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永遠不會記恨對方
我氣鼓鼓的將剛才買的菜全收拾進了垃圾桶，拎到樓底下扔了，然後又跑了一趟菜市場，中午我爸媽還等著吃飯，醫院裏的夥食哪有自己家裏做的豐盛幹淨。
我把剛才的菜照著全部重新買了一遍，正當我準備買一隻甲魚為了一塊錢和老板殺價殺的都快急了眼時，標著霍辰風備注的電話躥了進來，我和老板還在那冷嘲熱諷摳門，沒來得及去看屏幕上的名字，因為大白天，屏幕有點暗，也看不清。
我估摸著的滑開接聽鍵喂字剛喊了一半就哽在了喉嚨，電話裏霍辰風的聲音嚇得我趕緊捂了話筒，站在那裏愣了愣，把電話又重新放在耳邊仔細聽了一下，確定無疑後，最終我還是沒有勇氣和他說話，把電話掛斷了。
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的見他。
我怕自己會不爭氣的對他質問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我怕當所有謎底揭開，他對我再沒以前的溫柔，原諒我的鴕鳥性格，本身我也就是那麽膽小的人。
掛完電話，我麵無表情的愣了好半天，直到那老板問我還要不要買，我連忙回過神，接著剛才的價錢跟他說了遍，老板無可奈何的同意了，在給我稱斤數的時候還幸災樂禍的笑著說了句：“先前不還一副我要是不給你少一塊你就要掀了我攤的氣勢，怎麽這電話一接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撇了撇嘴，竟無從反駁，最後提著老板給我打好秤的甲魚鬱悶的走了，隻覺人走起黴運來不僅是喝涼水要塞牙，關鍵是連個賣王八的也有嘲笑你的資本。
生活真是時時刻刻都在給我提醒我現在過得有多悲哀。
可我卻沒有一點傷春悲秋的時間，因為家裏還有兩個老人要等著我照顧，而且我最近也該找工作了，靠著從王天銘那裏借來的十萬撐著也不是辦法，就這樣一邊琢磨著工作的事，我一邊把飯菜做好了。
等我左手一個保溫桶，右手一個保溫桶提著就要出門的時候，我在樓梯口看見了頹廢坐在階梯上的沈盡歡，她頭靠在牆壁上，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也不知道她在外麵坐了多久！
我站在她的背後，看不見她臉上什麽表情，隻覺背影孤零零的，有些可憐。
不知道她是不是聽見了背後的響動，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又鬆弛下來，一動不動繼續靠在那，也不回頭，大概猜到了是我！
我低歎了一口氣，心裏其實並沒有怪她的想法，那時家裏的確因為我的存在而忽略了她，從小到大我和她爭吵的次數連我自己都數不過來，不管是衣服還是她用過的學習資料，我基本永遠都在撿剩，所以為了這些我也沒少和她吵，但卻沒有一次我們真正的記恨過對方，可能這就是因為血緣的關係吧！
既然以前都沒記恨過，所以現在也不會。
我朝她走了過去，可想而知其實她比我痛苦，有家不能回，寧願坐在家門口的樓梯上，也不知道該怎麽進那扇門？更多的還是來源對父親的自責和內疚吧？
我在她身邊緩緩坐了下去，沒想好跟她說什麽，也沒說話，沈盡歡坐在那也沒看我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就在我以為我和她會安靜的坐到天昏地暗時，她聲音略有些沙啞的問：“爸他現在還好嗎？”
她提起爸，讓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我沉默了會，還是如實的說了：“他…一點都不好，醫生說爸的後半輩子都有可能在輪椅上度過，人也糊塗了，現在爸連說話都說不清，不過偶爾還能從他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我問他還記不記得沈盡歌，他卻連一點反應都沒給我，應該是不記得了吧！”
沈盡歡默默的聽著，眼眶漸漸紅的像兔子，低著頭在那裏壓抑的抽泣：“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不應該和他頂嘴的，我不應該的……”
我想安慰她，可我又說不出口，想著從小到大沈盡歡就是一個暴躁脾氣，總是習慣性的和爸媽對著幹，她也該得到教訓，隻不過這次的教訓來的太過慘重！
沈盡歡忽然抬起頭，紅著眼睛看我，她說：“沈盡歌，你知道嗎？小時候爸媽就特別偏愛你，為了你的事，家裏經常鬧的雞飛蛋打，還記得有一次我在外麵和同學抓泥鰍不小心在田裏踩到了一塊玻璃，腳掌心被劃開好長一條口子，我哭著回家，想讓媽給我包紮一下傷口，可當時他們兩個人正為了你的事情大吵大鬧，任由我在那怎麽哭，他們都不曾注意到我，也不管我腳底下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討厭你？是，你是他們虧欠了的女兒，可你在霍家過的根本就不差，為什麽他們就不能公平的對待？難道我就不是他們生的了嗎？”
