就不該嫁給你,留下這個忤逆子,你讓我往後怎麽活?”


  老太太將你讓我怎麽活悲切的重複說了好幾遍,王天銘想要上前,卻被他姑媽拉了住,生怕在這個時候刺激到他媽,他媽會一個想不開做出過激的行為。


  老太太把端在手裏的酒杯傾斜而下,灑在地上,她抹了抹淚,又笑起來:“你總叫我不要生氣,不要哭,你說我生氣和哭的樣子最醜,那我今天就笑著送你最後一程,老頭子你看我沒有哭哦……你放心,你不會孤單多久的,我一把年紀,也活不了幾年,過不了多久,我就會過去陪你。”


  老太太端起桌案前第二杯酒,笑著對王天銘父親的遺像灑下。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顫抖,笑著笑著眼淚橫流的哭了起來,靈堂裏回旋著她悲愴的聲音:“老頭子,你還記得嗎?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她端起第三杯酒,淚眼婆娑的望著那張遺像很久,那句西出陽關無故人她哭著念了好多遍,才把酒緩緩灑在地上,從此西出陽關再無故人。


  人總說離別意味著下一次重逢,又有幾個人願意承認,這話不過是自我安慰。


  我以前和王天銘小打小鬧的時候聽他父親經常說起過他們年輕的事,不得不說在那個慢時代的感情特別淳樸。


  王天銘的爸媽年輕的時候其實都是知識分子,他爸媽都是教師。


  他媽是教語文的,他爸是教數學,兩人同在一個學校,還教一個年級,所以這一來二去自然就產生了感情,隻不過誰都沒說,在他們感情還沒來得及開始,他爸忽然接到了學校的調任通知被安排去了山區裏做支教,走的那天,他爸鼓起勇氣寫了這首詩給他母親,也是這首詩徹底確定了兩人的關係!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他媽因為這首詩等了他爸三年,三年的時間兩人一直都是書信往來,如果是現在的異地戀,有多少人能忍受長期分居兩地的苦相思呢?


  至於後來他爸為什麽改行,好像是有學生家長誣告了他爸受賄,那學期他爸正在競選校主任,每每說起這事他母親就會在旁邊不平,兩個人後來都辭職不做了。


  雖然他們的愛情沒有多少大起大落,但就是這樣一段細水長流的感情促成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生死與闊。


  最終老太太還是哭暈在了靈堂,王家上下亂成一團。


  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祭奠完便匆匆告辭離開了,回去的途中,我接到了霍辰風的電話,他問我有沒有在家?這兩天怎麽也不聯係他?

  當時我正坐在大巴靠窗戶的位置,心情複雜的看著外麵一瞬而過的青山綠水,聽他的說話口氣,像是要過去我家找我。


  我跟他說,我沒在家,這兩天處理了點事,沒有跟他打電話,然後又問他找我什麽事?


  他在那邊低聲說:“下雨了,你不知道嗎?”


  我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今早上跟我媽從嵐城離開還沒下雨,但那天氣下雨不過是早晚的事,而且我這邊現在也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秋天本就是一個多雨的時節,我沒有過多的去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嗯完那一聲便不知道該說什麽?

  車子在坑坑窪窪的路上搖搖晃晃,晃得我頭昏腦漲想睡覺,再加上外麵的路被雨水淋的稀鬆,輪胎有些打滑,車廂內又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哭了一路,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大腦基本上處於卡殼狀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霍辰風大概是察覺了不對勁,依著平時我這不喜歡帶傘的性格,剛剛又跟他傳達了不在家的信息,所以按理說我肯定是被困在某一個地方,但我卻沒有叫他過來接我,這很明顯的存著問題。


  他厲聲問:“你在哪?有帶傘嗎?”


  我靠在窗戶上的腦袋時不時跟玻璃窗呯呯碰碰撞在一起,他這麽問,我抬起頭左右張望一番,我媽因為我的動作,靠在我肩上疲憊的睜了睜惺忪的睡眼,她看起來很累,這兩天我和沈盡歡在家裏慪氣,她看著也焦心。


  我低聲跟我媽說了句沒事,讓她靠在我肩上再睡會,我見四周都是高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隻能老老實實的和他說:“王天銘的爸死了,我和我媽趕了過去吊唁,現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我不知道霍辰風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麽反應,但我覺得我沒必要瞞著他。


  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會,就在我準備跟他說掛電話了,大巴車突然像撞到了什麽東西,刹車刹的太急發出一聲尖銳的巨響,車子上所有人都被嚇的驚叫出聲。


  急刹車那一瞬,大家身子慣性的往前傾去伸手抓住前麵的座椅靠背,我捏在手裏的手機因為一時慌張直接摔了出去,靠在我肩上休息的我媽也嚇了一跳,睜開眼時是滿眼驚恐:“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在確定沒有人造成受傷,跟車的售票員下去檢查了導致車子打滑的原因,臉色不好的說:“輪…輪胎應該是嚴重受損爆胎了。”


  外麵淅淅瀝瀝的小雨越下越大,司機把車停好後,跟著下車檢查,不下車還不知道,下車後司機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怪不得售票員表現的那麽緊張,原來車子尾部輪胎剛好卡在懸崖邊上,公路邊的欄杆因為常年失修,純粹是個擺設,車子上的人重心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摔下去車毀人亡。


  司機隻有故作鎮定的站在下麵告訴我們讓車內最後麵的人一個接一個出來,秩序不要亂,車上的人基本都是一團霧水,後座的卻是膽戰心驚,紛紛拿著東西就一個勁的往前麵竄,前麵的人看見後麵那些人神色不好,也跟著爭先恐後下車。


  我扶著我媽隨波逐流的下車。


  下車後,個個一副驚恐萬分的臉,同時也在慶幸有驚無險。


  我轉頭見我媽臉色特別難看,有些擔憂,要是她在這時候發病,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還好今天帶了傘,雨越下越大,我一邊撐著傘,一邊問她有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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