我笑了笑，語氣淡淡的說：“是啊，那時候你是真討厭我，但你根本不會討厭我一輩子，我從小性子就孤僻，哪怕是後來上學，在班上也沒什麽朋友，可每次你都不會丟下我，放學也都會等我一起，你覺得這是討厭一個人做的事情嗎？上初中高中你不也總護著我，說到底，這就是兩姐妹吧！”
沈盡歡雙手不停的抹著淚，突然一把將我抱進了她懷裏，她嘶聲的哭著說：“沈盡歌，其實我寧願你今天罵我打我，可是你沒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隻會讓我心裏更內疚，因為我是那麽的小氣，不僅沒有做到一個當姐姐的義務，現在連做女兒也做的那麽失敗。
我也好恨自己，我不想跟他們作對的，我一點也不想，我也想和你一樣聽他們的話，做一個乖乖女，可是我每次看到他們為了你的事情失去理智的鬧，我就特別的惱火，我控製不住自己，我一度以為也隻有這樣他們才會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沈盡歌，我是不是根本不配做你的姐姐也不配做他們的女兒！我從小到大就隻知道和他們作對！”
沈盡歡的淚水跟決堤的洪水一樣抱著我哭的很傷心，耳邊都是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聲，看她哭的這麽難受，我安慰的開口：“配不配做爸媽的女兒雖然不是我說了算，但至少在我眼裏，你還是一個合格的姐姐，好了沈盡歡，你別哭了，事情都發生了，你再哭也沒用，好好珍惜他們，陪他們度過一個幸福的晚年不好嗎？”
至少目前我是這樣想的，能盡一點孝道算一點，也免得在他們真正離開那天才追悔莫及。
然而誰想沈盡歡把我的話完全沒聽進去，仍舊趴在我肩膀哭，哭的我感覺自己的衣服都濕漉漉了一片，我耐著性子安慰了她一會，哪想半點作用也沒有，好像我越安慰她，她就哭的越厲害。
最後隻能把她從我身上推開，握著她雙肩，冷眉冷眼的看著她說：“沈盡歡，你有完沒完了？越哭越來勁了是吧？你要是再哭，我也沒那閑功夫搭理你…你再嘚吧一下試試，你信不信你再抽抽我不讓你回家了，直接在樓梯口睡一晚得了！”
沈盡歡頓時收了淚，撇著嘴，極力的壓抑著自己，眼睛紅紅的看著我，身子還有點不受控製的一抽一抽，這樣的沈盡歡讓我哭笑不得。
語重心長的對她說了句：“姐，其實這世上哪有不心疼子女的父母，就算他們給的愛沒那麽公平，但他們的愛至少是幹淨純粹的！也隻有他們給的愛才不求任何回報！”
我這樣理解應該是沒錯的，腦海裏無端想起了霍辰風，我喜歡他，他對我好，裏麵卻摻雜了太多，突然覺得背後像有人拿著刀直接捅到了心髒的難受。
沈盡歡抬手用袖子抹了臉上的淚，語氣還有哭過後的哽咽：“道理誰都懂，做起來卻不是那麽簡單，你放心，我不是想不明白的人，不管怎麽說父母始終是我們的父母。”
我對她笑了笑：“你知道就好。”
話落，我又說了一句，讓她陪我一起去醫院看看爸。
她從地上爬起來，蹭蹭蹭的鑽進了屋子，跟我說要收拾一下再去，不能讓爸看到她的狼狽，萬一他會擔心怎麽辦？
我看著我姐的背影，無奈的笑笑，想著早知道這樣該多好，不過這世上若真有那麽多早知道，想來也就不會上演那麽多的悲劇了！
跟她去醫院時都快下午一點了，我一路上都催促著她，但沈盡歡好像有些害怕再次麵對爸，到病房門口，她還讓我先進去，她跟在我身後挪了進去，她可能是還沒料想到父親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
當她看到父親那雙呆滯又渾濁的眼睛，整個人都愣在那，半晌後，她顫著身體走過去，試探的喊了一聲爸，可老頭子卻沒有給她任何反應。
沈盡歡眼眶裏的淚水逐漸蔓延，她哽咽的又喊了一聲，我爸緩緩的抬起頭，盯著她看了好久，那雙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睛倒映著沈盡歡的人影，良久，我爸僵硬的臉部抽搐著扯出一抹笑容，對她笑了笑。
沈盡歡在爸的輪椅旁蹲了下去，在我爸對著她笑的那一瞬，她雙手抱著爸大哭了起來，或許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雷雨交加的晚上後，從前威嚴如山的父親，再次見到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沈盡歡哭的像個被父母丟棄的可憐孩子，她跪在地上哭了很久，口中反反複複的喊著爸，隻是父親卻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開導我們，因為現在的父親已經理解不了我們的憂傷從哪裏來。
我站在病房門前擦了擦淚，轉身出去了，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